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身邊的阮景說,前兩天這座城市的雪下的挺大的,風也猛烈。
阮景是我的助理,顧喬給我留下的人,而我現在唯一能相信的就是他。
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務其實我懂的還不多,還好阮景會往下安排。
阮景也會一直教我。
我出了機場,阮景立馬給我披上一件黑色的大衣,侯着我進車裏。
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出行的時候,身邊會帶這麽一大幫人。
我也從來沒想過,我居然會以這種方式再次回到生養我的地方。
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胸口,我感受不到裏面的跳動,我沒有因爲再次回來而感到特别的激動或者欣喜。
我也可以斷定,蘇傾年不在這座城市,因爲他的家從來不是這裏。
司機将車開到當初我租的公寓下,在上去之前阮景問我道:“顧總,等會要不要我同你一起上去?”
我搖搖頭,吩咐他道:“阮景,在下面等我,還有将卡給我。”
阮景點頭,将早已經準備好的銀行卡從自己的公文包裏取出來交到我手上,我将這卡裝在大衣裏就上樓。
我敲門等了一分鍾,裏面才打開門,雪姨看見我很震驚,連忙拉着我的手臂進去說:“小希怎麽回來了?”
還沒有等我回答,她連忙對裏面房間喊道:“老顧,你女兒回來了。”
雪姨有些手慌腳亂的去裏間拿了水果出來放在桌上,又馬上去廚房道:“小希,我給你做午飯,你等一等。”
我笑笑搖頭說:“雪姨别忙活了。”
“那怎麽行,你這一年沒在家裏,我和老顧一年沒見你了,你一定要嘗嘗雪姨的手藝,又進步了很多。”
雪姨做飯一直都很好吃。
她很熱情的到廚房裏忙碌,不多大一會老顧從卧室裏出來。
老顧的背更駝了,臉色也蒼白,他看見我幾步過來拉着我的手,激動的流着眼淚道:“希希,你這一年去了哪裏了?”
“與顧丹在一起。”
老顧年齡大了,心也有些脆弱,不再像以前一樣,無論怎麽難過心裏都會忍着,不會輕易的流下眼淚。
“你這一年怎麽沒有聯系我啊,傾年有次過來看我,對我說你出國養胎去了,讓我别擔心,可是孩子呢?”
養胎?孩子?!
我笑了笑,老顧的臉色有些病态的蒼白,我轉移話題問:“顧丹說你身子骨不好,去看過醫生嗎?”
老顧可能見我轉移話題太明顯,他立馬知道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他心疼我不好多問,點頭對我說:“看過了,身子沒什麽大的問題,你别擔心。”
我嗯了一聲,和老顧坐了一會然後去廚房看雪姨做飯。
我沒有說幫她,因爲她也不會讓我幫她,我不必矯情的去做無用的事。
我回頭看見外面的老顧在收拾飯桌,随後我又看着雪姨小聲的問:“爸最近身體怎麽樣了?他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聽到我這樣問,雪姨切菜的手頓了頓,聲音有些哽咽道:“你爸在這一年裏瞞着我自己偷偷的出去找工作,終究将身體累垮了。”
李欣喬将雪姨的存款拿走,後來又出了那樣的事,再加上我又消失不見。
這一年他們過的很艱難。
我聞言心裏有些難受,老顧那個一直養我長大的父親,一直以來性格都懦弱,行事低調。其實說實話,以前小時候我心底有些看不起他。
但是後來長大後也明白他的苦衷,這麽多年他的自尊應該和他的女兒一樣,被别人踐踏的已經不成樣子了。
我默了默,依靠在門框邊,從大衣裏拿出阮景剛剛給我的那張銀行卡放在廚房的櫃台上,雪姨看見立馬說:“你這是做什麽?快收回去。”
我笑了笑,伸手順了順自己臉頰旁的長發别在耳後道:“雪姨這錢不是給你的,這是給老顧的,他是我父親我舍不得他吃苦。所以這張卡裏的錢你知道該怎麽用,你們别太節約,想出去旅遊散散心就去,想買什麽東西就買。”
“小希……”
我打斷她說:“雪姨,以後我可能就在北京生活了,回來的時間很少,你和老顧好好的過日子,心裏别太擔憂我,我會過的很好。”
我會過的比以前好。
雪姨可能不知道說什麽,她默了默神情有些悲傷道:“那你一定要好好的,和傾年好好的生活下去。”
蘇傾年真有本事啊,瞞過了老顧瞞過了雪姨,他做人真周全。
我出去的時候,老顧正在打電話,等他挂了電話之後,我笑着對他說:“爸,晚上我要離開回北京。”
“這麽快?傾年剛剛打電話說他等會過來,你不等他?”
