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焦廷貴道:“沈老爺,小将明日證他冒功,管教李成父子,頭兒滾下來。”沈達道:“不憂他頭兒不滾下來。”
是夜不表,第二天太陽東升,轅門炮鼓響鳴,文武員穿袍披甲,兵丁刀斧如銀明亮,楊元帥升了中軍公位,身穿大紅錦袍,背插繡龍旗八面,腰圍寶帶赤金縧,頭上朝陽金盔戴起,雙足戰靴蹬踏,真乃浩氣騰騰,威風凜凜,是宋朝一位保國功勳。左位有範禮部,右座有陝西楊老将軍,文官袍服分班立,武将戎裝序次排。
狄青上帳見禮畢,即于範仲淹肩下就座。昨天要正軍法斬首,今天元帥卻命人設了坐位,實乃元帥心中明白李成父子冒認戰功。當有沈達上帳繳令道:“啓禀元帥,昨天奉令往五雲汛上,細細确查,據衆軍民說,夜深人靜,并不知有無其事。
但焦廷貴拿了兩顆人頭,道經五雲汛上,被李成父子,灌得大醉,捆綁身軀,抛于山澗中一夜,直至昨天午牌時分,方得一樵夫将他救起,如今在轅門候令。”元帥道:“果有此事,李成父了冒功無疑了。”吩咐孟定國抓李成、李岱到來。孟将軍奉令,展出虎威,抓拿到二犯,拜倒在地。父子不啻磕頭蟲一般,叫道:“元帥開恩,卑職父子實乃有功之人。”元帥大喝道:“該死的狗官,本帥已經差查明白,五雲汛上,并沒有贊天王、子牙猜二人酒醉夜出之事,你敢無中生有,妄捏虛言,冒認功勞麽?”李成道:“元帥,其時隻爲更深夜靜,汛上軍民,均已熟睡,故無人得知。”元帥喝道:“佞口的狗奴才,本帥且問你。因甚用酒弄醉焦先鋒,捆綁抛于澗中?一心希圖富貴,将人陷害,取了首級來冒功,忍心害理,畜類不如。”
李成父了聞言,吃驚不小,好比頭顱上打個大霹靂。李岱想:這件事情,料難抵賴,不如招了,免得夾棍之苦。哪曉得李成立定主見,抵死不招,李岱無奈,隻得随着父親抵賴。李成隻管向着元帥,連連磕頭,呼叫不已,隻說:“并不曾将焦先鋒灌醉,抛下山澗中,豈敢在元帥台前,欺心謊語。上有青天,下有地祗,焉敢将人謀害?”元帥聞言大怒,喝令傳進焦廷貴,焦廷貴一進帥堂,怒氣沖沖,将李成父子,賜打不已,大罵道:“好大膽的烏龜李成、狗王八李岱,将我弄得大醉,捆綁了抛下山澗,害得我幾乎凍死。可惱你等喪盡良心,處死你兩個狗畜類,也難消我氣忿。”父了二人,呼叫不已,說道:“焦将軍,卑職父子沒有此事,怎敢鬥膽,陷害焦将軍,拿首級來冒功?焦将軍休得枉屈人,卑職父子哪有此事。”焦廷貴大怒,喝道:“狗官,還說枉屈你麽?好畜類!”說罷,靴尖踢打不已,父子二人呼叫将軍,不住讨饒。範爺喝道:“帥堂之上,不許喧嘩,焦廷貴休得羅唣,失了軍規。”楊元帥問焦廷貴道:“本帥差你催趕狄欽差征衣,爲何反往五雲汛而去?李成父子,怎生将你弄醉?且細細說與本帥得知。”這焦廷貴乃一直性莽漢,從奉令來到軍營,先遇李義,而又尋得狄青,直說到曾生心圖謀狄青馬。焦廷貴乃一直性莽英雄,從來說話,有一句說一句,即做強盜烏龜,也要說個明明白白,藏閉不祝元帥道:“蠢匹夫,身爲将士,立此歪心,真是個鄙陋小人。”焦廷貴道:“元帥,有些緣故。當時見此馬乃是一匹異色龍駒,意欲做個打悶棍人,搶了這匹龍駒回來,送與元帥乘坐。”