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穆雨霏走到穆宇凡身邊,瞥了一眼對面的靶子,輕笑道,“哥,你真遜色,看賀遲哥和賀喬哥射得多準。”
她今天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白色的西式裙子,裙擺很大,頭發挽起,露出白皙的脖頸,此時她看着賀遲,耳朵兩邊的葉子形狀的耳環輕輕飄動。
賀遲置若罔聞,隻是又拿起槍準備了射擊。賀喬見狀,對着穆雨萱說,“雨萱,這裏太陽曬,你要是乏了的話就到旁邊先休息一下。”
穆雨萱心不甘情不願地點了點頭,憤懑地看了賀遲一眼,往旁邊的樹下走去。
“嘣”的又一聲,落在紅心周圍。
穆宇凡驚訝地看向賀遲,剛想出口稱贊,卻發現賀遲放下槍,說,“我還沒開槍。”望向賀喬,他臉上也是訝然。
“不好意思,吓着你們了。”白繪站在離他們三米遠的後方,露出燦爛的笑容。
三人還沒從驚訝中醒來,白繪再次舉起手中的槍,神色一凜,“交出你們身上所有的錢财,不然,我就要開槍了。”
她臉上先是銳利冷血的表情,如同看見獵物的獵人。随後綻放狡黠的笑容,眼睛眯成一道線,叫人忍俊不禁。
賀喬首先哈哈大笑起來,“白繪,你真是,給了我太多驚喜了。”
賀遲不作聲,心裏也已經漏了一拍。
她站在不遠處,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如瀑布般的黑發披落下來,金色的照耀下,她膚白勝雪。舉起槍往槍口一吹,然後瞄準他們的模樣,既潇灑又可愛。說不出的感覺,就是被她緊緊吸引了。
“射擊隻有一個技巧,就是——”她慢慢走近,環視了三人一圈,淡淡道,“勢在必得的決心。”
“如果達不到目标,那麽原因隻會是一個,不夠狠。”
擲地有聲。
賀遲似乎聽見了自己的心聲,這就是自己想要的女子。靜可淡雅清然,動可灑脫奪目,和他相執雙手,共看天下。
是她,就是她。
“顧小姐真是讓我大開眼界。”穆宇凡颔首稱贊,“除了賀萱,我還真沒見過哪位小姐能有這麽好的槍法。”
賀萱作爲賀家的小姐,本也是應該嬌滴滴地待在家裏的,可是從小跟着賀遲和賀喬到處跑,賀司令又是極其注重兒女各方面素質培養的人,所以賀萱不但學習琴棋書畫,連槍法也是訓練得很好。
“是誰在說我呢?”賀萱的清脆聲音響起,她牽着時晴的手緩緩走來。
“你穆大哥說你槍法好,恰好白繪也是個中好手。”賀喬看了自家妹妹一眼,“要不要比試一下?”
“好啊,我就和大嫂比試一回。”賀萱拿過賀喬遞過的槍,熟練地扣動扳機,瞄準。
白繪也是淺笑着舉起了槍。兩粒子彈幾乎是同時出發,同時到達靶上。白繪凝眸一看,“這可如何是好?”
“平手,”穆宇凡笑着宣布,向白繪和賀萱豎起了大拇指,“厲害,真是厲害。”
衆人的目光都聚在那兩塊靶子上,兩人擊中的位置相差無幾,都與紅心相距不遠,作爲女孩來講,她們的槍法無疑都是很優秀的。
賀萱也不謙虛,驕傲地昂起頭,“當然,我們賀家的人又豈會差。”
這一席話被聞聲走來的穆雨霏聽見,剛才還因看到賀遲而驚喜的目光突然黯淡下來,她和賀萱十幾年的交情,彼此視爲好姐妹,私下聊天時她們還讨論過以後究竟誰叫誰大嫂。她們都期待着有一天能成爲一家人,名正言順的一家人。
因爲她喜歡賀遲,而賀萱喜歡穆宇凡。而現在,賀萱已經把白繪視爲賀家的人,叫她怎能不失望不氣憤?
這是穆雨霏第二次看見顧白繪,她承認,眼前的這個女人很有魅力。她靜靜站在那裏,也沒人敢忽視她的存在。她一舉手一投足,會立即成爲人群中的焦點。
有些人,天生就是月亮,哪怕發出的光再柔弱,也有衆星簇擁。
“你的槍法,還不錯。”賀遲走到白繪身邊,在她耳邊輕輕說了這麽一句。似乎是不習慣稱贊别人,眼神還是掩飾了一下。
“你是在誇我,還是在妒忌我?”她看着賀遲,微微歪着頭問。
“你就是我的,誇你跟誇我有什麽區别。”他把頭一偏,看向遠處的草地,表情似是雲淡風輕。
白繪氣結,想不到賀遲還有這樣的邏輯,偏偏又想不出什麽話來反駁他。
“如果有一天我能遇見章可霖,你說,我能不能親手,一槍把他斃了。”很久,她的聲音才傳來,帶着不确定。
她第一次拿槍,是在十二歲。那時她還很小,錦衣玉食,從不知外面世界的紛繁複雜。直到有一天,她坐着車從學堂回家,路上碰到幾個惡霸在欺負一個老伯,老伯躺在地上鮮血直流不斷求饒。可是那群人窮兇惡極,一心要他的命,就在他們揮着刀向老伯砍去的時候,跟她一起坐在車裏的忠叔突然下車,掏出槍射死了那幾個歹徒。
那時她很害怕,縮在車裏不敢擡頭。但這件事卻在她心裏萌了芽,她才知道,原來槍,不僅可以用來殺人,也可以用來救人。她開始去求父親讓她學習槍法,父親拗不過她,便請了一個老師來教她。沒想到她學得極好,這麽多年來,槍法日益進步。
父親曾笑着說,“我的白繪,不應是拿槍的,雖然也有别樣的英氣,但終究不适合。”
“你又想到了什麽?”疑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回過神,才發現賀遲正看着她,目光犀利。
她這才發現,眼角已有兩滴清淚。
“沒什麽。”她慌忙抹去眼淚,“隻是想起了父親。”
他擡起手緩緩撫在她的臉上,想爲她擦拭去淚水,卻聽到有人喚他,“賀遲哥,我累了,我們去休息下,吃點東西再玩好嗎?”
