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貓蹲在一個墳包上,舔着前爪,碧綠的瞳孔瞪得跟銅鈴一般大。夜風呼嘯着穿過林間小路,撞在它身上。它趴伏下來,從喉間發出一聲叫喚,凄厲高亢。
山路那邊,出現了一點白光。
白光先前隻是芝麻大小的一點,然後變成了硬币大小,一束強烈的光線照過來,搖搖晃晃的,像鬼影。山貓猶在叫喚,一聲高過一聲,像嬰兒的啼哭,像怨靈的嘶吼。
“去!”那白光後發出了一聲低咤,然後一小塊石頭從後面竄了過來,砸在山貓的前爪邊上。
山貓豎起了尾巴,朝白光龇牙咧嘴,喉間發出咕噜咕噜的聲響。
“還不走?”那聲音又響起,然後一塊更大的石頭飛了過來。
“喵!”山貓凄厲地發出一聲慘叫,然後便沒了聲息。
白光閃了閃,隐約可以看見其後有一個佝偻的身影。他走得搖搖晃晃,直朝着那墳墓走去。
“珮兒,珮兒……”
那人跌跌撞撞地往前沖了幾步,一下子踢在了一塊石頭上,整個人往下栽去。他的手胡亂一抓,抓在了山貓的屍體上,一手黏糊糊的血。他趴在墳堆上,将手湊到鼻前嗅了嗅,低聲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宛如鬼魅,嘶啞、沉悶。
白光是一個手電筒,此刻手電筒摔出了一段距離,燈光斜斜地打過來,照在他的側臉上,他的臉龐一半黑暗,一半蒼白。
蒼白的那一邊,看得見他臉上深深的溝壑。
發未黑,皺紋已深。
他往前爬了兩步,然後一把抓住了墳堆上的泥土,貼在了臉上,輕聲道:“珮兒,珮兒,别哭……”
林間漸漸又安靜了下來,隻有寒風在穿梭着,帶來一股腐朽的泥土氣息。月色黯淡,烏雲遮天。
山貓的屍體微微動了動。
忽而遠方傳來了喧嚣聲,五個男人舉着手電筒找了過來。
其中一人喊道:“嘿,果然在這裏!”
五個人跑了過來,一個帶着軍帽的男人蹲下身來,推了推那趴在墳堆上的男人。
“老許,老許。”
叫做老許的男人揮了揮手,像是在趕蒼蠅。
“真是不省心,幹脆讓他死在這裏算了!”有一個人往地上啐了一口,跺着腳道,“趕緊給他擡回去,晦氣。”
似是聽見了他這句話,老許忽地睜開了半隻眼睛,喊道:“滾!我陪我老婆,你們瞎摻和什麽!”
“嗬,這酒氣!”站着的四個男人都捂住了鼻子。
軍帽男人歎了口氣,道:“老許,你老婆死了有三個多月了,你就别瞎想了。”
“放,放,放屁!”老許拍了拍身下的墳墓,道,“胡說什麽!我老婆在這裏睡得好好的!她沒死!”
“來,搭把手,我給背回去。”軍帽男人起身道。
四個男人走上前來,其中一人一腳将山貓的屍體踢到了一邊去,然後托住了老許的屁股,将他往上擡了擡。軍帽男人蹲下身,背上了他。
老許掙紮着要下來:“給我一把鐵鍬!我要把我老婆挖出來!她沒死!她沒死!”
“格老子的,再廢話把你丢狼窩裏去!”一個男人沉聲喝道。
“方叔,您背得動嗎?要不我來吧?”個子小一些的男人對着軍帽男人問道。
軍帽男人笑了笑,往上托了托老許,說道:“你們力氣都太小,老許喝醉了,你們都背不動他。我來吧。”
五個人護着老許,慢慢地走下了山。
老許的手電筒被落在了墳墓邊,正照着那山貓的屍體。山貓的頭部有一個巨大的血窟窿,看起來是被石頭砸的。它瞪着眼睛,眼裏有絕望和死氣。
風輕輕吹過,忽然吹動了山貓身上的一身毛。
林子深處,不知傳來了什麽東西的低聲叫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