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言不語又走了兩分鍾,面前突然出現了兩盆鐵樹,矮矮的,隻有人的胸口那麽高。精緻的一扇小門出現在兩人眼前,飛翹出的黛色屋檐上挂着兩串銅鈴,上面鏽迹斑駁,我跳起來伸手碰了碰,聲音倒還是清脆。門是單開的,上面還挂着一把鎖,江準從口袋裏拿出一把鑰匙,伸進去捅了捅,銅鎖應聲而落。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小巧的後園,典型的南方園林的格局,兩旁回廊擁抱,一條供兩人并行通過的小徑以鵝卵石鋪就,綠草環繞。隻不過如今綠草無人打理,已經長成了雜草,遮掩了小徑。
我們兩個對視一眼,同時邁開腳步,朝裏面走去。
一圈看下來,竟花去了我們一個多小時的時間。
我在正廳前的台階上坐了下來,捏了捏小腿,皺眉道:“奇怪,爲什麽找不出任何奇怪的地方?”
“我也這麽感覺,這個宅子感覺處處都很正常,根本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我甚至動用了自己的能力去感受,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形态的物體。”江準歎了口氣。
“學長,你别歎氣啊,白瞎了你這副好皮囊。”我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大門牙。我環顧一周,豎起食指:“走,出去問問。”
“問問?”江準一愣。
“當然是問問坊間傳聞啦,對于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往往史料記載沒有口耳相傳來的可靠。”我笑眯了眼,“越是正常,我越是覺得有蹊跷。”
我們原路返回,順着小門走了出去,來到了那個小區。正是午飯前夕,家家戶戶都飄出了飯菜的香氣,我們聞着都覺得有些餓了,當機立斷找了一家快餐店,叫了兩份面。
店家是個很熱情的大叔,一邊煮面一邊道:“兩個後生是新搬來小區的嗎?”
我和江準相視一眼,江準笑道:“不是,叔叔,我們是來旅遊的,聽說這裏有一個古宅,我女朋友很喜歡這種舊房子,想來看看。叔叔,你知道宅子在哪裏嗎?”
我一聽,撇了撇嘴,想了想還是暫時不要反駁關于“女朋友”這個假身份了。
大叔一聽,搖了搖頭:“後生,你還不知道吧,這宅子有古怪啊。”
我們聽他這話,便道有戲,面上不動聲色,繼續問道:“哦?叔叔,您給說說怎麽回事?”
“這具體情況我還真不知道,你們想要知道啊,等下去那邊,看見沒,那個裁縫鋪子裏有個老婆婆,你們問她,她興許知道。”大叔指了指斜對街角落裏的一家裁縫鋪子,說道。
這年頭裁縫鋪子已經很少見了,這一家店面很小,被裝潢高端的店面擠在一個小角落裏,門口堆放着三個垃圾桶,地上一堆白色的塑料包裝袋。
吃完面條的我們此刻已經站在了店鋪前。
“感覺……瘆的慌。”我突然說道。
江準将手遞到我面前,染着笑意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來,學妹,學長牽着你。”
我翻了個白眼,然後繞開他的手,推門走了進去。江準看着我的背影,勾了勾唇角,然後也跟了上來。
窄小的店鋪裏很安靜,空氣中漂浮着一股淺淺的香料的味道。地上雜七雜八堆放着一些布料,還有幾卷皮尺擱在布料上頭。過道很狹窄,兩側都挂着一些布匹樣式,有些年頭了,色澤并不十分亮麗。
我們悶聲不響地穿過三米多長的過道,便步入了一個小跨院。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妪正坐在竹椅上曬太陽,手邊蹲着一隻黑貓,眯着一雙眼睛看向來人。
老妪聽見聲響,轉過頭來,渾濁不堪的雙眼費力辨清了來的是一男一女,這才啞聲道:“兩個小娃娃要買布匹嗎?”
“不是的,奶奶。”我走上前,在她身邊蹲下,“我們是來問問關于唐家老宅的事情的。”
老妪眸光微微閃動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地俯身抱起黑貓,順着它脊背上的毛,閉起眼睛:“什麽老宅,老婆子不知道。”
“诶,奶奶……”我不甘心,正想說什麽,卻被江準拉了起來。江準對我使了個眼色,然後高聲道:“算了吧,苓苓,看奶奶的樣子也不知道。唉,看來隻能買下來再說了……”
我不知道他葫蘆裏買的什麽藥,也隻好順着他。我們正準備離開,卻聽見老妪低聲道:“不能買。”
“什麽?”我回頭。
老妪看向兩人,似乎在做什麽思想鬥争。最終,她還是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那房子有鬼,不能買。”
江準便順勢而上,說道:“奶奶,求您跟我們講一講吧。不瞞您說,我的姨母因爲看了這宅子,回去就病倒了。我們也是來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辦法的。”
老妪臉色大變,手裏的黑貓尖利地叫了一聲,然後蹿了出去。老妪的身體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力量,靠在了椅背上:“作孽啊……”
“奶奶。”我再次蹲下來,伸手拉住她枯樹皮一般的手掌,貼在自己的臉上,“奶奶,請你告訴我們吧。”
“唉……”老妪枯皮般的臉龐耷拉下來,然後歎了口氣,“坐下來吧,後生。”
我心中一喜,擡頭看向江準。逆光裏,江準仿佛也松了口氣,旋即盤腿在我旁邊坐下。陽光清淺,縷縷投射在這個小院裏。看上去就風度翩翩的江準二世祖,就這樣不顧形象地在我身邊坐下來,靜靜聆聽一段遠逝的故事。
也不知爲何,心裏忽地就一松,我仰起臉,望向老妪。
老妪卻沒有看我們,擡着頭,渾濁的目光不知望向了那一處。好似攤在她面前的是一本巨大的書,她正費力地從書頁裏找尋自己的記憶。
“我是唐家的仆人。”老妪的第一句話便震驚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