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周圍的地面濕漉漉的。
雪水在漸漸的融化,我和蘇傾年一前一後的登上飛機。
在這一刻,我心恍然。
我突然明白,我和蘇傾年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未曾真的坦誠過。
我明白,蘇傾年愛我,我也明白,蘇傾年不愛我,蘇傾年現在愛的是曾經的遺失,愛的是回憶。
畢竟六年後的顧希,早就不是當初蘇傾年愛的顧希了。
坐在飛機上,我望着外面的白雲,而五指被稱爲丈夫的人緊緊的相扣着。
如此依戀,又如此生疏。
中午。到了機場後有人來接我們,蘇傾年将我的行李交給那個類似管家的人,然後帶我坐上回蘇家的車。
這條我曾經走過一次的路,在此刻我卻有些退縮與害怕。
而我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我身邊的丈夫,他是我全部的依仗。
到了蘇家,蘇錦雲第一眼看見我們,他跑過來跳到蘇傾年的懷裏。
蘇錦雲和我這個親媽不親,早已經是我接受的現實。
我心酸的笑了笑,伸手撫摸孩子的腦袋,之後我看見了袁瑾。
袁瑾說她認我是蘇家的兒媳婦,可是我還沒有告訴她,我已經不稀罕這個名頭了,我隻是想要孩子。
我已經不稀罕蘇傾年了。
不稀罕這個懷着目的接近我的男人,即使我還是想靠近他。
而我的這點靠近,他後來也給我完全抹殺了。
袁瑾過來伸手輕輕的抱了抱蘇傾年,冷漠的臉終于溫和的笑着說:“兒子,歡迎你回家。”
之後她松開蘇傾年,朝我伸手道:“蘇家歡迎你,顧希。”
蘇家未曾歡迎過我。
我伸出手客套的笑笑,沒有說話。
随後蘇傾年帶我回了他的房間。
蘇傾年的房間是我第一次來,裏面依舊是冷色調,但裏間是張小床。
小床那面的牆是陳舊的海報,海報上面是以前明星的照片。
沒想到他小時候也追星。
他将行李放好,可能見我視線落在那處,他對我解釋說:“這是小時候的床,母親将隔壁的一間房拆了爲我保留了以前,而且也一直沒人動。”
窗前有一張書桌,我走過去翻了翻,是蘇傾年曾經做的筆記。
他以前很認真吧,書本上密密麻麻的做了很多筆記,就連數學本上也是畫了很多圖,解着方程式。
我想象着這個男人曾經少年時,修長的手指拿着三角闆在作業本上勾勾畫畫的場景,應該很安靜柔和。
不過,我還是感歎蘇傾年的字,真的是好看到不行,看着就喜歡。
蘇傾年過來,翻過一本筆記本,指着上面的對我說:“這幾篇文言文,是我初三的時候,老師讓我默寫,我沒有寫出來,他罰我抄了五遍。”
“這篇文言文統共不過兩百字,怎麽就默寫不出來呢?”
“呵呵。”蘇傾年笑了笑,手臂圈着我的脖子,垂着腦袋放在我肩膀上,修長的手指翻閱着紙張道:“早讀課的前一天,我們與隔壁高中有一場籃球聯誼賽,我跑到别的校區打籃球去了。”
“所以你沒有背書?”
蘇傾年嗯了一聲,又說:“文言文中考又不值幾分,再說我挺不喜歡語文的,所以也沒有當一回事。”
我好奇問他道:“沒有當一回事,那你中考語文是多少分?”
“一百零八。”
“總分一百二?”
“嗯。”
蘇傾年是個厲害人物,沒有當回事的課程,也能學的這樣好。
“那你成績好。”
“蘇太太成績也不差。”蘇傾年說了這句話松開我,對我眨了眨眼說:“你上學的時候也跳過幾級,很厲害。”
是啊,我也一直是學霸。
隻是沒有蘇傾年,宋之琛這麽厲害而已,我就是剛好能學懂課本上的罷了。
之後蘇傾年讓我在床上休息一會,說等會吃飯的時候帶我下去。
蘇家是一個複古的歐式别墅,外觀看上去像一座城堡。
這就是蘇家的底蘊和财力。
而我也深深的明白我與這裏格格不入。
等蘇傾年出去的時候,我躺在他曾經的小床上,埋在他的枕頭裏深深的呼吸,感受他年少的氣息。
我有點好奇蘇傾年年少時的模樣,這個優秀的男人,少年時肯定是被很多女生追捧惦記着的。
是很多女生心目中的男神。
蘇傾年的少年模樣……我立馬起身翻閱着他的抽屜,從最裏間找到一本藍色的相冊,帶密碼的。
我幾乎是下意識的輸入了7649,密碼是正确的,蘇傾年和我共同有一個毛病,我曾經習慣密碼用1014,而他是7649。
7649,我怎麽不明白這個含義?
