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機選的？多麽漫不經心的話語！周清寒握緊拳頭，眸光深沉如萬丈深淵。

顧妧自然是察覺到了，她語氣淡淡：“她們是妖，人類之中尚且有不拿人命當回事的存在，遑論是他們。”

“那顧小姐呢？”周清寒脫口而出，他平時也是一個冷靜自持，不苟言笑的人，但是今天超出他常識的事太多，再加上顧妧給人的感覺實在舒服，竟是就這麽直白的問出了口。

問出口後，周清寒一怔，卻沒說什麽，隻是緊緊盯着顧妧的精緻的側臉。

不是他對顧妧起了什麽心思，而是……這座新世界的大門可謂是顧妧給他打開的，他自然想聽聽他是個什麽看法。

說實話，周清寒自小家世不俗，父母寵溺，但他卻沒長成無法無天的纨绔，相反的，沉穩内斂、少年老成向來是他的代名詞，要是放到言情小說裏，那是妥妥的男主，嗯，深情男配也挺符合。

“如果我不在乎人命的話，就不會應了你父母的要求了。”顧妧語氣平淡，眼神中卻流露出一抹自嘲。

可惜，他們還是死了。

——

某間茶樓。

前些日子一直在外面辦事的冥夙和剛從Z市回來的顧妧坐在情侶卡座上。

當然，位置是冥夙定的，他心心念念的，就是将顧妧打上‘冥夙’這個标簽。

顧妧抿了一口手中的茶：“你怎麽來了？”

這話說的……可真夠直接，夠傷人的。

不過冥夙早就習慣了，他捂着胸口作西子捧心狀，故作傷心：“妧妧，乃腫麽可以介麽殘忍？倫家抛下手頭所有事物，千裏迢迢隻爲見乃一面……乃實在是太讓倫家桑心了！”

顧妧淡定的擡了擡眼皮，當然，得忽視她額頭歡快跳動的青筋：“說！人！話！”

冥夙神情一整，頓時，整個人都嚴肅了起來：“你和他們又碰上了。”

又？語氣還這麽笃定？顧妧似笑非笑挑眉：“你對我的行蹤挺了解的嘛。”

冥夙一噎，總不能和這丫頭說，冥界有人時時刻刻的盯着她，将她的事情彙報給自己吧？

雖然他隻是好意，隻是想要保護她，但是！這絕對也有監視的嫌疑好吧。

冥夙打哈哈：“這不是因爲我們心有靈犀一點通嘛。”

顧妧知道冥夙肯定在她背後動了不少手腳，但是對她無害她也懶得搭理：“你還是不想告訴我他們旳來曆？”

顧妧語氣淡淡，但冥夙卻能察覺察覺出這份平靜下的波濤洶湧。

冥夙臉一僵，再次說出了以前慣常用的理由：“還不到時候……”

顧妧挑了挑眉：“那什麽時候才是時候？”

她垂下眉眼，語氣帶上了一絲淡淡的厭惡：“冥夙，你知不知道，很多時候，你自以爲是對我好的做法，卻偏偏讓我很！讨！厭！”

最後三個字顧妧擡起眸與冥夙對視，一字一頓的說了出來。

冥夙愣住了，讨厭？！她怎麽可以讨厭他？！怎麽可以？！

冥夙的眼眶微微有些發紅：“妧、妧妧，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好不好？我知道錯了，我會改的，你不要……”不要讨厭我！

他語氣帶着驚慌，帶着無措，還帶着一絲絲惶恐。

顧妧一怔，沒想到冥夙的反應居然這麽大，在她的印象中，冥夙一直是妖孽的，霸氣的，尊貴的，優雅的還有抽風的，不管什麽時候什麽樣子，冥夙都給她一種一切盡在他掌握之中的感覺。

冥夙這麽失态，還是她第一次見，不，夢中也見過一次，是‘她’死的時候，雖然看不清面目，但顧妧卻能感受到那股急欲毀天滅地的悲傷疼痛……還有瘋狂！

這一次自然沒有夢中那麽嚴重，卻讓顧妧的心不由自主的……泛起絲絲疼痛。

顧妧抿了抿唇：“我隻是想告訴你，你自以爲是的好，認爲自己做的是對的，保護了我，其實起到的是反作用……”

說到這裏，顧妧無奈的笑了笑：“阿夙，其實我懂你的意思，你希望我在徹底強大起來之前能夠不爲了這些事煩心……可是阿夙，敵人對我了如指掌，我卻對他們一無所知的感覺實在不好受……抱歉阿夙，剛剛讓你傷心了。”

