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大在十月份迎來了110周年的校慶,恰好又趕上學校換了新的領導班子,自然是更加重視這次的校慶。早前兩個月時,邀請函就已經送到了各個校友手上,凡是稍稍有些地位和成就的,都收到了邀請函,一方面呢,N大自然是要好好宣傳學校,另一方面不言自明的,是想獲得一些贊助。
宋閱在學校黨委書記和其他幾個領導的陪同下走進表演大廳,校領導很客氣:“宋少将,您能光臨我們的校慶實在是令我們感到榮幸之至。”宋閱軍人出身,氣質凜然,表情不多,這個時候也隻是淡淡地說了聲:“N大是我的母校,應當的。我是作爲一個校友的身份過來這裏的,您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他這麽一說,反而讓陪同的幾個人的表情更加恭敬起來。
校慶晚會的節目都是由學生自己排練表演的,雖然稚嫩但是都經過了精心挑選,看得出主辦方是下了不少功夫的。宋閱意興闌珊,身邊的人正在向他小聲介紹N大這麽些年的發展情況,言語之間隐含的意思其實也很明顯了而宋閱不動聲色,佯裝不知。忽然,燈光暗了下來,舞台中央出現了一個窈窕的身影,定格在舞台中央,而後緩緩響起了竹笛清脆悠遠的樂音。宋閱的目光被吸引到舞台邊上,在燈光的陰影後面站着一位女孩子,身着淺黃色連衣裙,長發飄飄,神情專注。竹笛搭配舞蹈,沒有什麽組合更能像這樣展現美的境界了。宋閱看了有片刻的晃神,随即低下頭去看手上的節目單,在下面找到了表演者的名字。
晚會結束,校領導邀請宋閱上台和表演人員一同合影。他站在中間,表情還是冷峻的,忽聽得“哎呀”一聲,他被人撞了一下,宋閱不悅地回頭,隻見一個套着鵝黃色衛衣的女孩子正看着自己,她估計也知道自己撞到的不是一般的人物,臉上隻露出一瞬間的驚恐,随即又笑着說:“對不起哦。”
那一聲對不起說得是軟軟糯糯的,但是笑意那麽分明,哪裏有半點愧疚的樣子。
直到她轉身走開了,他才看到她黃色衛衣下套着的裙子,裙子太長礙事,她還把裙角綁了起來看起來就像是個短褲似的。宋閱眯眼看着,直到身後有人叫自己,才回過神。
合影完了,學校也爲來的貴客安排了晚宴,校領導小心翼翼來邀請宋閱,宋閱看那舞台邊上越走越遠的黃色身影,忽的手一指:“光我們吃不太好吧,不如讓那兩個女孩子作爲學生代表一起去吃飯吧。”
秦宛宛還不知道自己被赫赫有名的宋上将欽點了去吃飯,還沒心沒肺地和同學往場館外面走,走着還喊:“哎呀,終于結束了,我們去吃燒烤吧。”
闵思從後面追上來:“宛宛,我看你燒烤可吃不成了,學校領導叫咱們一起去酒店用餐。”
“用餐,那也輪不到我吧,”秦宛宛笑着說,“肯定請的是你,我隻是個吹笛子的呀。你才是主角啊。”
闵思很受用這樣的奉承,還嗔道:“聽老師說是宋少将欽點咱們過去的,估計是咱們的節目最讓他印象深刻。你可别說不去啊,估計你要說不去,老師明天就能剝了你的皮。”
秦宛宛也不傻,自然知道得罪了上面的領導,肯定是不會有好處的,反正就是去吃一頓飯,也不會怎麽樣,充其量她也隻是沾了闵思的光罷了。想了一下,她就豪爽地說:“那行吧,咱們去呗。不吃白不吃。”
去了酒店,秦宛宛立刻就後悔了,這樣氣派的排場,這樣豪華的布置,她以前根本都是想都不敢想的。身邊的闵思長得漂亮,成績也好,是個才女,見過大陣仗,看到秦宛宛口水都要流下來不由得笑道:“你看看你那副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樣子,一會别讓領導們看見了。”
“那有什麽,反正我們不會和領導坐一桌。”
說完這個話之後,秦宛宛又再一次後悔了,特質的宴會大圓桌,足足容納了20人,秦宛宛對面坐的可不就是今晚上最重量級的貴賓,傳說中的宋少将,整個N市沒有人不曉得的宋閱。饒是秦宛宛再孤陋寡聞也是耳聞過宋閱的事迹的。這個史上最年輕的少将,這個家世顯赫、能力出衆的軍人,身上幾乎凝結了一個男人全部的神話和夢想。闵思的臉早已經是通紅的了,卻又總忍不住偷瞄對面的人,秦宛宛隻被他的氣勢震撼了一會,随即意識到這個神話一樣的男人也不過是和自己一樣一個嘴巴兩隻眼睛罷了,遂專注于滿桌的佳肴,甚至都不看對面的宋閱一眼。
“宛宛,你說這個宋閱,都三十多歲的人了,爲什麽還不結婚呢?”
