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5點,火車終于到站了,天色已經開始微微變亮。
下了火車,我第一件事情就是活動一下那雙因爲長時間不動而有點發麻的腿。
那個女孩就在我前面的不遠處,我目送了她的離開,漸漸地淡出了視野,我也拎起了行李箱走出月台。
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估計以後再也見不到了吧。
我攔住了身邊經過的一輛的士,司機是個十分瘦小的男人,他一張口就露出了一副發黑的牙齒:“去哪?”
“N大。”
我想這麽說他應該能聽得懂吧。
“這。。”
他明顯地停頓了一下。
“就是那個N醫科大學。”
“我知道。”
司機皺了皺眉頭,手不停地擦拭着額頭的汗,這裏的天氣确實是有點悶,但他在不停地閃躲着我的眼神,這讓我有點意外:“師傅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就是有點遠。”
“我可以加錢。”
“不行。”
他一點猶豫都沒有地回絕掉了,我還想再說點什麽,但他已經拉上窗戶開走了,揚起的塵土糊了我一臉。
“搞什麽啊。”
我不滿地撣去了身上的灰塵,繼續找泊旁邊的另一輛的士,結果第二輛也是,說也不說就走人了,就好像我要去的地方是個墳地似的。
結果我足足找了五輛車,第五個還是好說歹說才肯送我,還多花了我20塊錢,但司機也因爲我加錢的緣故變得豁達了不少。
車子駛離了市區,周圍的建築變得零零落落的。
“師傅,怎麽你們都不肯送客到那兒啊。”
“你也看到了,這裏都是山路,出事的特别多。”
“唔——”
我沉吟了一會。
确實N大位于B市的郊區,四周基本上都被山圍住了,聽說這裏擁有‘生态之城’的名号。
“不過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那是什麽?”
師傅努了努嘴,似乎在猶豫,但最終他還是告訴了我:“你知道這個學校我們當地人叫它什麽嗎?”
這句意想不到的話完全吊起了我的胃口,還真怕他說道一半就不說下去了,我像是小時候要聽大人講故事了那樣盯着他
“鬼城。”
這兩個字好像不是從他口中傳出來的,而是直接進入了我的大腦,寒意傳遍了我的全身。師傅見我不說話了,哈哈笑了兩聲說:“這隻是我們自己吓自己的說法,這世上哪有什麽鬼啊。”
沒有鬼嗎?
是的要是以前的我會十分堅定地相信這一點。
“醫科大學嘛,你也知道是那種陰氣很重的地方,别人不願意靠近也是正常的。”
師傅像是在安慰我,不過我也不會被這種謠言吓着得立馬卷席走人。我盯着窗外發呆,一棵棵奇形怪狀的樹木從身邊掠過,感覺前方就是德古拉的城堡。
大概過了30分鍾,車子駛進了一處隧道。
“快到了,小夥子我等會幫你把行李搬下去吧。”
“謝啦。”
隧道不過短短100米左右,瞬間變化的光暗差讓我眯上了眼睛。
“看,就是那裏。”
等我适應過來,順着司機的目光方向我看到了一片建築,最顯眼的是角落裏一棟歐式風格的高大建築,鮮紅的十字架就立在它的正上方——教堂,旁邊還能看到一個規模巨大的超市,簡直就像是一座隐藏在深山中的秘密城市。
這裏就是我将要住4年的地方,并沒有什麽念家之情,非但如此心中還有種說不出來的激動。
……
我呆呆地杵在原地,在我眼前的是一扇普通的木門,上面還挂了一牌子,看這樣子有好幾年沒有更換了,已經鏽地不成樣子,不過依稀還能看清上面的數字:305。
這裏就是我的寝室,我竟然開始有點膽怯,當即将面對一個陌生人的時候心中總會有種莫名的緊張,不過我也早就習慣這點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推開了這扇老式的木門。
咯吱——
聲音伴随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撲面而來,就像是什麽東西腐爛在了裏面。
“這裏到底多久沒用了?”
我抱怨了一句,還是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裏面很暗是因爲寝室前面的那棵百年榕樹基本把這裏的光線都遮住了,透過窗戶還可以看到它茂密的枝幹。我隻能憑借着高超的‘夜視能力’勉強移動着。
吱——
我不小心撞到一旁的椅子,發出了一陣令人不悅的聲音。
這時床上發也出窸窣的響動,這着實吓了我一跳,大概是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已經把我變得風聲鶴唳。
“喲,兄弟你來了啊。”
被子裏探出了一個腦袋,可以說是一顆清秀的腦袋,上面還挂了一副黑框眼鏡,讓它看上去更加地斯文。這當然不是什麽鬼怪,隻是他一直裹在被子裏,再加上這裏光線不足,所以我剛剛進來沒有發現他。
我朝着那個‘頭顱’問道:“隻有你一個人嗎?”
“胖子去超市了。”
“胖子?”
“哦,王傑,就是那個。”
他指了指另一個床位,那裏鋪了一張涼席。
原來在我之前已經有兩個人到了。
碰——
門被粗暴地推開,隻見一個黑人站在門外不停地擺着手,還講着一口蹩腳的中文,好像是在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說完他将腳邊的行李移了進來。
“不是吧。”
床上的那位老兄顯然有點無法接受,但事實就是,305的四位成員都統統到齊,可以湊上一桌麻将了。
……
入夜。
暖風透過紗窗吹過我的額頭,我的床鋪就在離窗口最近的那個位置,所以還能清晰地當聽到外面樹葉交融的聲音,這份安逸是造物者難得賜給我的禮物,卻被我隔壁的胖子咀嚼雞腿的聲音完全破壞了。
這個該死的胖子,我心中暗罵了一句。
“老三有女朋友了沒?”
胖子放下了啃了一般地雞腿問道。
老三就是那個我在寝室第一個碰上的人,原名叫做金石梯。一開始我們都叫他石梯但着就像‘屍體’一樣太不吉利,又因爲他就在三号床鋪,所以就叫他老三。
“還。。還不打算找。”
聲音畏畏縮縮地從被單裏傳出來,也不知道爲什麽他老喜歡用被子裹着頭,即使今天的天氣有點悶熱。
“不過這裏的女生都很漂亮。”
這個聲音來自我的對床,從這個别扭的中文口語可以辨别出是那位黑人朋友,他叫john,是從紐約過來留學的。
胖子咯咯地怪笑了幾聲:“john,看來咱們的眼光是一樣的。”
“你呢,悶子。”
悶子是他們給我取的綽号,是因爲我不怎麽愛講話的緣故吧。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個在火車中遇見的女生,當然我不會告訴胖子他們,說出去肯定會被笑死。
“我沒什麽興趣。”
這句話自然是口是心非,但她對我來說隻能算是一個擦肩而過的天使吧,用天使來形容她真的不爲過。
“悶子你不會喜歡男人吧。”
“我還真的喜歡你呢。”
我開玩笑地說道,誰知道胖子還當真了,摟着自己身上的肥肉說:“我可是已經名花有主了。”
“你這朵花也有人敢采?”
“嫉妒,這是嫉妒。”
……
雖然隻是短短的半天,我們四個人已經漸漸地變得熟絡起來,我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笑得那麽釋懷過,我錯過了一個天使,但不能再錯過他們。
我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嘴角還挂着一絲微笑,但我并不知道這一切将是噩夢的一個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