冥夙聽着顧妧的話，神色慢慢轉好，眼眶上的紅色也漸漸退去，聽見顧妧道歉的話，他搖了搖頭，輕輕一歎：“你不用道歉，确實是我考慮不周，隻想将你嚴嚴實實的保護起來，卻忘了考慮你的心情……”說着，冥夙苦笑一聲，眼神有些恍惚。

那件事對他的影響終究是大了些，當初要不是他一時疏忽，最後，也不會是那樣一個結局了。

他真的怕了，怕那樣的事再次上演，所以就忍不住将她嚴嚴實實的護起來，不讓她受到任何打擾傷害，可是卻忘了，她需不需要……

冥夙的眼神隻恍惚了一瞬，就恢複正常，顧妧看在眼裏，卻沒有問，因着從小到大斷斷續續的夢境，顧妧大抵也能想到他在想什麽。

“那個勢力是一個冥界的叛徒所創建的，他想讓你心甘情願的去做一件事，一件……足以讓你魂飛魄散的事，他還想向我證明，我是錯的……”冥夙開始講述。

“當初，他犯了與我而言不可饒恕的錯，所以我罰他入煉魂池，他一直都覺得他沒錯，自然不肯認錯，也不肯去煉魂池……他雖然是我手下最強的将領，但當時我已經把他打成重傷，又廢了他一身修爲……可誰知，卻還是被他逃了出去，原來，他居然是人鬼結合的産物——半人半鬼！”

“衆所周知，不同種族結合的産物，繼承的血脈大多都會偏向其中一方，修煉方式也會偏向血脈所繼承的那一方……但他不是，他的血脈繼承在人鬼之間達到了平衡，人鬼血脈各占一半。”

“其實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但，大多會因爲這種平衡，淪爲兩者都不能修煉的廢物，可他，他卻兩種天賦皆是極佳……爲鬼，他是我手下最強的将領，是除我之外冥界的最強者，爲人，他亦達到了人界驅魔師所能達到的等級巅峰……所以，他逃走了。”

顧妧微微挑眉，她問的是這個？他冥界第一大将是如何在修爲被廢的情況下逃走的？

“……”冥夙假裝沒看見，繼續講，講的越長越好，他才能和顧妧多待一會兒，再多一會兒。

“他一直都隐藏的很好，要不是他叛逃，我還真不知道，他原來是半人半鬼。”

冥夙講的時候，雖然表情語氣似乎有些波動，但眼底卻始終一片薄涼冷漠，他根本就不在乎手下是否背叛，不然，那人（or鬼？）也不會潇灑這麽多年，還來找顧妧的麻煩，早在第一時間就被他擊殺。

不過，若是讓他知道曾經的不在意，和現在的想要留給顧妧練手留下了一個大隐患，以至于……冥夙一定會第一時間解決了那家夥。

“後來，他在人間創造了一個勢力，一直在找你還有和我做對，你父親的事，其實就是他做的。”

可惜，那家夥将顧妧父親的魂魄藏的太深，即便知道是那家夥做的，竟然也讓他費了這麽長時間才找到，以至于顧妧父親的魂魄如此虛弱。

不過，很明顯，也是冥夙隻是盡力，而非全力以赴，因爲，這世上，冥夙也隻在乎一個顧妧，其他的都不重要。

而在很久以前，還沒有遇到顧妧的冥夙，其實是什麽也不在乎的，要不也不會因爲無聊和一時興起，做出了……的事，險些沒被鋪天蓋地的悔恨逼瘋了自己！

後來，更是用了漫長的時間去挽回……

其實，冥夙是能治好顧妧父親的，但他沒有，他覺得，以顧妧父親現在的狀态，能更好的刺激顧妧變強……

雖然利用心上人的父親作爲籌碼刺激心上人這種事顯得很不地道，也很沒有人情味，太涼薄了些……

但對于冥夙來說，除了一個顧妧，他什麽都不在乎，除了顧妧，沒有什麽是他不能利用的。

那麽，對于冥夙的想法，顧妧知道嗎？還是能猜到一點的。

那麽，顧妧生氣介意嗎？那是當然的，但是再生氣，再介意，她也拿冥夙沒辦法，一則，她父親的傷又不是冥夙傷的，二則，那也是因爲在冥夙有意無意的顯露下，顧妧對冥夙可是很了解的。

所以，她無比的清楚，冥夙救了她父親，隻是爲了讓她不用等到決戰，因爲父親在敵人手中備受擎肘，若真有那麽一天，冥夙指不定就變救人爲殺人了……

顧妧擡了擡眼皮，問：“和我從小做到大的夢有關？”

冥夙沉默了一瞬，點了點頭，卻沒有說更多。

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不知道怎麽說，他無法告訴顧妧那些往事，他怕……顧妧會離開他。

顧妧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見顧妧這次沒有追問的迹象，冥夙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氣。

其實每次顧妧問起她的夢的時候，冥夙總是很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