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什麽?”
我小心翼翼地問道,也許這又會觸及到她的傷口吧,我想。
“那天晚上,熟睡着的我被門外的吵雜聲驚醒了,我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恍恍惚惚地走到了門外。
聲音是從衛生間裏傳出來的,窸窸窣窣的,像是在翻動什麽的聲音。
我當時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家裏不會進小偷了吧。這個想法頓時讓我從濃濃的睡意中清醒過來。
我慢慢地靠向了衛生間。
“啊——”
一陣淡淡的女人呻吟聲在黑暗中顯得有些突兀,這個聲音我再熟悉不過了,是我媽媽的。
“媽媽?”
我小聲地叫道,但回答我的依舊是那種幽靈般的喘息聲。我放輕了腳步緩緩挪動到了門邊,裏面的燈是開着的,黃色的燈光透過毛糙的玻璃直接照在了我的臉上。
我看到了媽媽,她就斜躺在浴缸的旁邊,身邊淌滿了猩紅的液體。
我小跑到了她的身邊,一股濃濃的腥味讓我幾欲作嘔。
“媽媽!”
我輕輕推了她一下,卻完全沒想到她竟然直直地躺在了地上。我驚慌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的眼神已經變得暗淡無光,但嘴角依舊在機械似的抽動着。
“媽媽,你在說什麽?”
我啜泣着将耳朵湊向了她,這樣的場景根本不是年幼的我所能承受的。
“快跑。”
她的嘴唇微微抽動,不斷冒出來的血泡将它染得鮮紅。
快跑?什麽意思?
我擡頭看着她身後原本閉着的浴簾,這時候竟然被拉開了一條小縫,一雙布滿了血絲的眼睛正透過那條縫在窺視我。
我立馬癱坐在了地上,隻能憑着雙手的力氣不斷地向後挪動。
嗤——
浴簾被完全拉開了,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個女孩,年紀看起來和我差不多,但她身上到處都是斑駁的血迹,将她與白色的衣裙緊緊粘在了一起。
“你。。你是誰?”
我哆哆嗦嗦地問道,她手中的匕首還在滴血。
她在那裏整整呆了一分鍾,終于她開口說話了:“你看到我了。”
她的語氣平淡無奇,像是在自言自語。
啪叽——
她從浴缸中走出來,踏在了地闆上那片還未幹涸的鮮紅中,清脆的響聲讓我回過神來。
我隻能依靠着牆面勉強地支撐起了身體,那兩條腿因爲恐懼而不斷地顫抖着。我踉跄着跑出了浴室,不斷回頭看向身後,那道鬼魅般的身影果然追出來了。
我隻記得自己拼命地在跑,從長長的過道跑到了客廳,大門就在眼前,隻要能出去我就能求救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将要得到解救的喜悅,我的呼吸開始變得不穩定。
突然一個柔軟的東西将我絆倒了。慌亂中的我根本就沒有開燈,隻能憑着外面的燈光來判别它。
它就在我的腳邊,我将臉湊了過去,一張男人的臉孔混雜着熟悉的煙草味闖進了我的大腦。
“爸爸!”
我驚喜地叫到,心想終于有救了。
“爸爸……”
我不停地推動着他,可他依然橫躺在我的面前一動也不動。我用手盡量環抱住他,想要将他搖醒,可當手觸及到他胸口的時候我又縮了回來,那裏濕濕的,還帶着一絲溫熱。
我将他翻轉過來,這花掉了我不少的力氣,這時候我才知道他已經死了,告訴我這些的是他那把沒入他胸口的刀子。
“你跑不掉的。”
嘶啞的聲音從過道那裏傳來,她再次出現了,一瘸一瘸地向我逼近,手中的刀在夜色中閃着冷光。
“不!”
我哭了起來,不知道是因爲恐懼還是失去了雙親的痛苦。我已經沒有力氣再跑了,終于她走到了我的面前,猙獰的臉龐讓我想到了鬼故事裏的惡鬼,這些故事以後再也聽不到了。
我閉上了眼,等待匕首刺過我的心髒,然而那一刻卻遲遲沒有降臨。
她心軟了嗎?
這時我聽到了開門的聲音,随後感覺到有人拉起了我的手,瘋狂的向外跑。
是誰?
我睜開了眼睛,一層薄薄的淚膜阻隔了我的視線,隻能模糊地看到一個背影。
“别怕,我會救你的。”
熟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我在腦海裏搜索,最後将畫面定格在一個男孩的身上,是他。我不知道他是怎麽出現的,但可以确認的是他替我擋住了那一刀,因爲他的背後一把烏黑的刀柄在不斷地晃動,鮮血還在不斷地從那裏擴散出來。
我當時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默默地跟着他,因爲這發生的一切對于一個小女孩來說都太過沖擊了。
他把我帶到了附近的一處警察局後就消失了,而我被帶進了一處審訊室,幾個警察不斷地圍繞着我,安慰我,但我一句都沒有回答,而是在等他的再次出現。”
說道這裏莜菱長歎了一口氣,臉上帶着一點惋惜。故事似乎已經講完了,而我卻久久不能平複,好像正在經曆着這一切的就是我似的。
“節哀。”
我張了張嘴還想再說點什麽,但我又将它硬生生地噎了回去。
“沒事,後來我的叔叔領走了我,就在C市。”
她依舊面帶着微笑,看來已經從以前的陰影中走出來了,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比我想象中的要堅強多了。
“那個男孩再也沒出現過吧。”
“恩。”
她點了點頭。不知怎麽地我感到心裏松了口氣,我還真的是無藥可救了。
“其實我騙了你。”
突然她這麽說道。
騙我?是指那個故事嗎?或許那隻是她在哪個恐怖小說看到的情節罷了,我想。
“我是刻意找上你的,并不是偶然。”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盯着我,就好像我現在臉上有什麽可笑的東西一樣。
“爲什麽?”
