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荷,幫我把小海棠叫過來。”
白繪坐在房裏點着桌上的禮物。賀遲的外公八十大壽,她跟着大夫人前去賀壽,老人家很喜歡她這個外孫媳婦,給了很多的禮物讓她帶回來。
有美顔補身的藥品,也有女孩子喜歡的衣裳和唇膏,還有一些珠寶首飾。她已經送給賀萱一份,自己又挑了幾樣,打算送給小海棠。
“少奶奶,杜小姐已經回江南去了。”春荷低着頭,等着白繪的狂風暴雨。
果然。白繪一聽說小海棠走了,站起身大聲道,“什麽時候走的?怎麽沒人通知我?”
“前天夜裏走的,騎走了司令府裏的馬。第二天丫環打掃她的房間時才知道的。”
春荷拿出一張紙,“這是杜小姐擱在桌上的。”
白繪接過那張紙,上面幾個字,的确是小海棠的字迹:白繪,我想家了。要回老家找我媽和哥哥,我會小心。勿念。
白繪心底一慌,“她從來就沒說過她要走,即便是想家了,我也可以派人把她帶回老家見親人一面。她這樣貿貿然地走,去的又是章克霖的地盤,要是出了什麽事,該怎麽辦?”
“少奶奶你别擔心,興許杜小姐過兩天就會回來了。”
春荷也隻是想要安慰她,未料她這麽一說,白繪更加地煩躁。小海棠不會是這麽意氣用事的人,她若是回家,根本不會不等她回來知會一聲就自己走掉。難道是遇上什麽她解決不了的問題,她怕連累上她?
“備車。”白繪披上披風,“我們去火車站看看。”
春荷還在旁邊小聲地嘀咕,“都走了兩天了,現在去火車站還有什麽用?”
白繪心一涼,對啊,如果小海棠前天夜裏就走了,那麽她現在趕去火車站又有什麽用呢?
“讓人幫我查一下小海棠的下落,如果她不是回老家,一定要馬上通知我。”
夜涼如水。
已經是夜裏十一點了,賀遲還在想着戰事的布局。橘黃色的燈光下,他的眼眸雖有疲憊但絲毫沒有分心。
“大少爺。”帳外一個士兵走了進來,“那位小姐的确是去了章克霖的地盤,我們要不要救人?”
賀遲擡起頭看他,“你開車,她騎馬,你連一個女孩子都追不上?”
士兵約二十歲的年紀,是剛進部隊的,此時聽賀遲這麽訓話,頓時臉一紅,端正點頭道,“屬下知罪!”
其實他本來是追上了她的,可是他從來沒有見過像小海棠那麽倔的人,怎麽勸都不肯回來,他情急之下想要敲暈她帶回來,她卻借口要去方便,往樹林裏走。等到他去找她時,她已經往敵軍的方向跑去了。
“先不要輕舉妄動。”賀遲擺手,“如果我們去救她,這樣章克霖必定會懷疑上她,再等等吧。”
“你還需要多曆練。連個女孩都對付不了,傳出去多丢我們賀家軍的臉。”
賀遲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好苦。
怎麽也沒有白繪親手泡的好喝。
“去叫安泰進來。”
“是。”士兵敬了個禮,走了出去。
幾分鍾後,安泰走了進來,見賀遲看着桌上的咖啡出神,道:“大少爺,你找我。”
“嗯。”賀遲點點頭,“最近家裏沒發生什麽事吧?”
“沒有。”安泰答,“你放心好了,少奶奶很能幹,她能夠管好家。”
對于白繪這個大少奶奶,安泰是十分認可的。他本來覺得她隻是善良漂亮,大少爺又喜歡,兩人能結爲一對自然是喜事。可是自從司令過世後,大少爺忙着軍務,二少爺忙着賀家大大小小的生意,全府上下所有的事都交到了大少奶奶的手裏,他本以爲她會手忙腳亂,可是一切都是井井有條,連府裏工作了幾十年的下人也挑不出什麽毛病。
“那就好。”賀遲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畫像,攤開在安泰面前,“你看看這個。”
安泰湊近,“這是?”
