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中已經安靜了下來，隻留下了兩名年紀大一些的孫子。而其他人，早就被安排到了别的屋子，避免打擾道長作法。
我跟在爺爺身後，一踏進靈堂，便覺得有些不舒服。這種事雖然經曆過，但大部分都被爺爺留在了門外等候。這次他沒有說話，我也隻好跟了進來。
“銅盆，清水。”爺爺看了一眼李管事說道。
李管事顯然輕車熟路，很快就端着一個銅盆走了進來。
我趕忙接過了銅盆，站在了一旁等候。
“都出去吧~”爺爺看了一眼衆人說道。
“老根，咱們去外面等吧。”李管事拉了一把李根，又向其他兩人打了個眼色。
我站在旁邊，心裏總是有些涼飕飕的，這大晚上的，站在靈堂看着一具遺體确實不是什麽好事。
但緊接着，爺爺做出的動作讓我感到背後更加涼了起來，寒毛都炸了起來。
隻見爺爺慢慢的彎腰，輕輕的把蓋在遺體頭部的布掀了起來，露出了一張青白無血，滿臉皺紋的老臉。
我閉上眼睛，說實話，真的不敢看。
“慫樣！把眼睛睜開，以後見得多呢！”爺爺低聲的呵斥了一句。
我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端着盆的手不由的顫抖起來，裏面的清水随着我的顫抖起了一圈圈的漣漓。
她在笑，是的！死去的李老太在笑！看似笑的很安詳，但我總覺的很别扭，好像這個笑容是被人擺上去似得！
突然！我發現李老太的脖子上有一個青色的痕迹，像是被繩子勒過的一樣！
爺爺也是表情一變，顯然也發現了那個痕迹，忍不住朝外面看了一眼。
門外李管事很悠閑的站在那裏，因爲他已經見識過幾次了。
李根則是滿臉的悲痛，仿佛看到了自己奶奶的逝去的臉。
而其他兩人則是低着頭，低聲的抽泣着，不過卻沒看到眼淚流下來。
“爺爺~”我看了爺爺一眼，感覺事情有些詭異。
爺爺微微的搖了搖頭，然後沖我擺了擺手。
我有些忐忑不安的走了過去，盡量讓自己不看那張笑容詭異的老臉。不過，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還是忍不住看上一下。
“叮~”爺爺搖響了手中的銅鈴，另一隻手在盆中沾了一下。然後輕輕一彈，幾滴清水撒在了李老太的臉上。
“魂去兮~洗去凡塵污垢……”
“叮~”
“下陰世~轉世極樂人家……”
“叮~”
爺爺一邊彈着清水，一邊念叨着，一邊搖着銅鈴。
我在旁邊感覺渾身發涼，看着死去的遺體，聽着爺爺那陰恻恻的聲音，再加上那鈴聲，每一下都仿佛敲一下我的心坎。
“呼……”外面起風了，令李老太頭前的兩根蠟燭的火苗晃動起來。
我不由的打了個冷顫，心想這八百塊錢也不是那麽好掙的。
爺爺哩哩啦啦念叨了足有十分鍾，也對得起那八百塊錢了。
念完之後，便把李老太的遺容蓋上，把銅鈴遞了過來。
我放下了銅盆，接過了銅鈴，急忙的走到了門外。
爺爺又不經意的瞪了我一眼，然後對着李管事說道：“搬張桌子過來。”
“稍等！”
很快，一張長方形的桌子放在了靈堂的門口。
我從包袱裏拿出了一塊黃布，鋪在了桌子上，然後又在裏面拿出了半截桃木劍，用力一拉，桃木劍變成了正常大小。這也是爺爺爲了攜帶方便自己研究的伸縮桃木劍，畢竟總不能走到哪都背着一柄桃木劍吧？誰知道那天會不會被警察叔叔或者某精神醫院的人帶走。
接着又讓主家在桌子兩邊放了兩根白色蠟燭，正中放了一個香爐，又擺上了一些瓜果點心。很快，桌子上面便擺的慢慢的。