元帥喝道:“該死的蠢匹夫!”拍案大罵。兩旁齊聲喝祝焦廷貴慌忙打拱,又說悶棍不進,相助得功,道經五雲汛,腹中饑了,隻得進守備衙中讨膳一飽,不想被他父子弄醉,捆綁身軀,抛在山澗中,幾乎凍死。元帥聽了,冷笑一聲,喝道:“李成、李岱,焦先鋒說的有憑有據,你們還不招認冒功麽?”李成道:“元帥,這些虛言,何足爲據,實乃卑職箭殺贊天王,兒子刀傷子牙猜,現在兩顆首級爲憑。若是狄欽差之功勞,何故并無首級?卑職現有首級爲憑,倒是假的?狄王親沒有首級可據,倒是真的?隻求元帥将卑職父子,與狄王親焦将軍狠夾起來,便分真假了。”
焦廷貴聽了怒氣沖沖,搶上一步,喝道:“膽大狗畜生,首級被你盜,自然沒有憑證。”然後叫道:“元帥,不必問長問短,快将兩個狗官,正法便了。”元帥道:“李成,既是你父子功勞,可曉得贊天王、子牙猜頭戴的什麽盔,身上穿什麽戰袍?須說得對準,才可以算你的功勞。”李成想來,須要說得情形相配才好;又想焦廷貴隻有兩顆光光人頭,沒有盔甲,若說酒醉踏雪,決無有盔甲在身的,便道:“元帥!這贊天王頭戴狐皮帽,身穿大紅袍,子牙猜身穿元色皂袍,頭上紅褶巾。”李成說未完,焦廷貴高聲大喝道:“該死的狗囊!什麽狐皮帽子,明明胡說八道!”伸手向胸囊中取出兩個踏遍頭盔呼道:“元帥!這是贊天王的頭盔,這是子牙猜的頭盔,無意中帶藏在此。人都說我癡呆,今日也不算癡呆了。”李成想道:若我知你有踏扁頭盔藏在懷内,早已拿出來了。元帥道:“李成,如今還有何話說?”李成道:“元帥,不知道焦将軍哪裏尋來此盔,搪塞元帥,揆情度理,實乃欽差失去征衣,故意買囑焦将軍爲硬證,冒着功勞,欺瞞無帥的。”範爺道:“李成,本部且問你,二賊既有首級被你父子乘其不備所殺,豈無身體的?倘二賊身體尚在,你父子找尋得來,也算你們之功。”範爺說話也诘得透,李成辯答也辯得妙,他道:“他二人,原有四個随從同走,已将身體搶回去了。”範爺道:“他馬匹何在?”李成道:“他是雪夜步行,哪有馬匹?”狄爺聽了,不覺微笑,歎道:“辯得清楚,好個伶牙俐齒的惡賊!”
帥堂之上,正在審诘,未得分明,忽有軍士報道:“啓上元帥爺,今有八卦山伍須豐,會同大小孟洋,統領三十萬兵,将四城圍困,要與欽差大人會戰,要報贊天王、子牙猜之仇,十分猖獗,請元帥定奪。”元帥打發報軍去後,想道:西兵卷地而來,我也曾會敵過紅須三眼将,身高丈餘,十分兇勇,在八卦山屯紮,與贊天王大狼山相隔一百二十裏,兩邊列成犄角之勢,實稱勁敵。今天盡起雄師而來,想因狄青殺了他二員猛将之故。當下便道:“李成,若果然是你父子二人功勞,爲什麽賊将伍須豐反不與你父子尋仇,偏偏要狄欽差會戰?”李成道:“元帥,這個緣故,卑職卻不曉得,那段功勞确是我父子的。”元帥喝道:“佞口賊!到此仍不招認麽?”忽又報:“元帥爺,西兵攻打四關甚急,請令定奪。”狄青聽了,起位道:“元帥,既是西寇猖狂,待小将出馬,借元帥之威,以立寸功。”元帥正要開言,焦廷貴道:“且慢!你的仙法奇巧,但如令用你不着。元帥,李成父子既能收除贊天王、子牙猜,叫他二人出馬,與西戎對壘,倘然退得敵兵,便算他功勞,倘殺敗了,是個無能之輩,休想此段功勞。未知元帥意見如何?”
