其實那個廚子非但不是想幫楊晨,而且還生怕楊晨見到章久長。因爲一旦楊晨見到章久長,若是九哥大發雷霆或者出了什麽意外,一查之下勢必能查到自己頭上,東窗事發怕不能有個好了。
但财迷心竅之下,這個廚子還是答應了楊晨,他有自己的計劃,無非是利用自己相熟的幾個保安然後偷偷帶兩個人混進來,說是想要見見世面的鄉下親戚。趁機狠狠的宰楊晨一把,然後把楊晨藏到一個沒人的房間裏,讓他們不要亂走就出不了什麽差池。
别墅這麽大,他特地挑了個不太來人的房間,這個房間裝修較差,一般是給九哥下面人用的。這是九哥給手下兄弟們的福利,不過至今爲止少有人帶人來,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不好意思占這份便宜了,所以房間雖然天天打掃,但實際空了很久了。而且九哥也不是天天會來這棟别墅休養,就算是臨時招待貴客也是晚上。一般招待客人的時候,後廚會提前得到通知,按照客人的口味做菜,而他并沒有得到通知,故此判定楊晨見不到九哥,惹不了禍。
這廚子想的挺好,當時也說了,能不能見到九哥全憑造化,到了晚上沒見到九哥,隻能說聲抱歉,到時候概不退款,還得迅速離開。若是他們想玩兒硬的,那自己就托人告知大疤哥,反正他也聽說了,大疤哥被楊晨的朋友給放倒了,現在天天在外面轉悠,給楊晨下了江湖追殺令。雖然以大疤哥的江湖地位,江湖追殺令沒啥用,但弄一個楊晨應該還不是問題。
但無巧不成書,人算不如天算,今天九哥來了,而且還走到了這間屋子裏。章久長走在前面,雖然腆着肚子大腹便便的,但走路很紮實步伐穩健,雖然面相和善但氣勢不凡,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在章久長的身後則跟着一個消瘦的男人,看起來有點龌龊,戴着一副金絲邊眼鏡,鏡片下的眼睛裏露出一絲陰險和狡詐的光芒。再後面則是個光頭,滿臉兇相身高體長,渾身的腱子肉都快把那身黑西服給撐爆了,一看就是個馬仔,跟在後面不言不語。
隻聽章久長說道:“一會兒鄭日陽來了,就讓他來這個房間。”
“九哥這........這個房間可沒怎麽招待過人,而且在會客室裏是規格最差的,本來是給下面人用的,用這個房間招待,隻怕有些怠慢吧。”消瘦男人說道。他叫田恒跟了九哥很長時間了,是九哥手下的得力幹将,也是九哥最信任的人之一。若放到古代他就是幫派中的白扇,是胡子團夥中的二櫃,充當的是狗頭軍師的角色。
章久長聽聞此言,一擺手道:“他知道什麽,就鄭日陽那個土老帽沒啥見識,你看他幹的那些事兒,有一個是大佬該做的嗎?就這規格一會兒他都得大驚小怪,别的地方他且得糟踐呢,說句不該聽的,這兒招待他都浪費了。上次他往我辦公室地毯上吐了口痰,讓我一個屋子的地毯都換了。”
田恒笑了,笑的是那麽陰冷那麽龌龊,笑罷道:“對了,九哥,今天你急匆匆趕過來,還把我們都叫來,難道就是爲了招待鄭日陽?那也太給他臉了吧,您既然這麽給他面子,又從這裏招待,有些不太好吧。”田恒跟了九哥這麽多年,說起話來也不用這麽顧慮,有什麽說什麽道。
章久長答道:“這是兩碼事兒,今天鄭日陽正好跟我打電話說事兒,提到了這裏,說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被我邀請着來過,問我是不是不給面子。你也知道,這貨和瘋狗一樣,見誰咬誰,于是我便叫他來了。”
“九哥,他對您這麽無禮,我去廢了他。”秃子說道。
章久長笑了笑:“不用,這種人不值得咱們出手,他太狂了,放到電視劇裏也活不過一季。讓他瘋狂去吧,自有老天收他。那句話咋說的嘞,老田。”
“上帝欲使之毀滅,必先使之瘋狂。”
“對,就是這句。”章久長道:“當然這也不足以成爲我這麽急切邀請他的理由,主要是我的确有事找他。”
“九哥,是爲了拆遷的事情?”田恒眉頭微皺道。
前些日子章久長拿下了一片地,作爲開發商的章久長有自己一條龍的隊伍,但鄭日陽卻把土方、河沙和拆遷的生意給攬了過來。這三樣弄好了也都是日進鬥金的買賣,但以供沙爲例,一般都是靠關系和耍橫來取得商機,泥頭車堵門那是常用招數,碰到橫的被打一頓碰到軟的就收了沙子。
九哥本來就是江湖大佬,敢跟他玩這一手的本市沒有,鄭日陽倒不是靠着這個,乃是市裏有名的公子哥佟展鵬發了話。章久長不會賣鄭日陽面子,但萬萬不會不給佟展鵬面子,佟展鵬睚眦必報,如果得罪了他這個小人,勢必要被背後捅刀子,民不與官鬥,這一點章久長清楚得很。
實際上章久長能夠拿下這塊兒地,也是靠了佟展鵬的關系,而日後很多事情也要靠佟展鵬來做,這次好幾個大項目拉佟展鵬入夥就是這個目的。但佟展鵬人心不足蛇吞象,胃口越來越大,分紅幹股已經滿足不了他的胃口了,他還讓自己操縱的鄭日陽順道搶了土方和拆遷的買賣,看似是合作,實際上就是從章久長嘴裏搶飯吃。
鄭日陽有勇無謀,光知道用血腥暴力做事,拆遷的時候用盡下作招數,不顧人死活鬧出了不少事情。好在佟展鵬罩得住,所以屢次事情都壓了下來,但在外面已經造成了一定的惡劣影響,故此田恒認爲這次九哥之所以要見鄭日陽,就是爲了拆遷的事情。
沒想到章久長卻搖了搖頭道:“不是這事兒,是爲了江湖上的事情。最近鄭日陽以新晉大哥的身份自居,勢力也的确增長很快,在道上掀起腥風血雨,吞并火拼,無所不用其極,下手殘酷壞了規矩,所以我要找他談談。”
“可這樣一來不免會跟鄭日陽起了沖突,那對咱們有所不利啊。鄭日陽倒不算什麽,最主要的是佟展鵬那邊不好交代啊。九哥,說句您不愛聽的,咱們已經洗白了,現在要錢有錢要地位有地位,何必再管江湖中事呢。爲了一個虛名,不值。”田恒道。
章久長沒有回答,看向秃子道:“強子,你怎麽想?”
