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那家的院門,身背後響起狗吠和人胡卷亂罵的動靜,李志明苦笑道:“世态炎涼人心不古啊,面對一些無法抗拒的現實因素,就連家人也會逃避和舍棄。”
“對啊,人本來就是自私的,所以我們才會羨慕和傳頌那些大公無私。現實的生活總是殘酷的,心靈雞湯和勵志寶典隻存在于單細胞生物的意淫中。”刑玉路感歎道:“看來這個瘋子也沒少給家裏闖禍,否則他們不會如此堅決否認的。咱們再去下一家吧,走吧。”
根據資料顯示,現如今進入古宅唯一一個還精神正常的活人住在村子的最東頭,也就是村子最偏遠的地方。根據資料描述此人以前不住在這裏,是出了那事兒很久後,才搬到這裏重新建的房子。此人不太愛跟村裏人來往,性子孤僻,除了務農和務工外,不太愛跟人交流說話,甚至村子裏很多年輕一些的後生都沒怎麽見過他。
這家的大門是北方農村很傳統的那種大鐵門,上面沒落鎖,用手推一下門便晃悠了晃悠,但并沒有打開,應該是從裏面插上了,這說明家裏有人在。刑玉路趴在門縫中向裏面觀瞧,門内有人影閃過,大門應聲打開,一個小女孩探出頭來,閃着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問道:“你們找誰?”
“請問黃大鵬在家嗎?”李志明問道。
“爸,有人找。”女孩兒朝着屋裏喊了一聲。
“讓客人進來吧,二妞。”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院内傳來。李志明和刑玉路進入了大門,過了影背拐進去便是一個大院子,院子裏一個女人正坐在大盆前洗着衣服。此刻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站起身來說道:“屋裏請吧,俺們當家的在屋裏看電視呢,對了,那啥,兩位怎麽稱呼啊?”
“他們是我的朋友。”此刻堂屋門口出現了一個男人,他大緻有一米七八七九的身高,中等身材,臉膛紅黑一看便是長期從事于戶外勞動而留下的膚色。
顯然這個男人就是資料上的那個黃大鵬,隻是他肯定是不認識李志明和刑玉路的,李刑二人對黃大鵬能向那個看似是他媳婦的女人這麽說感到很驚訝,然而更驚訝的卻在後面。三人進去堂屋,分賓主落座之後,女人擺上了茶水瓜子之類的,黃大鵬讓女人帶孩子出去玩玩,然後抽出來煙給李志明和刑玉路讓了煙。
李志明拿出打火機就要點燃,聽到黃大鵬的話後卻不由得一抖,隻聽他說道:“李先生,時隔二十多年了,你的樣子還是沒怎麽變,我卻老了。”
李志明今年三十一歲,二十多年前李志明還不到十歲,他怎麽不記得見過黃大鵬,而且樣子怎麽可能沒變化。李志明叼着的煙和手中的打火機同時一抖,竟然沒點着煙,他吃驚的擡起頭來看向黃大鵬,但黃大鵬卻笑道:“不,你好像比二十年前更年輕了一些,那時候你看起來好像四十歲上下了,現在卻隻有三十幾歲的樣子。”
“等等,黃先生,您認識他?”刑玉路也很震驚。
黃大鵬點點頭道:“是啊,二十年多前,若不是李先生,估計我也會向那幾個同輩人一樣,就那麽痛苦離奇的死去吧。”
刑玉路和李志明不禁有些蒙圈了,他不确定這個黃大鵬是不是真的瘋了,但他卻又可以叫出李志明的姓氏,難不成是瞎貓碰到死耗子,隻是一個巧合罷了。或許有可能,畢竟李是一個大姓。李志明穩住心神點燃了手中的香煙,深吸一口後問道:“或許黃大哥您認錯了,我從未見過您。”
“你現在還在自然科學研究院嗎?”又是石破天驚的一句話,這句話的效果在李志明和刑玉路的心頭不亞于晴天霹靂。
李志明點了點頭,這次輪到黃大鵬納悶了:“那你怎麽就把我忘了呢,真是貴人多忘事。不過這次你來找我究竟是爲了什麽事兒,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您有什麽要求我都會盡力滿足的。”
“我就想知道村子裏的古宅裏到底有什麽,而當年又究竟發生了什麽,還有村民爲什麽不讓拆除那個古宅?”李志明順勢發問道。
黃大鵬點了點頭,若有所思了一會兒,好似很自信的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但我想估計是失憶之類的吧,這個我也曾有過。那我就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一切吧,事情發生在二十多年前,村子裏一直傳說鬧鬼沒人敢進去的古宅裏住進了一家流浪漢,他們沒有聽從村裏老人的勸阻,然而不久後他們就再也沒能走出這間古宅。