我驚訝問:“他打電話?”
老顧點頭說:“傾年這兩個月每天都會打電話過來問我的身體狀況,他這個女婿挺不錯的,還關心我這個老頭子。”
我沉默,沒有接老顧這個話。
老顧肯定給他說了我在這裏,不然他不會說他等會過來。
從北京到這裏,沒有航班,應該也是要到晚上去了吧。
我吃了午飯和老顧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阮景還在下面等我。
午後的這城市也漸漸的下雪了,還伴随着陰雨,落在臉上有些冰冷。
我在檢察院下面猶豫了很久,索性吩咐阮景道:“開車去另一個地方。”
到了之後,阮景聽我的話暫時先離開這裏。
而我站在他曾經站的地方等我,一樣的挺拔着身子。
我将雙手揣在大衣兜裏面,直到天色暗了下去,直到天上的雪大了起來,直到一旁的路燈亮了起來。
一輛白色的車才悠悠的開過來。
車上的男人好像看見了我,他連忙停下車,打開車門下來。
他站在雪路上看着我許久,卻突然起步向我這邊跑來。
這是我很多次見到不冷靜的他。
我笑了笑也向他跑去,跳到他懷裏輕聲道:“之琛,我回來了。”
宋之琛将我抱起來轉了一個圈,随後将我放在地上,伸手摸了摸我的臉,聲音有些哽咽道:“九九,我想你。”
“我知道。”
我知道宋之琛他一直都想我,我知道宋之琛愛我愛的很深沉。
我知道自己無論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後一直都有他守護,我知道我虧欠的他很多,宋之琛這個名字其實在心底想想都會讓我覺得心痛。
我心疼這個隐忍的男人。
宋之琛帶我回了他的家,他給我倒一杯水,伸手摸了摸我冰冷的臉道:“我一直在等你恢複記憶。”
“是啊,之琛,我也在期待。”
我期待想起曾經的事,可是想起來又怎麽樣?不過是一場心傷。
六年前,我對宋之琛告白,那時候我年齡小分不清喜歡和愛,我說我喜歡他,想和他在一起。
但是他拒絕了我,他說:“顧希,等我一段時間,我給你答案。”
但是這一段時間,我始終沒有等到,我掉入了蘇傾年的圈套,一步一步的離不開他,一步一步的愛上他。
是蘇傾年教我熟稔了一個男人的身體,是蘇傾年讓我體會到思念,體會到愛情,體會到男歡女愛。
我想如果當初沒有蘇傾年,那麽宋之琛現在應該會和我在一起。
就不會有後來六年的那麽多事,也不會遇見渣男趙郅。
更不會有一段失敗的婚姻。
這就是人生無常。
“九九,當年我對不起你。”
當年宋之琛的病情嚴重,是做過一些糟心的事,但好在他還有理性。
但是這些不重要,我搖了搖頭笑着問:“你這幾年病情怎麽樣?”
“醫生說很穩定,你别害怕。”
宋之琛如實相告,我伸手拉住他的手掌笑着說道:“之琛,我不害怕。”
“九九,蘇傾年他……”
我默了默,問:“他怎麽了?”
“他一直在找你。”
我哦了一聲沉默,宋之琛又道:“他已經對外宣稱你是他的妻子。”
這事,我知道。
但是我現在已經不是顧希了,顧希在那場車禍的時候就死去了。
我和蘇傾年再也沒有關聯。
不,那個孩子是我的。
即使他和我不親,但他是我懷胎十個月冒着生命危險生下來的。
見我依舊沉默,宋之琛有些猶豫問:“那時候你出車禍後去了哪裏?”
“之琛,你認識顧喬嗎?”
見我突然這樣問,宋之琛突然有些明了的說:“認識,顧家,蘇家,季家都是一些了不起的家族。”
“顧喬是我哥哥。”我頓了頓補充道:“宋家也是一個了不起的家族啊。”
宋之琛行事一直低調,但是他的身份從來都不比蘇傾年或者季洛差。
宋之琛驚異道:“可是前段時間我聽說他好像……”
“是啊,他追随我嫂子去了。”
“那現在顧家是你的嗎?”
宋之琛握着我的手心,我點了點頭說:“顧家是我的了,顧家也隻剩我了。六年前我進檢察院也是因爲顧家,隻是我當時和我母親顧丹有矛盾,我不屑認顧家,所以一直沒有告訴你們。”
“這樣也好,你現在會讓他們大跌眼鏡的,因爲我們的九九被蘇家一直嫌棄,他們那裏知道你是真鳳凰。”
袁瑾要的門當戶對,是這樣的嗎?
“之琛,我等會要回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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