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肇祀其先人曰:“當夜半可祭,蓋俟鬼宿渡河之後。”翟公巽作《祭儀》十卷雲:“或祭于昏,或祭于旦,皆非所。以鬼宿渡河爲候,而鬼宿渡河之後,常在中夜,必使人仰占俟之。”葉少蘊雲:“公巽博學多聞,援證有據,必不妄發。”惟洪文敏不然其說,但載牛女渡河之說,用少陵詩;或者又曰:“鬼渡蕭關則祭。”二者當與知禮者質之。
《詩序》曰:《國風》、《雅》、《頌》,分爲四詩,以元城公言之,四詩自是四家,《魯詩》本之申公,《齊詩》本之轅固,《韓詩》本之韓嬰,《毛詩》本之毛氏。漢四家詩各有短長,如《韓詩》有《雨無極》篇,序雲:“正大夫刺幽王也。”首雲“雨無其極,傷我稼穑。浩浩昊天,不駿其德。”今未見申、轅、嬰詩久矣。《韓詩》有四十一卷,慶曆中将作簿李用章序之。《毛詩》在四詩中之一詩也。
黃州黃陂縣有李藏器一軍,朝廷養之既久,初無他心,因趙文仲與楊伯洪交承之間相失,密與王旻謀,說尚全作亂,初意不過撼揚之下自安耳。黃陂北軍初未嘗有叛志,生計差豐,重離土,王旻無以複命。一夕呼千人竄投德安,王昊開門納之,又出數千人與幹都統戰。李虎自淮東來,文仲出十裏迓之,獨與李虎并辔而行,謀滅王旻之口。虎至,即調王旻往均州,去未數日,王旻複回。王旻寨栅盡爲虎軍所占,王旻軍猶此擾擾。虎、旻二軍互争于市,文仲彈壓不定,呼王旻來議事,李虎就馬上殺之。南北兩軍巷戰縱火,文仲見事勢急,棄城宵遁,李漕全家死,見任官死者數人,城中之火近旬不滅。嗚呼!懷相嫉之心,稔天之禍,借兵權而修私怨,朝廷何負耶!
楊伯洪知黃州,忽一日早飯,覺有薄荷氣,食之後疑。素養白雞黑犬,就其内飼之,雞與犬俱斃。有孫來前,以匙數粒食之,晚亦斃。楊始驚,急服解毒藥,嘔血數升。遂将庖者鞫之,乃雲童德興授其藥。庖則荊湖制司人,複改爲飯局,童谕之,藥不驗,當以薄荷可發。朝廷知之,差中使赍金器宣賜,兼撫問伯洪。引庖者對中使自白本末,中使亦驚。複奏童德興赴召,慮事覺,先飲藥而卒。
《禮》雲:“私諱不出門,二名不偏諱,臨文不諱。”韓文公《辯諱》一論,其說詳盡。近年以來,士大夫之避諱,自避于家則可,臨官因緻人罪則未可。趙清之父名不陋,使客吏整一漏處,呼而問之,答曰:“今次修了不漏。”遂黥客吏。趙文仲在楚,趙倡家初至,問其何來,答雲:“因求一碗飯方到此。”趙怒及其己名,又及其父名,立斬之。陳立道知甯國府,有新司法饒州人,初參,問其何往,答雲:“在安仁縣寓居。”徑入,大恸于家廟。屬吏辄稱先世之名,爲司法旁皇失措,即尋醫而去。楊煜之父名王休,同鄉有老儒王休,合改選,郡吏不敢呈拟,數年不調,後鄭昭文當國,始得改秩。王立之父名蒙,凡仕宦處,必有一客吏先言,相見時切莫道及蒙字,丁甯再三。可怪習尚如此,但未能各家自刊《禮部韻略》耳。
嘗讀《樊哙傳》,有販缯屠狗之徒,能取公相之位,深切喜之。甯考在位三十年,主上在禦二十年,通十八舉,取士九千人,今爲朝廷任事者皆無科目人。奉使王楠免,铨使薜及大法過府,許國白身人。趙拱、澄觀之徒,趙範、趙葵并不曾铨試。全子才白身人,王夬亨、彭大雅、餘玠曾發解,賈涉、曾式中、何元壽、李曾伯皆任子,下有姓名官職不稱者不載。