這真的把我吓了一跳,該不會有什麽陰謀吧。
“那次在火車上的時候我就認出你了,你忘記我了嗎?”
她斜着頭對我說道。我終于意識到了,她有可能将我當成那個救她的男孩了,但這根本不可能,因爲那次在火車裏我和她的第一次見面。
“你認錯人了。”
我有點失落地說道,但想想這也沒什麽,或許我還是有機會的。
“不會。”
她萬分肯定地說道,那雙黑色的眸子裏充滿着堅定。
“或許隻是跟我長得比較像而已。”
我說道,這個解釋再合适不過了,畢竟我是一張大衆臉。
“你的眼神跟他一模一樣,還有你身上的味道。”
說完她的頭微微傾向了我,一陣淡淡的體香讓我的血管開始擴張。
我苦笑了一聲,看她這樣子一時半會兒是不會相信我的吧,不過這樣也挺不錯的。
“莜菱?”
“恩?”
她的聲音溫存輕緩,讓我不由地頓了頓。
“你說過她找到你了,她是什麽人?”
“那個殺了我父母的惡鬼。她不斷地出現在我的夢裏,本以爲換個地方就能擺脫掉她,誰知道……”
她有些哽咽地說道因爲她就坐在我的身邊,所以我能清楚地感覺到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身體在不斷地發抖。
該不會就是鬼樓裏的那位吧,我想。
這時莜菱的手電暗了下去,突如其來的黑暗讓她發出了一陣驚呼。而我卻異常地平靜,不知怎麽地黑暗反而能
讓我覺得安心。
“那我先走了。”
她說完便站了起來,大概是害怕這篇黑暗吧,這也是人之常情,像我這樣的應該算是異類了吧。
我将她送到了門口。
“再見。”
她俏皮地朝我揮了揮手,完全無法想象這個看似活潑的女孩背後卻藏着這樣的悲傷。
“恩。”
我慚愧地點了點頭,或許我連她的一半都不及。
她轉過身去,白色的連衣裙也因此飄動起來,讓人的視線無法從她身上轉走。這時我拉住了她的手,冰涼的觸感再次傳遍了我的全身。
“我會保護你的。”
我不知道當時爲什麽會說出這句話,可能是因爲她的遭遇跟我類似吧,雖然她的更加觸目驚心。
“咯咯咯……”
她發出了一串笑聲:“保護了會有獎勵哦,不過你必須先想起我來。”
她走了,我目送了這道白色的天使離開,心中感到一絲無奈,怎麽可能會想得起來,我這是完全被她牽着鼻子走啊。
……
四點鍾,我鎖上了大門,随後把鑰匙塞在了那個小房間的門縫裏。我習慣性地朝裏面看了看,因爲裏面燈還是開着的,但一個人影都沒有。
十幾分鍾後,我回到了宿舍,門口的那些白條已經被處理掉了,看那上面一道道的‘疤痕’估計是胖子親自動手的吧。
我推開了房門,迎面吹來的冷風讓我脖子一縮。
寝室裏隻有老三一個人,他正在專心畫着什麽東西,絲毫沒有理會我的意思。
我撇了撇嘴,要是他會主動找我說話那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老三了。
我走到了鏡子面前,這張屬于‘林蕭’的臉孔這時卻顯得有些陌生,我以前真的見過莜菱嗎?她說過我身上的味道跟他一樣,我低頭聞了聞,除了一點汗臭外什麽都沒有了。
到底會是什麽?
我感到一陣頭大,老三也曾經說過這個,那次我在無意中接近了鬼樓。
如果我的記憶是真的話,我根本就沒去過她住的那個城市,所以見過面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脫去了短袖背對着鏡子,右肩下面确實有一道明顯的傷痕,但我記得那時小時候學自行車摔在一塊石頭上磕出來的。
不過這未免也太巧了。
我将手按在了額頭,回想着莜菱所說的一切,她說‘她’回來了,或許是來殺她的這樣來說我隻是被無意中牽扯進來的,鬼樓裏的那個‘女鬼’或許跟我沒什麽直接的關系,但那裏面卻有我想要的東西。
到底會是什麽?
“不對。”
我小聲說了一句,如果‘她’是湊巧出現在那裏的,爲什麽那個假的‘林蕭’會說‘她’會讓我喪命,難道他知曉這一切,或者他口中的‘她’和那個女鬼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