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爺子一邊說着,一邊自己倒是不要人扶着,拄着拐杖,大步下了樓梯。
顧妧連忙迎上去。
老爺子下了樓梯,将顧妧細細打量:“好好好!要是你父親看到你現在的模樣,肯定會很欣慰的。”
想到父親現在還虛弱的待在養魂池裏,顧妧眼神一黯。
她去過冥界了,卻發現自己在修複父親靈魂的時候總是有什麽東西在阻止……所以,她父親現在還是待在冥界養魂池内,和剛被冥夙救回來時,是一個樣子。
不過顧妧還是笑着說:“若是父親看見張爺爺依舊老當益壯,也會很開心的。”
她腦海裏,張明澈正在開心的念叨:“爸爸媽媽,爺爺,我好想好想你們喔……對了,原來阿妧姐姐和我家是認識的,我說呢,我怎麽第一眼見到阿妧姐姐就那麽喜歡……”
張老爺子注意到了顧妧的眼神,卻也沒多問,隻是笑着轉移話題:“妧丫頭這麽多年過去了,居然一次都沒來我這個老家夥,莫不是把我忘了?”
顧妧也笑:“哪能啊,您也知道的,我從小就怕動彈……”
張老爺子點頭:“也是,你這丫頭從小就懶。”
張老爺子沖着張明珏招招手,複又轉頭看着顧妧:“這是你明珏哥哥,說來也奇,當年你也沒少來張家做客,但偏偏每次來的時候這小子都不在家,那麽多次,你們倆倒是都沒見過。”
張明珏唇邊帶笑,如飒飒清風:“原來顧小姐與我張家有舊,倒是明珏怠慢了。”
張老爺子沖着孫子瞪眼:“叫什麽顧小姐?叫妹妹!”
張明珏苦笑,卻還是叫了一聲:“妧妹妹。”
顧妧心裏寒了一下,面無表情:“明珏哥客氣了。”
這時上官穎上前一步,笑着說:“爸,知道您看見小妧開心,但也不能忘了遮滿場的客人啊。”
這話對于在場絕大多數人來說,當然隻是客氣話。但是連家家主連承也是來了的,将他和他夫人放在一邊不搭理總是不合适的。
張老爺子掃視一眼場中,衆人都是對老爺子笑笑表示不介意。
介意?怎麽會介意?這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劇情他們震驚之餘也是看的很過瘾的好嗎?
張老爺子看過羅慧時微微皺眉,嘴裏的話卻是對着上官穎說的:“知道怠慢你和清落還不快去招待?問我老頭子做什麽?去去去!别妨礙我和妧丫頭叙舊。”
又瞥了一眼羅慧:“清輝,還不把你媳婦扶起來回房間收拾一下?”
張老爺子身後看似清朗俊挺卻眼神陰郁的男子,也就是張家二爺張清輝應了一聲,唇邊總是帶着的三分笑意就像是刻上去的一般。
他走過去将羅慧溫柔的扶起,可是眼神卻始終淡漠如冰。
羅慧正不可置信的盯着顧妧,完全沒想到顧妧盡是十多年前常來張家的那個黃毛丫頭。
卻見張清輝走過來,眼神先是一亮,待看清他眼底的冷漠時,轉爲黯然,苦笑一聲,羅慧到底還是不願錯過和他靠近的機會,扶着他的手借着他的力量站起來。
幾乎是在羅慧站起的瞬間,張清輝就松開了手,徑直轉身,自顧自的往樓上走,羅慧神色黯淡的跟在他身後。
孽緣啊,一旁看得清楚的張老爺子心下暗歎。
顧妧目光掃過張清輝的背影,眼底深處一抹意味深長。
上官穎站在一邊很無奈,雖然現在是清落當家,但老爺子您好歹也是今天的壽星,該說上兩句吧?
不過這話她倒沒有說出口,過壽嘛,老爺子開心就好。
倒是顧妧,輕笑一聲:“張爺爺,今天您是壽星,不對客人們說上兩句?”
張老爺子眼一瞪:“有什麽好說的!老夫過壽,他們愛來不來!又沒求着他們來!”
這話說的……真是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小。
在場衆人面上看不出來,心裏卻都是一囧,話雖然是這麽說,但請帖好歹也是你張家發出去的吧,要不要這麽不給面子?
上官穎無奈的笑了笑。
張老爺子蒼老有力的手拉着顧妧:“走,好好和我說說你這些年的經曆。”
顧妧随着他走了兩步,扯了扯他的袖子:“您好歹也讓我跟朋友打聲招呼吧。”
張老爺子停下步子,顧妧指了指連雲綿和慕容域。
張老爺子放開手:“去吧,今晚你就住張家,老頭子要和你徹夜長談。”
顧妧笑:“徹夜長談就不必了,不如我就在張家多住幾日?到時候您想聽什麽我都說給您聽如何?”
這話說來很失禮,往常都是主人開口留客人的,哪有客人主動開口留下來的?
除非是關系不淺,顧家和張家倒是關系不淺,但也有多年未見,關系也親厚不到哪去,所以顧妧這話說的到底失禮。
不過,張老爺子聽了卻顯得很高興:“好好好!小穎啊,記得給妧丫頭收拾房間,讓妧丫頭在這裏多住些日子。”
而就在顧妧剛轉身離開,一名小小年紀,就可見風流之态,和羅慧四分相似、張清輝六分相似的英俊少年和顧妧擦身而過,見顧妧容顔,眼中不由劃過驚豔之色。
這是張清輝和羅慧的兒子,顧妧清楚,小時候也是見過的,她沖少年微微點頭。
張明華好奇的掃了一眼顧妧,看她的樣子應該是剛從爺爺那裏過來的,隻是,看着似乎有幾分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不過,現在重要的不是這個,張明華湊到張老爺子身邊,笑容爽朗:“爺爺,大伯伯母,我回來了!”
