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二十三點),蘇嘉房中傳出詭異的噼裏啪啦聲。客廳的幽暗中,濮陽猛地睜開了雙眼。
他警惕地繞着客廳查看一番,确信門窗完好,并無外人闖入的痕迹。豎起耳朵聽了一陣,那聲音絲毫不見減弱。于是擡手,輕輕敲了敲卧室的門。
噼啪聲驟停。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光腳在地闆上小步快走,門鎖打開的聲音。
“怎麽了?”蘇嘉精神抖擻,一看就是還未睡着。
濮陽向卧室裏看了一眼,并未瞧見外人。倒是她床頭筆記本屏幕還亮着。“聽見你房中有怪聲。”
“啊,是筆記本的聲音啦。”蘇嘉走過去套上拖鞋,敲了兩下筆記本鍵盤,果然傳出的是适才聲響。“我不知道你能聽見這個,真是抱歉。”
少年不太清楚蘇嘉在做什麽,據她自己說,她是在工作。于是他嚴肅地道:“亥正之前入睡最佳,子時不睡,傷及内腑。”
“……”可是我是一隻夜貓子啊!
少年的神情本是很嚴肅的,然而他睡衣上印着笑得又憨又傻的海綿寶寶,說服力莫名降低了不少。
“好啦,我這就睡。”她踮腳摸摸少年頭發,在對方沉下去的臉色中迅速關上門。
濮陽回到自己被窩裏,稍加調息後,很快沉入了睡眠。
蘇嘉倚在枕上,對着屏幕發怔。筆記本電腦上開着的文檔,赫然是《绮羅碎》。
這些日子,忙于工作與濮陽的事,她一個字都沒有寫,全靠存稿在支撐。網站那邊,不知她最後打算的善良讀者們還在期盼着濮陽與蘇绮的幸福;也有一小部分讀者開始設想李豫與蘇绮在一起的生活。
今晚她按着大綱寫了三千字的稿,此刻回頭以客觀的眼光審視,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對濮陽太狠了。尤其是,當這個孩子成爲她面前活生生的人之後,她無法再寫出那個濮陽孤獨終老的結局。
好在由于更新不穩定,這本書是沒有簽約上架的。沉默許久之後,蘇嘉删掉新寫的内容,寫下了一封道歉信,宣布本文不再更新。
爛尾不是好習慣,對于她這樣的小作者而言,是對信譽的重大打擊。但她不太确定自己是否還能繼續寫作,若是每一個角色都有自己的生命,她自問沒有擺布他人生命的欲望。
發出公告,蘇嘉決定睡覺。然而……
習慣了夜貓子生活的人真的睡不着啊!
輾轉反側一陣,蘇嘉發現了更爲糟糕的事情。她身上帶傷,在以不正确的坐姿敲了半日鍵盤後,果真如濮陽所說,五髒六腑都隐隐作痛。
時間不長,痛感越來越強烈,竟疼出一身冷汗來。蘇嘉覺得不能再拖下去了,勉力起身打開門,喊了一句:“濮陽。”
少年發現她不妥,箭步上前,捉住她手腕,一縷極細的内力沿着脈門進入她體内。像是有一隻螞蟻沿着筋絡快步爬過,蘇嘉第一次知曉自己的經脈走向。又麻又癢,她忍不住歪頭,枕在濮陽肩上。
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海綿寶寶傻乎乎的笑臉。蘇嘉思緒發散,爲自己的審美點了個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