“我有幾個小兄弟也被鄭日陽的人打傷了,但他們不是跟九哥混的,我也不好出面給九哥惹麻煩。但那事兒我曾關注過,分明是鄭日陽不占理,而且對人家趕盡殺絕做事不留一線,甚至連禍不及家人的事情都敢違背。”秃子道:“所以,九哥該出面管管了。但田哥說的也有道理,雖然鄭日陽沒什麽可怕的,無非是耍勇鬥狠罷了,但他身後卻站着佟家的人,這才是最讓人頭疼的。可在咱們這兒,九哥您是最後的希望了,我也不知道怎麽做了,九哥,您給個信,我沒二話。”
“老田,你實話實說,最近有沒有朋友給你打電話求救的?”章久聽罷後點點頭又一次看向田恒道。
田恒略一停頓然後歎了口氣,點了點頭:“有,有不少讓我相救的,也有托我帶話給您的,但我給含糊過去了。現在佟家勢大,得罪不起,關鍵時刻要選擇站隊。咱們的項目牽一發而動全身,可不敢拖,遲一天損失就如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最後形成大窟窿就誰都堵不住了。搏一把咱們能大鵬展翅,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這時候甯可忍氣吞聲也不能強出頭。再說,雖然鄭日陽做的有些過分,但拆遷哪有不出事的,就是咱們也是一樣,至于江湖上的事兒,就更不好說了,每年都會有不守規矩的新人冒頭,咱們就先縱容他一下吧。現在佟展鵬既然很重要,那咱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了。”
章久長含笑道:“老田,你很精明,但有時候你太精明了,所以目光有些短,氣魄應該放大點。咱們不能混得越好,越膽小了,到頭來忘了初衷。”
“九哥,這話怎麽講?”
“咱們起家靠的是什麽,無非是時勢造英雄,但憑啥就咱們起來了?難道隻因爲咱們夠努力,運氣夠好嗎?”章久長反問道:“當然不是,咱們靠的還有管理和兄弟,不光是咱們自己的兄弟,還有道上的其他兄弟。大家都賣咱們面子,衆人拾柴火焰高。
後來咱們洗白了,做起生意來了,但對于官場上來說咱們還是個碎催,人家憑啥賣咱們面子,因爲我是道上的大哥。沒了這層身份,一切就隻有權錢交易了。在這個世道,就是一個小小局長想給咱們找麻煩也很容易,我們不過是一個市級的本地開發商罷了。
沒錯,混社會入不了他們的眼。但若是混成道上萬人敬仰的大哥,那就另當别論了,這本就是一種資源。三百六十行,哪一行都不可或缺,混社會也是一樣,從古至今就沒少過,隻是稱呼不同罷了。很多事情,明面上做不來的就得咱們做,市場上也需要咱們去訂一套潛規則,别瞧不起這種潛規則,如果沒有情況反倒會更亂。
咱們沒了江湖,就是一家普通的企業,就少了我們的特色,沒了可利用的價值,少了别人敬畏的因素。唇亡齒寒的道理,老田我不用再跟你說了吧。反觀鄭日陽,若他用他那些伎倆手段吞并了各個團夥,成了這個江湖的一哥,那麽就等于對咱們取而代之了,早晚有一天咱們失去地位和身份的時候,正經的買賣也會被吞掉。
你我落在外面的事兒不少,平時咱們家大業大關系頗多怎麽都好說,若沒了資本就隻是落入虎口的肥羊,誰都可以來咬上一口。所以,這事兒必須得管,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此刻我不出面,就等于把兄弟們往外推。
以史爲鑒,世界大戰中引發對德國的綏靖政策所造成的後果,你不會不了解吧,姑息養奸這個詞,你也不會不知道吧。”
田恒點了點頭,但卻略帶擔憂的問道:“鄭日陽是條瘋狗,除了佟展鵬,他誰的話都不聽,九哥有把握說的住他,還是您就已經下定決心要開戰了?”
“說得住說不住回頭再說,不行再想其他辦法,不排除正面開戰的可能性。但你要清楚,管不管得了是一回事兒,管不管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章久長頗有深意的說道。
此刻藏身屋内的楊晨再度想要出去,卻又一次被李志明給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