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本傳》
晉宜越魏繼漢,不應以魏後爲三恪論或問:“魏武帝功蓋中夏,文帝受禅于漢,而吾子謂漢終有晉,豈實理乎且魏之見廢,晉道亦病,晉之臣子甯可以同此言哉!”答曰:“此乃所以尊晉也。但絕節赴曲,非常耳所悲,見殊心異,雖奇莫察,請爲子言焉。”
“昔漢氏失禦,九州殘隔,三國乘間,鼎跱數世,幹戈日尋,流血百載。雖各有偏平,而其實亂也。宣皇帝勢逼當年,力制魏氏,蠖屈從時,遂羁戎役,晦明掩耀,龍潛下位,俯首重足,鞠躬屏息,道有不容之難,躬蹈履霜之險,可謂危矣!
魏武既亡,大難獲免,始南擒孟達,東蕩海隅,西抑勁蜀,旋撫諸夏,摧吳人入侵之鋒,掃曹爽見忌之黨,植靈根以跨中州,樹群材以翼子弟,命世之志既恢,非常之業亦固。景文繼之,靈武冠世,克伐違貳,以定厥庸,席卷梁益,奄征西極,功格皇天,勳侔古烈,豐規顯祚,故以灼如也。至于武皇,遂并強吳,混一宇宙,乂清四海,同軌二漢。除三國之大害,靜漢末之交争,廓九域之蒙晦,定千載之盛功者,皆司馬氏也。而推魏繼漢,以晉承魏,比義唐虞,自托純臣,豈不惜哉!
“今若以魏有代王之德,則其道不足;有靜亂之功,則孫劉鼎立。道不足則不可謂制當年,當年不制于魏,則魏未曾爲
天下之主;王道不足于曹,則曹未始爲一日之王矣。昔共工伯有九州,秦政奄平區夏,鞭撻華戎,專總六合,猶不見序于帝王,淪沒于戰國,何況暫制數州之衆哉!威行境内而已,便可推爲一代者乎!
“若以晉常事魏,懼傷皇德,拘惜禅名,謂不可割,則惑之甚者也。何者隗嚣據隴,公孫帝蜀,蜀隴之人雖服其役,取之大義,于彼何有!且吳楚僭号,周室未亡,子文、延陵不見貶絕。宣皇帝官魏,逼于性命,舉非擇木,何虧德美,禅代之義,不同堯舜,校實定名,必彰于後,人各有心,事胡可掩!
定空虛之魏,以屈于己,孰若杖義而以貶魏哉!夫命世之人,正情遇物,假之際會,必兼義勇。宣皇祖考立功于漢,世笃爾勞,思報亦深。魏武超越,志在傾主,德不素積,義險冰薄,宣帝與之,情将何重!雖形屈當年,意申百世,降心全己,憤慨于下,非道服北面,有純臣之節,畢命曹氏,忘濟世之功者也。
“夫成業者系于所爲,不系所籍;立功者言其所濟,不言所起。是故漢高禀命于懷王,劉氏乘斃于亡秦,超二僞以遠嗣,不論近而計功,考五德于帝典,不疑道于力政,季無承楚之号,漢有繼周之業,取之既美,而己德亦重故也。且漢有系周之業,則晉無所承魏之迹矣。凡天下事,有可借喻于世古以曉于今,定之往昔而足爲來證者。當陽秋之時,吳楚二國皆僭号之王也,若使楚推鄢郢以尊有德,阖闾舉三江以奉命世,命世之君、有德之主或藉之以應天,或撫之而光宅,彼必自系于周室,不推吳楚以爲代明矣。況積勳累功,靜亂甯衆,數之所錄,衆之所與,不資于燕哙之授,不賴于因藉之力,長辔廟堂,吳蜀兩斃,運奇二紀而平定天下,服魏武之所不能服,蕩累葉之所不能除者哉。
“自漢末鼎沸五六十年,吳魏犯順而強,蜀人杖正而弱,三家不能相一,萬姓曠而無主。夫有定天下之大功,爲天下之所推,孰如見推于闇人,受尊于微弱配天而爲帝,方駕于三代,豈比俯首于曹氏,側足于不正即情而恒實,取之而無慚,何與詭事而托僞,開亂于将來者乎是故故舊之封恩可封魏後,三恪之數不宜見列。以晉承漢,功實顯然,正名當事,情體亦厭,又何爲虛尊不正之魏而虧我道于大通哉!
“昔周人詠祖宗之德,追述翦商之功;仲尼明大孝之道,高稱配天之義。然後稷勤于所職,聿來未以翦商,異于司馬氏仕乎曹族,三祖之寓于魏世矣。且夫魏自君之道不正,則三祖臣魏之義未盡。義未盡,故假塗以運高略;道不正,則君臣之節有殊。然則寵道不以輔魏而無逆取之嫌,高拱不勞汗馬而有靜亂之功者,蓋勳足以王四海,義可以登天位,雖我德慚于有周,而彼道異于殷商故也。
“今子不疑共工之不得列于帝王,不嫌漢之系周而不系秦,何至于一魏猶疑滞而不化哉!夫欲尊其君而不知推之于堯舜之道,欲重其國而反厝之于不勝之地,豈君子之高義!若猶未悟,請于是止矣。”
☆《晉書?本傳》
臨終上前論疏:臣每謂皇晉宜越魏繼漢,不應以魏後爲三恪。而身微官卑,無由上達,懷抱愚情三十餘年。今沉淪重疾,性命難保,遂嘗懷此,當與之朽爛,區區之情,切所悼惜,謹力疾著論一篇,寫上如左。願陛下考尋古義,求經常之表,超然遠覽,不以臣微賤,廢其所言。
别周魯、通諸葛論客問曰:“周瑜、魯肅何人也?”主人曰:“小人也。”
☆别周魯通諸葛論
客問曰﹕“周瑜、魯肅何人也?”主人曰﹕“小人也。”客曰﹕“周瑜、奇孫策于總角,定大計于一面,摧魏武百勝之鋒,開孫氏偏王之業,威震天下,名馳四海。魯肅一見孫權,建東帝之略。子謂之小人何也?”主人曰﹕“此乃真所以爲小人也。夫君子之道,故将竭其忠直,佐扶帝宜,尊崇甯時,遠主名教。若乃力不能合,事與志違,躬耕南畝,遁迹當年,何由盡臣禮于孫氏,于漢室未亡之日邪?”客曰﹕“諸葛武侯翼戴玄德,與瑜、肅何異?而子重諸葛,毀瑜、肅,何其偏也!”主人曰﹕“夫論古今者,故宜先定其所爲之本,迹其緻用之源。諸葛武侯龍蟠江南,托好管、樂,有匡漢之望,是有宗本之心也。今玄德,漢高之正冑也,信義着于當年,将使漢室亡而更立,宗廟絕而複繼,誰雲不可哉!”(《漢晉春秋》?《禦覽》447)P.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