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蘇嘉向濮陽求證:“說你是我表弟沒問題吧?”
濮陽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這人給他一個說得過去的身份,倒是免了他再爲難。
“來叫一聲姐姐聽一聽!”蘇嘉得寸進尺。
濮陽:“……”
回到家中,蘇嘉用筆記本找出央視版《三國演義》來給濮陽看,自己在一旁伏案疾書。她在做一份常用繁簡字及阿拉伯數字對照表。
做了一陣子,想了想,又将西秦博物館的地址同自己的手機号寫下來,告知濮陽:“若是有事,就去這裏找我,要麽打電話也行。”教了他怎麽用公用電話。
她明天就要回去上班了,一想着要将少年獨自留在家裏,就十分不放心。
好在回來時還買了些菜,教會他用煤氣竈之後,想必他吃飯不成問題。
對了,還有鍾表。蘇嘉将十二天幹與一天二十四小時的對比大緻說了一遍,指着“6”的位置道:“明天午後,差不多這個時間,我就會回來了。”
“酉時正。”濮陽表示記下了。
十月四日清晨,蘇嘉起床洗漱完畢後,發覺殺手少年不見蹤影。客廳屏風後,他的床榻整整齊齊,床單上沒有一絲皺紋。
濮陽不在了。
他離開了。這個念頭第一時間出現在她腦中,迅速占據了全部思緒。
她自然明白自己不可能一直養着濮陽,但在她的設想中,應當是濮陽學會了必要的生存技巧和常識之後,她抱着“兒子長大了總要遠走高飛”的心态送他離開。
而不是現在這樣牽腸挂肚,生怕他在外頭吃了虧,又或是一時興起殺傷人命,引起大麻煩。
樓下小廣場裏每天早上都有老年人在鍛煉,還有不少人駐足觀看。蘇嘉怏怏下了樓,便被小廣場周圍的圍觀群衆驚了一驚。今天的人格外多啊,還有不少人拿着手機在拍什麽。
蘇嘉沒在意,快步走過。不經意間瞥見一個人高舉的手機屏幕上白衣少年,怔了一怔,擠進人群裏。
碎發漆黑,白衣幹淨,少年自帶凜冽的氣質,古井不波。在一群老先生、老太太組成的晨練隊伍裏,他是最特别的那一個。
随着樂聲,一招一式,幹淨利落。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以後,首次接觸與“武”有關的事物。憑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這些老先生、老太太們甚至算不上武人;同時他也看得出,這套拳法蘊含的“道”。
隻看了一遍,無論是發力方式還是吐納技巧,皆已牢牢掌握。第二遍,他已可以一招不落地完美呈現,仿佛自小習練太極拳。
不同于老人們的悠閑舒适,少年出手總有一股銳氣,格外好看。這便是引來行人駐足的真正原因。
蘇嘉知道,說不定幾個小時後,網上便會流行起一個“太極少年”。她無法阻止這樣的傳播,唯有等待風波消弭。網絡時代,總是不缺新人新事物的。
第三遍音樂停止,衆人停招收立,靜立片刻後,方隊散開。濮陽擡眼掃視一下圍觀人群,仿若不見地走向蘇嘉。
“少年人,少年人!”晨練領隊是一位白須飄飄的老先生,連忙出聲留人。
人散得差不多了,濮陽立在蘇嘉面前,平淡道:“抱歉,早上起得早,未曾告知你去向。”他習慣卯時即起練功,前兩日變故太多未能保持習慣,在他看來已是不可饒恕的松懈。
“人沒事就好。”蘇嘉笑笑,看向一臉熱切的老先生,“老先生有什麽事麽?”
“少年人,你的太極是從哪裏學來的?”适才打拳時,老先生注意了他很久。這樣的架勢與意蘊,非有十多年苦功不能成。
“太極?”
“……”蘇嘉想起太極的起源不會早于明朝,“就是你剛剛打的這一套拳法。”
“就是看了一遍。”武道之上,是有着過目不忘的天才的。
老先生不信,“少年人,你不要開玩笑!你的師父是哪一個?”這少年氣質出衆,有着難得的古典内蘊,說不得便是哪一個名家出身。若是能與他的師父長輩切磋一番,定是賞心樂事。
“師父”二字,令濮陽微微一怔。他的師門“唯我堂”是最好的殺手組織,也是江湖人視爲洪水猛獸的存在。
“老先生,我弟弟真的是第一次練太極。”蘇嘉微笑着拒絕老先生進一步詢問,“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她自然知道濮陽是過目不忘的天才——他可是濮陽啊!
兩個人走向早餐店,老先生立在當地低喃一句:“莫非真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