且說那焦廷貴雖然鹵莽,卻有些見識,倘他父子出敵,必萬花樓··被西戎一刀一個,豈不省多少麻煩。元帥卻道:“匹夫說來,乃不知進退之見,倘或李成父子殺敵不成,必被番兵沖進關中,誰敢擔此幹系?”焦廷貴道:“不妨,倘他父子出敵,使小将随後掠陣,不許西兵沖進關來。”範爺道:“焦廷貴的話也有三分道理,如若狄欽差在大狼山,收除了贊天王、子牙猜,這大小孟洋,定然認識。他見了李成父子,自然說不是狄欽差,仍要覓他交戰的。果然西戎兩将,在五雲汛被他父子所傷,大小孟洋定然有說,那時真假可分。”焦廷貴道:“我願往做個見證。”楊青笑道:“範大人之言不差。”元帥聽了點首,即差李成、李岱,領兵出敵。父子二人聞令,吓得膽戰心驚,叩求元帥免差。元帥道:“你父子身居武職,必爲朝廷出力,且沙場對敵,乃武将之職,何得推诿?”李成懇告道:“卑職父子雖雲武職,隻好查诘奸民,若要打仗交鋒,實在弄不來的。”
元帥喝道:“身爲武員,如何畏懼對壘交鋒,許多将士,誰敢違我号令,你敢不遵将令麽?”焦廷貴又喝:“狗囊子,做了武官,全仗交鋒對敵之勞,若你這般貪生畏死,朝廷何用養軍蓄将?倘不遵将令,定要吃刀,你若殺不過敵人,自有我在此幫助的。”父子聽了無奈,隻得領了将令,道:“元帥,卑職父子出關去便了。”當下給他盔甲馬匹,父子二人手持抵敵兵器,帶兵一萬而出。焦廷貴在着後面,遠遠跟随。李成對李岱道:“再不想冒功冒出這般事來,今日可以死得成了。”李岱道:“爹爹,好好的守着汛地上,吃的現成俸祿,逍遙自在,豈不是好?隻爲貪富貴高官,拿了頭來冒功,連膝蓋兒也跪得痛破了,不想仍要死的。”
慢說父子一路出關,懊悔不已,這時關内狄爺起位道:“元帥,你想李成父子,豈是西戎對手,不若令小将出馬,幫助抵敵如何?”元帥道:“須豐也是西戎一名頭等上将,身爲賊帥,本領不弱于贊天王、子牙猜二人,既你要出,必須小心。”
狄爺口稱領令,元帥複喚道:“狄王親,須帶多少軍馬,乃可退敵?”狄爺道:“須得二萬兵丁,方才李成一萬,共成三萬盡夠了。當時元帥打發二萬銳兵,與狄爺出關接應,楊青老将,同孟定國,沈達等,也帶兵一萬随後,另有一班武将,不須細述。炮響連天,沖關而出,楊元帥與範仲淹登城觀看。
卻說炮響一聲,關門大開,李成父子,心驚魄散,那李成提槍不起,李岱伏于馬鞍,一萬精兵,紛紛湧出關來。隻見西戎兵将排成陣勢,倒海推山一般,劍戟如林,西夏國大元帥伍須豐,坐下花斑豹,手持銅鐵金鞭,足長丈餘,兩目光輝燦燦,在陣前讨戰。
不知李成父子如何迎敵,三關如何解圍,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