手機鍵盤九宮格,打出來的首字母就是——傾年,顧希。
蘇傾年心中挺浪漫的,小心思也挺多的,就比如這情侶裝。
他還終究像個孩子。
我打開這個相冊,蘇傾年從小到大的照片都在,厚厚的一疊。
我就是比較關心他高中時期的模樣,那時候的少年,眉目清隽,笑容純淨,長相俊美,身材挺拔。
甚至意氣風發。
還有他穿球服的照片,白色的球服,頭發濕漉漉的,微微淩亂,顯然是剛打過球被水淋過。
這是我不曾見過的蘇傾年,我想我還是不夠的了解他。
我關上這本相冊,将它放在原處,然後就又躺回到了床上。
期間蘇錦雲進來,他過來脫了鞋子,鑽到我身邊躺下。
即便是躺在我身邊,也是和我有一段距離的,他的小身子沒有碰着我。
蘇錦雲睜着大眼睛,好奇的對我說道:“阿姨,剛剛爸爸好像和爺爺吵架了,書房裏的動靜很大,奶奶讓我别害怕,來你這裏待着。”
他沒有再喊蘇傾年同學,而是爸爸,蘇錦雲現在心中很害怕吧。
而我不笨,我想也許是蘇傾年的父親不接受我,蘇傾年的母親又通過蘇錦雲将這意思傳達給我。
袁瑾想說,蘇家的人都不歡迎我。
我無所謂的笑了笑,随即伸手揉揉蘇錦雲的腦袋瓜子說:“别害怕,錦雲,你爸爸在和爺爺談事情。”
蘇錦雲哦了一聲,又穿上鞋子蹬蹬的跑出去,模樣歡脫。
蘇錦雲在自己的家,很放的開。
而他的家,就是蘇家。
後來蘇傾年沒有帶我在蘇家吃飯,而是開着車去了外面的餐廳。
他略有些抱歉的看着我道:“顧希,不好意思,現在好像有點不樂觀。”
我搖搖頭,笑着說:“沒事,我能理解,這不是什麽大事。”
可能見我态度有些随意,蘇傾年伸手握住我的手道:“你不難過嗎?”
我疑惑問:“難過什麽?”
“剛到蘇家我就帶你出來吃飯,你難道都不想問我點什麽嗎?”
男人就是這樣,你不介意不願提起的時候,他還非得讓你專門問他。
“蘇傾年你讓我問你什麽?”我将手從他手心裏抽出來,看着他道:“問你明明帶我回蘇家,卻連自己的父親都搞不定?問你明明說過蘇家沒那麽可怕,而現在他們卻一點都不歡迎我?”
“他們沒有不歡迎你。”
蘇傾年說是他父親知道的太突然,沒有一點思想準備,也不知道怎麽給季家的人交代,所以有些反應不過來。
不過蘇傾年也說,等會回去就好了,他再氣他,也扭不過他。
蘇傾年做的這些事,是想給我一個真正蘇太太該擁有的地位。
一個在蘇家被人承認的地位。
後來的兩天,蘇家一直都很平靜,蘇家的小輩也都陸陸續續的回來了。
包括蘇傾年的親妹妹蘇滿滿。
是個比我小的姑娘,但是已經是一個兩歲孩子的母親。
她看見我,很驚訝,蘇傾年給她介紹了後,她更加驚訝。
驚訝的下巴都要掉下來。
但是好在她也挺客氣的喊我嫂子,和很多蘇家人一樣客氣。
蘇家的小輩其實很好相處的。
新年的前一天,大家都聚在一起吃飯,我認識的隻有蘇伽成。
我本來想送給蘇錦雲新衣服,但聽到他的保姆在他身後小心翼翼的叮囑說:“小少爺,這衣服是老夫人專門從國外訂制的,你别弄髒了。”
我就果斷的放棄了。
我壓在了行李箱裏,再也沒有取出來,也沒有想起來過。
以至于後面很久我都沒有送給他一份禮物,從來都沒有送給他過,
我的孩子也還從來沒有收到過我的一份禮物,無論是新年禮物,兒童節禮物,生日禮物,或者是他上學得了獎,或者他考了一個好成績。
我都從來沒有送過他一份禮物。
我是蘇錦雲的親生媽媽,可是這世上沒有比我還失敗的母親。
我的兒子喚我阿姨,我的兒子和算計我的女人走的親近。
我的兒子和我生疏的不行。
想到這,我心裏越發的酸楚。
蘇傾年現在被他的父親叫到書房裏去了,而蘇錦雲下午被季洛帶走了,蘇伽成也不願意和我說話。
整個蘇家就我單身一人。
我坐在蘇家後院的秋千上,周圍被花草相擁,這裏安靜沒人打擾。
除了蘇傾年,沒人會想起我。
所以以至于附近有人說話的時候,她們也未曾想起我還在蘇家,也未曾想起我就在她們身邊。
她們八卦,可是八卦的對象剛剛是我,我本來不想聽,可是又犯賤的好奇。
好奇的不肯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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