“章克霖的兒子章奧。”
安泰又看了一眼,“你這麽一說,倒也挺像的。自他長大後,章克霖就把他保護得很好,我們也沒從報紙上得到他的任何消息。我對他的最初印象還停留在他十歲那年生日,章克霖爲他辦了生日宴,當時還邀請了老爺。我當時跟着老爺一同去,見過他一面。”
“這是小海棠畫下來的,她在杭州待了這麽久,恰好章克霖的府邸也在杭州,對于這章奧,她必定是不陌生的。”
安泰望向賀遲,“大少爺,杜小姐這麽冒險,要是讓少奶奶知道了,這——”
“不要讓她知道。”賀遲說,“小海棠對她來說,已經類似于親人。如果她知道後,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而且,我們一旦輕舉妄動,就等于是害了小海棠。放心吧,再等等,她若是有了危險,我一定會帶人沖進敵區救她出來的。”
眼眸随即轉而看向紙上的畫像,“你把這個拿下去,讓畫師多畫幾份,分給賀家各個分号的兄弟,讓他們務必在三天之内抓住章奧。”
“是,我立即去辦。”
賀遲走出帳外,皎潔的月光挂在空中,遠處的江面泛出粼粼微光。
他突然就想起白繪。
她曾經孩子氣地和他說,“如果以後,能夠在江邊建一個房子,每天清晨一推開窗就可以看到高高的樹,還有長長的江,晚上還可以在江邊散步,多惬意。”
他笑她,“别人都是希望住在海邊,你倒好,又要住在江邊。”
她歪着脖子想了一會,“也對哦,海邊好像也不錯。海水藍藍的,每天早上能看太陽和海平線相交接,想想都美。”
她轉變得太快,他笑她善變。她卻牽起他的手,“隻要和你在一起,隻要那幢房子裏有你,哪怕近着地獄我也敢住,如果沒有你,有海有花我都不喜歡。”
想起她,臉上總是微笑。大半個月沒見過她了,如今終于懂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他伸出手,學着她以前做過的動作,雙手合在一起,把月亮緊緊地抓在手裏。
攤開手掌,哪裏會有她說的月亮就在手中?
他笑自己,怎麽會做出那麽幼稚的舉動?
臉頰兩邊卻還是挂着甜蜜的笑。
“大少爺。”身後傳來一聲急喚。
他收回思緒,“什麽事這麽慌張?”
“有人偷襲我們的糧草。”
賀遲也不驚,沉聲道,“帶我去看看。”
一身黑衣,在這個夜裏顯得更加地深沉神秘。
“大少爺,敵人燒了我們六車糧草。”見到賀遲,一個士兵上來報告。
“知道是什麽人嗎?”
賀遲望去,士兵們正在和敵人交火,爲首的一個人,身形較瘦小,反應也靈敏,槍法好像也不錯。
“隻知道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夥,應該是土匪吧。”
土匪?賀遲笑意更深,章奧果然膽識過人,真的完全不把他賀遲放在眼裏啊?
那麽,他就會會他吧。
從腰間迅速拔出兩支槍,一手一支,一邊開火一邊朝敵人走去。
在樹林中的章奧見到有這麽一個人向他宣戰,心裏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了,騰地一聲站起來,拿起機關槍就往賀遲身上掃去。
“小少爺,你回來,不要暴露自己。”身後還傳來同夥的提醒,可是章奧眼中,隻有對手。
賀遲閃避,轉身,攻擊。揚起的風衣,精确的槍法,都讓章奧心裏暗歎,好強勁的對手。
可是他從出生都現在都沒有輸過。
賀遲步步逼近,章奧突然狂妄笑道,“你還有子彈嗎?”
賀遲神色不變,把手中的兩支槍向後甩去。
“你要死了。”章奧再次提起機關槍,往他身上掃去。賀遲卻一個飛躍,從衣袖裏滑落兩個飛镖握在手裏,往章奧飛去。
一支打掉他的槍,一支落在他的右臂。
章奧顯然沒想到賀遲還有這招,畢竟是小孩子天性,他大嚷,“你無賴,我事先不知道你有這個!”
賀遲走近他,看着他的眼睛,“比章克霖血性多了。不錯。”
章奧心底一慌,卻還是裝作不解,“什麽章克霖?誰要和他比?”
賀遲的手拍在他的肩上,“不比就不比。反正我隻要等着他和我講和就是了。你雖然比你老子血性,可是卻是有勇無謀,還需要多曆練。”
“誰要你管?!”章奧叫着,想要掙脫。
“把他帶回軍營。”賀遲一聲令下,“送封信給章克霖,就說他兒子在我手上,讓他看着辦。”
第二天早上。
“大少爺。”安泰走進來,“章克霖回信了。”
賀遲正在洗臉,隻“嗯”了一聲,又繼續。
“章奧還真是一張王牌。”安泰笑道,“大少爺這麽輕易地就把他給擒住,把章克霖治得死死的。”
“他說了什麽?”賀遲問。
“說讓你給他七天時間考慮,到時候他會給你回複。”
七天?賀遲略一思量,“七天足夠了。章克霖肯做這樣的退讓,說明章奧在他心裏确實是挺重要的。”
“話說那個章奧,倒是挺倔的。一聽說你是老司令的兒子,馬上就提出要和你光明正大地決鬥。說是昨晚的比賽,你勝之不武。”
這個章奧,也不知道是天真還是傻。賀遲的功夫,他再練個五年八年也不一定能及得上,況且是槍法。
賀遲也隻是淡淡一笑,“他如果不是章克霖的兒子,我倒是挺欣賞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