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澈很乖巧的沖着顧妧笑了笑：“嗯，我等姐姐忙完。”
顧妧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明澈真乖。”
連雲綿猶豫了一瞬，還是說：“如果有需要的話，阿妧可以來找我和阿域幫忙。”
說着，就吐出了兩串數字：“前面是我的手機号，後面是阿域的。”
顧妧認真的記下，笑道：“好，有需要你們幫忙的地方我一定會打你們電話的。”
——
顧妧到的時候，狐姬正坐在一張紅色的沙發上，目光專注的用一把小巧的刻刀在一根泛着森冷光澤的雪白骨頭上雕刻着什麽。
那是一根人骨，那個男人的骨，顧妧清楚。
顧妧進來的時候，她也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搭理顧妧。
顧妧也不在意，走到狐姬對面的沙發坐下看着她。
狐姬容顔豔麗妖娆，氣質高貴慵懶，還帶着一絲獨屬于上位者的威嚴。
她此刻專注着手下的動作，神色中有幾分溫柔。
這樣的一個女人，還真的看不出她會是一個生抽人骨，活拔人皮的主兒。
兩個小時後，狐姬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将手中的成品遞給顧妧：“瞧瞧，我的手藝如何？”
顧妧接過來，紋路精緻，細節處理的很完美，入手帶着淡淡的涼意：“很不錯。”
狐姬笑了笑：“這就是那個男人最靠近心髒處的那根肋骨。”
顧妧手中頓了頓：“其實我很好奇，爲什麽你會喜歡用人骨制笛，以人皮作畫？”
狐姬笑了笑，笑容溫柔：“因爲恨啊，這世上，總是有人抛棄糟糠之妻，愛上她人，也總是有人，喜歡插足别人的家庭，别人的幸福。”
“五千年前，各界界門還未關閉，各界之間還能互相來往，我剛剛滿一千歲，在狐族，算是個花季少女，那個時候啊，我一直都在族裏，對外面的世界滿心好奇，想要出去闖闖，可是，身爲族長的母親擔心我，總是拘着我……”
“那個時候，總是叛逆的，母親越是不想讓我做什麽，我就越想做，所以，我偷偷溜了出來，到了人界。”
“卻不想，被一隻山貓誣賴，讓他以爲我殺了人……他就是雲塵，清冷出塵如谪仙，不過二十歲，卻已經是驅魔大師的絕世天才。”
“我打不過他，魅術也對他沒用，我就隻好逃了，他窮追不舍，最終還是被他追上了，卻不想，我和他大戰的時候，山貓居然從背後偷襲了他，原來，在我之前，他一直在追殺山貓，山貓懷恨在心，逮到機會，就毫不猶豫的動手重創了他……”
“一直追殺着我的人被重傷，即将被殺，我應該高興才對的，可是，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居然會出手救了他，我的魅術對他沒用，但是對山貓确實有用的。”
“山貓修爲不如我，但是我的對戰經驗卻是太少，我打不過山貓的，所以我帶着他逃了。”
“半年時間，朝夕相處，我對他生了莫名的情愫，他也喜歡上了我，我以爲，我們能一直幸福一輩子。”
“可是，山貓來了，他帶着幾個幫手，雲塵寡不敵衆，我又對戰經驗不足……他好不容易帶着我逃了出去，可是自己卻不行了……”
“我用内丹救了他，朝夕之間青絲變白發，形如老妪，他醒來之後，感動極了，說要一生一世對我好……呵呵，都是謊言！不過短短三年，他就和自己的表妹滾到了一處，還讓我看見……可真是髒啊！”
“我絕望的離開，他和他的表妹卻不肯放過我，在我即将被他的表妹殺害之際，我的族人趕到，救了我，他們憤怒之下就要殺了那個女人，可是啊，我的仇，我會自己報，所以，我阻止了族人……”
“回到族中，母親心疼極了，卻不知該怎麽辦，她想去殺了雲塵，取回我的内丹，我不同意，我的仇，我要自己報，可我失了内丹，勉強保住性命已是幸事，形如廢人，又該如何報仇……”
“我偷出了族中聖物——一枚能夠讓人恢複全盛狀态，沒有絲毫副作用的丹藥，據說，那是很久以前族中無意得到的，這些年，每一個死去的族人，他們的妖丹都在供養這枚丹藥，丹藥經過多年供養，已有靈性，再過些時日就能化爲人形，到那時，族中就能再多一位強者……”
“我吞下了丹藥，即将化爲人形的丹藥，卻不是我這個已經廢了的狐妖能消化的，可是，或許是上天垂憐，我九死一生後，居然成功了！”
“……其實我是知道的，族人們是有意放我去偷了丹藥，畢竟，我一個廢人，怎麽可能順順當當的躲過森嚴的守衛去到禁地呢？狐族向來團結，對我們來說，一位活着的族人，要比聖物珍貴的多……”
“不過，這話是沒辦法說出口的，所以，後來才有了狐族公主狐姬被逐出狐族的事。”
顧妧打斷了她的話：“那爲什麽你要告訴我呢？”
狐姬笑了笑：“這件事，當年其實很多妖都是心照不宣的。”
顧妧點點頭。