爺爺很莊重的戴上了一頂黑紫色的道冠，看起來讓我想起了故去的林爺爺（僵屍片的始祖）。
“刷刷刷！”爺爺很熟練的挽出了一個劍花。
“啪~”劍身在桌子上一點，一張略帶膠性的特制符箓被沾了起來。
“刷刷刷！”爺爺快速的抖動起來。不經意的，桃木劍在蠟燭上方來回劃動了幾下。
“嘭！”刷了白磷的符箓自燃起來。（注：磷，遇空氣即燃。之所以在蠟燭上面烤一下，因爲在溫度不許可的時候白磷不會自燃。隻有達到一定的溫度後才會燃燒。）
我知道其中的奧妙，當然不會覺得奇怪。
李管事見過了幾次，也覺得沒什麽。
而李家那幾人就不一樣了，都是鄉下大老粗，哪裏知道化學作用，看的一陣的驚歎。
爺爺舞着自己編的劍法，空中念叨着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意思的咒語，抽風般的跳動着。
“唉~這麽大歲數了，跳的還是這麽的歡實。”我心裏贊歎了一聲，忍不住撇向了靈堂。
突然！我看到了李老太的腳動了一下，後背“刷”的一下就是一層冷汗。被外面的風一吹，不由的打了個冷顫。
我眨了幾下眼睛，以爲自己出了幻覺。
蓋住遺體的黑布随着外面吹進來的風晃動着，一下一下的，仿佛要吹起來。
“媽呀！”我心裏驚呼一聲，差點就喊出聲來。
因爲我看到了一隻手，一隻蒼老且蒼白的手！指甲很長，仿佛還變成了黑色！我沒見過真正的死人，隻是在電視上看到過。我不知道死人是不是指甲會不會自己生長，但我知道絕對不會變成黑色！
爺爺還在自顧自的舞動着，再配上外面越來越大風，晃動的燭光。讓我覺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林爺爺的電影之中。
“媽的！有必要搞的這麽緊張嗎？”我暗罵了一句。然後不再看李老太的遺體，而是微閉上了眼睛。
可是，心裏總是有種怪怪的感覺，腦海中不斷的盤旋着那詭異的笑容以及死者脖子上的勒痕。也許李老太走的并不安詳。
轉眼間，到了十一點。
爺爺終于知道累了，正式宣布法事做完。然後回到西屋，開始一杯接一杯的喝起了茶水。
房間中隻有我們爺孫倆，李管事張羅引魂的事情去了。李根等孝子賢孫們則是在靈堂中大哭起來，來送自己的老祖宗最後一程。
……
“爺爺，那李老太……”
“閉嘴！”爺爺打斷了我的話，瞪了我一眼。
我一縮脖子，随即讪讪的拿起了桌子上的煙，點了一支。
“小兔崽子，什麽時候學會的？”
“上高中的時候。”
“唉！看來爺爺不讓你上學是對的。”爺爺歎了口氣，随即低沉的說道：“記住！做我們這行當的，該管的管，不該管的就當自己是瞎子！知道了嗎？”
“哦~”我有些愣愣的點了點頭，感覺爺爺的表情有些陰森。
“唉~你還小，需要經曆的事情還多呢。爺爺老了，早晚有一天會跟那屋那主一樣，躺進棺材裏哦~”
“嘿嘿~到時候我給爺爺作法、引魂。”我壞壞的笑了起來，開了個不吉利的玩笑。
“呵呵~你有這份孝心爺爺就知足了。”爺爺很配合的說道。
“爺爺~”我丢掉了煙，抓住了爺爺的手，心裏有些傷感。
有時候跟他開個玩笑，雖然他即使我父親也是我的爺爺，雖然他作起法來還是跳的那麽歡實。但我知道，他真的老了。
雖然知道人固有一死，但心裏難免一痛，很心疼這個孤苦伶仃把自己養大的老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