“這個我怎麽知道。”秦宛宛瞪大了眼睛。
“你說我要是去主動和他說話,會怎樣。”
秦宛宛看了一眼闵思,她本來就長得好看的很,又是被衆星捧月般捧大,這個時候臉上滿是勢在必得的表情。她搖搖頭:“老男人有什麽好的啊。”
闵思瞪她:“你個傻姑娘,你什麽都不懂。一會吃完,你先回去吧,我去和宋閱說話。”
一頓晚宴因爲一些七七八八的緻辭環節,一直吃了三個多小時,秦宛宛眼看着闵思一往無前地去和宋閱打招呼,覺得這個闵思走路的步子簡直有些悲壯了。不過這也和她沒什麽太大的關系,她眼看時間不早了,再不回去時間就晚了,趕緊往宴會廳外面走。
酒店距離學校不算太遠,步行也就二十分鍾不到的樣子。秋天的N城不太冷,但是這會晚上還是有幾分寒意,秦宛宛不由佩服自己穿了一件厚的衛衣,她蹦蹦跳跳往前走,絲毫沒注意身後一輛黑色的車一直跟着自己。
秦宛宛是個普通的大三女生,老家是南方的一個小鎮,父母都是高中老師,也算是半個書香世家,她生長的環境單純,小鎮上的人又都是彼此相熟的,所以秦宛宛從小就是個樂觀活潑的性子,看到誰都笑眯眯的。她用那種小鹿一樣的眼神看着你的時候,真正是,再狠心的人都沒辦法抗拒。秦宛宛念的是英語系,英語系的妹子很多,秦宛宛有一群好朋友,所以她每一天都過得很快樂,如果說非要找出一件令她頭疼的事情的話,大概就是蒙錫越了。
“怎麽了,你們家蒙錫越還沒給你打電話啊。”舍友司音音進來,就看到秦宛宛抱着手機出神,“這會都十一點多了,以前不到十點就會打電話來,這接連幾天都沒打,我說,你們家蒙錫越不會是移情别戀了吧。”
“胡說!”秦宛宛立刻說,“錫越才不會這麽對我的,他隻是這幾天做實驗比較忙。”
蒙錫越在美國念醫學碩士,他是秦宛宛的學長,大她三屆。每次他看着秦宛宛的時候,眼睛裏面都沁滿了溫柔的笑意,臨走前,他還捏着秦宛宛的臉說:“我的宛宛,你這麽可愛,叫我怎麽舍得離開你。”
她抱着美好的願望等待着蒙錫越學成回來,他們重聚,結婚,然後一輩子在一起。每個女孩子在這個年紀都會做各種各樣的夢,可是秦宛宛都不用做夢,因爲蒙錫越一個人就比所有的通話加一起還美好幾百倍。
可是爲什麽,接連一個星期,蒙錫越都沒有再打電話過來了呢?
“是是是,”司音音說,“你們家蒙錫越可是全天下最帥,最專情的男人了。你就慢慢等,等着變着望夫崖吧。”
秦宛宛假裝沒有聽到司音音語氣裏面的揶揄和嘲笑,她嘴硬說:“真的,明天肯定會給我打電話的。”可是說完這句話,自己又覺得有些委屈,于是幹脆丢了手機,把被子蒙過頭頂,蜷縮成一個烏龜的形狀,什麽也不去想了。
可是一連半個月都過去了,蒙錫越都沒給自己打過電話了。秦宛宛每次打過去的時候,要不就是占線,要不就是沒人接,加上時差的關系,秦宛宛就狠了心半夜三點多不睡覺,躲在走廊一遍遍撥通越洋電話。可是等啊,等啊,等到心都涼了,電話也沒接通過了。
秦宛宛雖然天真,可是不傻,她知道當一個男人總是不接自己電話這個時候意味着什麽。她也知道自己不應該再糾纏了,蒙錫越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她,秦宛宛,失戀了。
她不知道該和誰說,但是心裏堵的慌,好像始終卡着一根刺,假如蒙錫越厭煩自己了,假如蒙錫越不想再和自己交往了,他大可以說出來,她也絕對不會糾纏。但是這樣不聲不響的忽然消失,又算是什麽呢?
秦宛宛躲在教學樓後面的池塘邊,越想越難過,這種難過和不甘心沖到眼睛裏面,就變成了眼淚。她眼淚簌簌地往下掉。
“哭什麽?”
她回過頭,身後的陽光被擋去了大半,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她擡頭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之後,驚得立刻退後一步:“宋、宋、宋少将!”
“我叫宋閱。”宋閱皺着眉頭說。
“額,宋少将,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宋閱環視了一圈,見周圍冷冷清清并沒有幾個學生,又見她眼睛紅腫得厲害,就知道她一定是感情受了挫逃課躲在這裏哭了。“不去上課?”
“我、我沒課。”她還嘴硬。
“秦宛宛,你難道不知道在軍人面前說謊是一件特别不明智的事情?”
她心裏正傷心,又被人看到了糗态,更加是堆積了一肚子的火,這個時候聽他咄咄逼人的語氣,也不管不顧地喊起來:“宋少将,你就顧着保家衛國去就好了啊,我們小女孩子家,兒女情長,你管得也太寬泛了吧。”
宋閱難得遇到敢和自己叫闆的,居然愣了一秒,随即嘴角有一抹愉悅的笑容展開:“你哭得和狼嚎似的,我想聽不見也難吧。”
“不用你管。”秦宛宛轉身就要走,被宋閱叫住,她回過頭,眼睛又濕了,“幹什麽?我走也不行?”
宋閱把手裏的手帕塞進她手裏:“擦擦你的眼睛吧,這副樣子,沒有我這樣好的心理素質的,準被你吓得半死。”
秦宛宛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估計也和女鬼差不多,但是她就是看不得宋閱那驕傲的樣子,所以擡着下巴反擊說:“老古董,現在都什麽年代了,誰還用手帕啊。”說完,也不管宋閱的臉色跟個鐵塊似的變黑了,立刻拔腿就跑了。
他站在那,手裏還攥着手帕,眼前又浮現她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那副模樣,本來他隻是來N大辦事,路過這裏,聽到有人在哭,走進一看,居然是秦宛宛。他本來要走,可是奈何她實在哭的傷心,邊上又是池塘,他也不知怎麽的,居然放心不下她來,跟個二缺似的在邊上看了半天,居然還吃力不讨好,落了個老古董的名号。他想想既來氣,可是又忍不住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