狐姬繼續說：“被狐族逐出後，我趕到了人界，找到了他們……他們那天大婚，那片火紅，灼傷了我的眼，也刺痛了我的心……吞下丹藥的我，也得到了這些年所有蘊養丹藥的妖丹上的妖力，實力大漲，即便是戰鬥經驗依舊不足，但雲塵卻已然不是我的對手……”
“雲塵是想和我說些什麽的，隻是我什麽也不肯聽，步步緊逼……”
“最後，他倒在我的懷中，沒有解釋，沒有恨意，沒有愧疚，沒有後悔，隻有一句‘能再見到你真好！’和滿足的笑容……”
“你知道嗎？其實我和他打起來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有真正出手，最後打在他身上，讓他重傷的招數，也是他故意的……”
“他死了，他的表妹瘋了，告訴我，其實他根本就沒有背叛我，那一日，我看到他們衣衫淩亂的躺在一起，是她做的手腳，她下了藥，可即便如此，雲塵也沒有碰她……”
“追殺我的事，也是她做的，雲塵根本什麽也不知道，會娶她，是因爲她威脅雲塵，若想知道我的下落，就娶了她……錯了錯了，到最後，我和雲塵都錯了，我錯在年少不知事，不夠信任雲塵，雲塵錯在相信了他的表妹，關心則亂……”
“我恨極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等清醒過來的時候，自己的左手上拿着一根骨笛，右手上拿着一張完整的血淋淋的人皮……那之後，我突然就愛上了這種感覺，在人界殺了無數負心漢，無數小三……可是，卻再也沒有一個白衣如雪，清冷如谪仙的少年出現，指責我濫殺無辜……”
她說到最後的時候，笑容未變，依舊溫柔，卻讓人莫名的悲傷。
“抱歉，讓你想起了傷心事。”顧妧沉默，然後道歉。
狐姬卻是搖了搖頭：“這世上啊，沒有說不出口的事，即便當時說不出，覺得是世間最痛，可最終，你卻還是能夠坦然說出口。”
說這話時，她眼神滄桑，帶着曆經世事的澄澈。
顧妧默然。
“現下，你的心可能安了？”狐姬笑問。
顧妧通過青蕭來找她，所以她自然知道顧妧來意爲何，畢竟，顧妧從不加掩飾。
顧妧卻是一笑：“我隻是想來看看你。”
她确實隻是想見見狐姬，她之前給青蕭去電話的時候，青蕭聽了她的原因，才發現自己漏掉了什麽，當即就說了狐姬的殺人原則，所以，她早就放心了。
“呵~”狐姬捂唇一聲輕笑：“那你發現了什麽？”
顧妧說的很認真：“你很美，也是個好女人。”
狐姬愣了愣，才笑道：“真是個令人意外的評價。”
自她造下無邊殺孽之後，她所聽到的，大多都是‘妖孽’，‘孽障’這樣的稱呼，好女人？還真是個别緻的評價。
……
解決了狐姬的問題，顧妧就在學校裏請了假。
幾天後，和慕容域連雲綿一起帶着張明澈的魂魄前往N省。
之所以和慕容域還有連雲綿同行，是因爲他們本身就來自N省，慕容家、連家、張家、朱家是隐于N省得四大驅魔師世家。
當然，還有其他的家族勢力，不過都不足爲慮。
而林玥，卻恰好因爲論文的事不能同行，爲此，怨念了好久，叮囑了顧妧和連雲綿好幾遍，讓她們回來的時候和她說說過程。
機場，顧妧三人輕裝上陣，沒有帶多餘的行李，各種證件外加銀行卡，足以。
看的候機大廳中那些大包小包的人滿臉羨慕。
顧妧的左手腕上有一支墨色的玉镯，玉質通透瑩潤，隐隐帶着神秘的氣息，不是凡物，單單看慕容域和連雲綿羨慕的眼神就能知道。
這是養魂玉雕刻而成的玉镯，張明澈的魂魄就宿在裏面。
養魂玉，顧名思義，有蘊養靈魂之效，靈魂受傷，它可以慢慢修複，沒有受傷，它也可以蘊養魂魄，讓魂魄慢慢變強。
舉個例子，一個厲鬼，它百年修爲，若是沒有奇遇什麽的，它能達到百年修爲，那一定是靠着自己慢慢修煉的。
但有了養魂玉，它修煉十年，就能達到百年的效果。
……
養魂玉在冥界不算難得，但在其餘界卻極爲稀罕，拇指大小的一塊養魂玉就能夠迎來各種争鬥。
養魂玉隻有有修爲在身的人能認出來，能發揮出最大效果，但普通人帶在身上也是能蘊養魂魄的，長此下去，益處不言而喻，腦海清明，身體康健什麽的，都是最基本的。
可是這麽珍貴的東西，顧妧卻是掏成了镯子……
一面感歎顧妧暴殄天物，一面想着能不能從她那兒買上一小塊——畢竟，掏完镯子，肯定能有廢料剩下的不是？
顧妧看着他們撇過來的目光，見一直沉穩的慕容域都失了沉穩，不由失笑：“我那裏還有一些這個的料子，到時候你們可以來買。”
之所以不說送，也是因爲顧妧清楚這東西有多珍貴，送出去的話，怕是接受的人會很誠惶誠恐的，雖然她不缺這個，但是也沒必要讓别人不安是不？
張明澈在镯子裏喊：“阿妧姐姐我也要！”養魂玉是好東西啊，張明澈是聽說過的，看阿妧姐姐的意思應該是不缺的，那到時候他讓爸爸媽媽也買些應該沒有關系的吧？
張明澈喊的是鬼語，除了顧妧和慕容域連雲綿他們三個有修爲在身的，沒有人聽到。
顧妧低聲道：“好，不會少了小明澈的。”
張明澈滿足了：“我就知道，阿妧姐姐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