張老爺子笑罵道:“你這臭小子還知道回來?我看啊,你分明是忘了今天是你爺爺我過壽,巴不得不回來呢。”
張明華撒嬌:“哪能啊?這不是因爲要去給您取禮物,才耽擱了嘛……”
身後傳來的聲音讓顧妧微微一笑,她能聽的出來,張明華在叫張老爺子和張清落夫婦的時候,流露出的感情真摯而深厚,若是沒有張清輝這樣一個兒子和羅慧這樣一個兒媳,應該會是很幸福的一家……
張清輝和上官穎,羅慧和張清輝,這都是孽緣啊……顧妧心中輕輕一歎。
另一邊,在顧妧和張老爺子交談時,震驚過後的連承也盯着自家女兒,挑眉問道:“你這個朋友到底是什麽身份?怎麽還和張家扯上關系了。”
連雲綿很無辜:“您剛不都聽到了嘛,她叫顧妧,是張老忘年交的孩子。”
連承瞪了瞪眼,卻被妻子林玉雪不着痕迹的用二指禅在腰後狠狠扭了一圈:“說話就說話,瞪女兒做什麽?”
“嘶~”連承眼角顫了顫。
連雲綿微微吐了吐舌頭,笑嘻嘻的說:“她叫顧妧,職業爲言靈師,和九組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言靈師?!”連承和林玉雪對視一眼,彼此眼中滿眼驚異。
連承搖頭笑了笑:“早該想到的不是嗎?和張老關系不淺的顧家顧朔唯一的女兒,這身份早就明明白白的告訴咱們了。”
林玉雪也是點了點頭,笑看着女兒:“出去近一年,你到也結交了個不錯的朋友。”
連雲綿眨眨眼:“其實我和她認識才不到十天,不過我和她倒是很合得來,唔,她那個閨蜜也很有意思。”後面說的就是林玥了。
正想再說什麽,看見女兒身後顧妧正走過來,不由咽下了原本想說的話,沖着女兒笑意盈盈的微擡下巴:“你的好姐妹過來了,和她去聊聊吧,也别圍在我們兩人身邊了。”
連雲綿轉身,待顧妧走近,才嘟囔着說了一句:“誰圍在你們身邊了,隻是正好站在這裏而已。”
修煉之人五官靈敏,連承和林玉雪自然是聽見了連雲綿的嘀咕。
眼見着爹地媽咪一個瞪眼,一個柳眉微挑,連雲綿笑嘻嘻的拉着顧妧遁逃。
……
宴會廳某個角落。
連雲綿故作兇狠的逼問顧妧:“說!這是怎麽一回事?!”
顧妧淡定的從眼前的食盤裏叉起一小塊蘋果塞進嘴裏,嚼了嚼咽下去才說:“别裝了,一點都不像。”
連雲綿哼哼兩聲,也叉了一塊水果塞到嘴裏:“你真是一點都不誠實。”
慕容域儒雅的笑了笑,安撫她:“顧妧不說,肯定是有她的原因的。”
連雲綿不高興的撅了撅嘴:“我知道,又沒怪她,就是小小的抱怨一下嘛。”
顧妧好笑:“既然沒怪我,怎麽還要小小的抱怨一下?”
見連雲綿瞪眼,顧妧才笑了笑,說:“其實就像你們聽見的那樣,自我父親有事之後我就沒有再來過張家了,而張家,自從明澈出事之後,也沒有人再去看過我了。”
父親出事,母親傷心成疾,她哪還有心情竄門子?
想到當年的事,顧妧神情一黯。
連雲綿表情有些讪讪:“抱歉,提到了你的傷心事。”
顧妧好笑的捏了捏她可愛的小臉:“别把我想的多脆弱似的。”
連雲綿不滿的拍開她的手:“别捏我的臉,會捏胖的。”
顧妧輕笑出聲。
——
自壽宴那天之後,顧妧已經在張家待了有幾天。
那日來過的客人對于張家老爺子壽宴上,那個看似清潤靈動,溫婉柔和,帶着一絲清冽的無害少女,卻雷霆出手封了羅倩倩的聲音,踹飛了張家二夫人,毫發無損不說,還讓張家老爺子拉着寒暄之事猜測紛紛。
卻終究沒有宣之于口,畢竟,誰也不能保證他們說出口的議論會不會惹得張家人不悅。
想在N省混下去就不要得罪四大家族的好。
正如同想在S省混,就不要得罪九組和顧妧的好。
這天,顧妧進了張老爺子的書房。
張老爺子坐在書房裏對顧妧淡淡一笑:“妧丫頭肯說了?”
顧妧一挑眉徑直坐在張老爺子的對面:“老爺子知道了?”
張老爺子笑着搖搖頭:“你這丫頭,雖然多年未見,但這幾日相處就能看出來,和你以前是一個性子,知道我過壽,以你的性子,準備壽禮是一定的,但是人卻不會到的,沒辦法,誰讓你這丫頭向來就懶呢。”
顧妧笑着眨眨眼:“還是張爺爺了解我。”
随即神情一肅:“我有事要跟張爺爺說。”
張老爺子一笑:“說吧。”
顧妧眼睑微垂:“您要先保證,您聽到之後不會太激動。”
張老爺子一愣,沉默良久之後,才點點頭一歎:“說吧。”
顧妧點點頭:“明澈,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