似乎是爲了征求更多人的意見,穆雨霏轉過身,對時晴說,“妹妹也累了吧。”
豈料時晴卻不領情,搖着頭說,“這還不到中午呢,怎麽就累了?再說了,這裏應該也沒有什麽吃的吧。”小孩子總是直言不諱,而且,時晴本就不喜歡穆雨霏。
穆雨霏不耐,反正她是不願再看到賀遲和白繪待在一起纏纏綿綿的樣子,她揚起笑臉對着自家大哥撒嬌,“哥,就休息一下好嗎,我頭有點暈。”
她剛出院不久,穆宇凡怕她身體又出什麽狀況,隻得說,“那就先休息下吧,吃點東西再繼續。”
射擊場處在比較偏僻的地方,周圍沒有酒店旅館這樣的地方,找了半天,附近也隻有一家簡陋的農家飯館。
“要不我們回家再吃吧,這裏的東西也太難下口了。”賀喬拿着菜單,十分爲難地開口。也不是他挑食,在國外也有過缺錢的時候,那時吃的東西也很差,随便點什麽就應付過去了。可是看着菜單上的“青菜炒蜈蚣”這樣的菜式,他真的沒有什麽興趣去将就。
“那你得等我歇一歇,緩一緩再走。”賀萱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氣說。這裏都是小路,車比較難開,加上他們本來以爲附近找酒樓應該不難,哪知道兜兜轉轉走了好久,颠簸了一路,累得夠嗆。
穆雨霏也是一副毫無生氣的樣子,話都不願多說。
“這樣吧,賀萱和雨霏都很累了,我們就先在這裏休息會。我去問問這裏的廚師能不能讓我煮幾個菜。”白繪笑着說。
她竟然要做菜?賀遲嘴邊出現一抹邪笑,她究竟還有多少東西是藏着不讓人發現的?
越來越有意思了。
白繪站起來,拿起一根綠絲帶束起了頭發,笑着對他們說,“應該不會太好吃,你們要将就點。”
她走去跟店老闆溝通了一會,老闆見是穿着、氣度都是這麽不凡的大戶千金,又給了兩倍的價錢,内心自然十分歡喜,連忙應允。
白繪這才走進了廚房。
她下廚房的次數其實沒有超過三次。以前母親還在的時候很喜歡下廚,她覺得能給自己愛的人煮飯做菜是一種很平凡的幸福,父親勸了好幾次都無果也就随了她。而白繪喜歡看着母親做飯,閑暇的時候母親也會給她講怎麽做菜才好吃,加什麽佐料,做什麽樣式。她雖沒有全記着,也算略懂一二。隻是不知道實踐和理論相差有多少。
“師傅,麻煩給我遞下鹽。”感覺到旁邊有個身影,白繪以爲是廚師,禮貌地問道。
過了幾分鍾鹽才遞到她手中,她說了聲謝謝,下意識地擡起頭,卻發現根本不是廚師,“賀喬,你怎麽……”
“噢,大哥讓我來看看你。”他并不相信她會做菜,怕她逞強而硬要去做,所以來廚房看下她。沒想到她會像模像樣地圍上圍裙,在煮湯。
她把他當成了廚師,還要他幫忙遞鹽。他心急地找鹽,好幾分鍾才找到,她卻專心緻志,沒有發現絲毫不對。
“煮什麽呢?”他不知如何打破尴尬,随便找了個話題。
“蓮藕炖雞湯,這裏也隻有幾樣菜,我随便煮點。”白繪微笑,“順便做個蔥花炒雞蛋就好了。”
她淺笑着切着蓮藕,一縷碎發落在她的額前,她輕輕甩開,他凝神望着她,想好好記住這一刻她的恬靜與美麗。
“那你忙,我先出去了。”賀喬開口。盡管他也想和她多待一會。
“好。”她擡起頭目送,卻不小心割破了手指,頓時驚呼一聲。
“白繪。”他叫她的名字,急促地轉身回到她身邊,抓過她的手指,“怎麽這麽不小心?”
語氣裏是責備,也是關愛。
隻是一道很小的口,微微有點痛。白繪想抽回自己的手,無奈賀喬抓得太緊。
他怔怔地看着她的眼,似乎想要沉淪下去。這麽美好的人,自己卻不能将感情繼續。
原來,隻是以爲自己能夠不在乎。
“我沒事的。”白繪笑了一下,把手伸進嘴裏咬着,然後退回到遠點的位置,“真的沒事了。”
他看着她刻意和他拉遠的距離,心裏已清醒過來,“是我冒犯了。”
他轉身走出門,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