不光如此,老宅裏開始傳出滲人的怪動靜,于是乎村子裏的人便找了連我在内的七個後生準備趁着大白天進去查看一番。我們進入老宅之前,突然來了個一個又高又壯四十多歲的外鄉人,他說也想進去幫忙。
雖然村裏人覺得古怪,可也沒想太多便應了。人家遇到這種事兒非但不避還肯幫忙,也沒什麽理由回絕。于是我們八人便進了這老宅當中,然而一切的噩夢也就從這裏開始了。”
李志明和刑玉路對視了一眼,怪不得資料中所說進入古宅的人數是很不準确的七八人,而後期這個村子具體情況統計的時候則是七個人。原來這并非是數據不精準,也不是自相矛盾,而是還有一個臨時加入的外鄉人。這個外鄉人一定有問題,李志明和刑玉路皆是這麽認爲,他們沒有發問,繼續靜靜的聽了下去。
然而黃大鵬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們有些失望,隻聽黃大鵬說道:“我不記得我在裏面看到了什麽,隻記得血紅的地面和一個白色的東西,那東西好像是個人的樣子。後來我知道這是因爲我們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所以才導緻了短暫的回避性失憶,李先生這是您告訴我的,您受到了什麽刺激,導緻了失憶?”
李志明并不甘心于此,黃大鵬的描述還沒資料上的詳細,他追問道:“我也不知道我怎麽了,但您說的事情我一點也不記得了,後來發生了什麽,您與我怎麽相見的,這些您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我一輩子也忘不了。那時候我們慌張的從老宅内跑出來,玩命的大喊撕心裂肺的吼叫,心中充滿了恐懼,卻根本忘記了到底恐懼的是什麽。村裏人合力把我們按住,我們斷斷續續說出了所見過的,無非就和我剛才所講的一樣,那片血紅和那一個白色的怪物。當時的我們太混亂了,事後我才知道,其實我們并沒有完全跑出來,那個跟我們進入老宅子的外鄉人并未出來。哎,當時也沒問問他叫啥,想給人家家裏人報信都難,真是修橋補路的瞎眼,殺人放火的兒多,好人沒好報啊。
不過那時候可顧不得這個了,村裏連同我在内的七個後生都吓得夠嗆,連同村民也被吓住了,誰還會注意這個呢。村子裏再也沒人敢進去了,大白天的都能鬧鬼,更别說晚上了。就是現在,隻要天一擦黑,村裏人都繞着那宅子走,絕不敢靠近半步。
從宅子裏出來的七個人,當然也包括我,都開始了痛不欲生的日子。最初我們隻是晚上會被噩夢吓醒,沒幾天一到晚上我們就會聽到有人在哭,但問其他人,人家卻說根本沒聽到,就連老宅子裏以前出現的奇怪動靜也消失了。
再到後來就有人開始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病故,但他們死前的精神都不太正常,我理解他們,因爲我也是如此。我的情況日漸惡化,我不光會聽到别人聽不到的哭聲,同時我還會經常做同一個夢,在夢裏我的皮膚慢慢的龜裂開來,從裂口處生長出綠油油的嫩芽,數量越來越多密密麻麻令人膽戰心驚。
自從開始做這個夢,我就每天都會在睡夢中被驚醒。大約過了半個月的時間吧,我的皮膚變得真的瘙癢起來,越撓越癢甚至有時候我會把皮膚抓破,不由自主的抓得鮮血淋漓。我去了市裏的不少醫院看過,塗了各種各樣的藥卻根本止不住這種瘙癢。
有一天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我的皮膚裂開了兩道口子,口子裏正在長出嫩綠色的小芽。我大驚失色,以爲我還在夢裏,但一切都證明我已經醒了,噩夢中的一切都發生在了現實當中!
當時我的父母雙親還健在,我連忙找他們,但他們卻隻看到了皮膚上裂開的口子,對那些嫩芽視而不見。這讓我又惶恐又忐忑,我隻盼着這不過是我的幻覺,而我也隻是不小心劃破的兩道傷口。
可事不遂人願,我的病情愈發嚴重,醫院也對這種裂痕束手無策,最終我的整個手臂都裂開了,呈現了上百道小口子。而那些嫩芽在不斷地長高長大,把我每個傷口撐得滿滿的,但卻依然不爲他人所見。”
說到這裏,黃大鵬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好似時隔多年還對那副場景有着深深的恐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如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