建業間,園丁種梨曰“蜜父”,種枇杷曰“蠟兒”。新羅使者多攜松子賂公卿家,問其名,有“玉角子”、“龍牙子”。
瓜最盛無如燕、趙,車騁擔列,道路俱香。彼人雲:“未至舌交,先以鼻選。”
閩士赴科,吳人赴調,各以鄉産自誇。閩曰“荔支”,吳曰“楊梅”。有題壁曰:“閩鄉玉女含冰雪,吳郡星郎駕火雲。”
古今治天下各有所尚,唐虞尚德,夏尚功,商尚老,周尚親,秦尚刑名,西漢尚材謀,東漢尚節義,魏尚辭章,晉尚清談,周、隋尚族望,唐尚制度文華,本朝尚法令議論。
耿南仲作廣東憲,過梅嶺,宿次水驿,讀書聽蛙鳴,厭之,使虞侯傳語,其聲愈鬧。用紙作釘緘其口,蛙覆死,不受虞兵傳語;蛙仰死,即是虞兵不曾傳語。明日視之皆仰死,至今沙水無蛙。
名山大川皆有神司之。浔州一土神,并無土偶像,但有一木主,長尺餘,半在地,書雲“唐禦史李伯行”。殿上庚艮羅列,無一敢擅取者,立見報應。考之《唐書》無傳。
李珏,閩人,随兄尉永新。邑妓劉興祖貌不妍,受納士女,李以兄任滿欲歸,适有江西漕試,複留候試了而别。劉有樓美潔,李修讀其上。及試,劉津其行李。捷至,劉備犒捷之費。李複來治省課,居數月如京,行囊色色取辦,辇镪束帛,以壯其行。祝李早擢第,富貴無相忘。省捷時,犒倍之。鄰裏姗笑劉之愚,李不來矣。李還家一年無信,鄰裏昨笑者又複揶揄之。忽一日,李書至,劉雖知李有來音,猶未知李之可踐盟否?李首谒令乞劉去籍,令欣然予之。夙有約,事主母當恭孝,撫兒女如己子,執釜鬵以奉朝夕,使彼此可安可久。李許其約。歸近李舍,先書問信主母,進退唯命。主母知其來,越二十裏外迓之,一見如妯娌然。李今某處任。此韶教曾茂實言之。
廬陵王排岸之女孫,眉目秀麗,能琴棋,弄翰墨,失身富家,常郁郁不樂,慕名勝而終焉。郡有朱淵未第,其室寝廢,家事不治,經營一妾,頗難其人。鄰媪雲:“王排岸女孫歸久,試與官人謀之。”朱笑曰:“恐無此理。行成,以八百劵爲質。”一至其家,内外之事若素定。七月十一二日夜,夢入一宮,有二黃袍中坐,二姬左右,雲汝去久何未來耶?見殿下有判官,抱一簿,寫端平幾年,吉州解試榜。王欲看,判官雲:“汝手濁,未可看。”行三四裏,過小池塘,碧色,掬水濯手,二小金龍繞指不下,始得見簿,前三名某人某人,第三朱某,且雲過省及第。二姬堅欲留,黃袍雲:“更展三年。”一姬奉玻璃碗酒一勺,棗二枚,一姬就首上取金鳳钗插其首,黃袍以一詩绛囊置之胸間。寤也鼓,曆曆與朱言之,相對驚詫。朱雲:“試已同往仰山炷香。”才至廟,與夢中所見更無少異,玻璃碗見在後殿,二姬如生,但一姬首無金鳳钗。祝者雲:“七月十二三間失去。”還舍,越一夕揭曉,朱某第三名。次年過省登第。後三年,王一疾而卒,正符黃袍所展之數。其弟夢王來雲:“今爲仰山第三姬也。”朱爲南雄法曹,自作一傳,以紀其本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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