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婆婆說那一年的清明節下了點兒蒙蒙的細雨,龍脊崗上都是土路,雖然是小雨,但是路上已經全都是黃膠泥了,不好走得很。
瞎婆婆跟着爹在爺爺的墳前擺了些酒肉,燒了些紙錢,給墳頭上添點兒新土,就算是掃墓了,臨了擠出兩滴眼淚出來也就是了。這中間的事情都是農村的老話,這裏就不詳述,變故發生在回來的路上。
由于下了雨,龍脊崗上的路都是一腳踩下去能粘鞋底子的黃膠泥,瞎婆婆的爹可能是急着回家還是怎麽着的,走的分外的急,這一急可就出了事了。腳上的布鞋在路上滑了一下,整個人趔趄一下一屁股蹲在了地上,挎着的籃子裏裝的上墳的豬頭肉,蘋果香蕉摔了一地。瞎婆婆爹人在地上可卻先心疼這東西,吆喝着讓瞎婆婆去撿。
瞎婆婆剛想去撿,掉在地上的豬頭卻當着瞎婆婆和爹的面少了一大塊,白花花的肉忽然就從空氣裏完全消失了一樣,瞎婆婆爹還以爲看錯了,使勁的揉了揉眼睛,弄的臉上都是泥巴。
沒等瞎婆婆走過去,足有兩斤重的豬頭肉就這麽無聲無息的徹底消失在了空氣裏。一個農村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實巴交農民幾時見過這麽邪乎的事情,思忖着肯定是撞了邪了,大叫着站起來拉住瞎婆婆就往家裏跑。
剛跑出兩步,瞎婆婆隻覺得眼前一個灰蒙蒙的影子閃了一下,緊接着眼睛就是一陣錐心的疼,瞎婆婆當場就疼的暈死了過去。
當時也是清明,掃墓的人也不是瞎婆婆這一家,沒過多久瞎婆婆和她爹就被掃完墓回村的老鄉發現了。根據後來那個老鄉的回憶,他看到瞎婆婆和她爹的時候,兩個人都躺在血泊裏,旁邊還有一隻已經被雨水淋得白刷刷的鼻子,而瞎婆婆爹更是直接被開了膛,肚子裏空空的,五髒腸子都給什麽東西吃完了。老鄉吓得當時褲裆都濕了,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回村裏,在村頭的小賣鋪裏用公用電話打了110.
等到縣裏的公安局來的時候都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老鄉叫上了幾十個大膽兒的年輕小夥子,領着公安局的同志就往龍脊崗上去。當時的場面,公安局的幾個人都看吐了,勘察現場的時候才發現還有一個喘氣的,趕緊通知縣醫院的給帶走了。老鄉問公安局的這是咋個搞哩!誰會這麽大的仇?
縣裏的公安局平常哪裏處理過什麽棘手的刑事案件,頭幾年的時候,還有個連環殺人犯在周圍的村子裏犯了十多起滅門的案子,晚上還猖獗的用血在在縣公安局的門前寫了“煙城公安真笨蛋,老子就在煙城縣”。就這樣,人都沒逮着,隻是派出了大大小小的的車子在周圍的村子裏不分晝夜的巡邏,殺人犯倒是沒再出現了,但是兇手也沒逮住,這案子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等到這幫孫子勘察完了現場,跟老鄉說現場沒發現人爲的痕迹,初步排除了他殺的可能。在場的幾十個小夥子當時就把人給圍起來了,你說的這叫什麽屁話,人都成這樣了,難不成能是自己弄的。公安局的一口咬定這像是野獸所爲,可這龍脊崗上都是莊稼地和墳頭,又不是什麽深山老林,哪裏來的吃人的畜生。
公安局的到底都是執法人員,碰上這幫刁民也沒了辦法,兩幫熱僵持不下,公安局的隻能硬着頭皮又把現場徹徹底底的翻了一遍,在瞎婆婆爹的身子底下找到了幾個腳印,但是這個腳印很小,隻有嬰兒的腳丫子那麽大小,而且幾個腳印都是隻有腳趾沒有腳後跟。公安局拍了照拿給在場的幾十個年輕人看這附近村子裏是不是有什麽天生殘疾的人,腳是這麽個走勢的。
在場的幾十個人看了照片一下子都不說話了,臉色都是刷白刷白的,老鄉哆哆嗦嗦的跟公安局的說“這是人腳豲的腳印啊!這是人腳豲!”老鄉嘴裏這麽說,可是他也沒見過人腳豲具體長成什麽樣,在龍脊崗上種地的都見過這種 腳印,老一輩的叫這種東西叫人腳豲,但是老人也沒見過,都是一輩輩嘴裏傳下來的,誰也沒見過真東西,沒想到這一次他媽的膽敢殺人了。
等到公安局的人走了,幾十個人回到村子裏一合計,人腳豲一直都是隻聞其名,不見其物的,頂多就是收莊稼,埋人的時候見過一些腳印,沒想到這種東西竟然是能殺人的畜生,哪還容的它活下去,當下慫恿村裏的青年小夥子組成了小分隊專門在龍脊崗上找這種畜生。
人倒是沒少派出去,可這人腳豲傷了一次人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了,到現在幾十年了,傷人的例子也就隻有這麽一個。
瞎婆婆被送到縣醫院,經過一番搶救,命倒是保住了,可眼睛是被徹底的挖走了,鼻子更是連鼻梁骨都扯了下來徹底的沒了,完全是破了相了。這一毀容,本來訂好的親事也吹了,瞎婆婆一度鬧的要死要活的,可村子的鄉裏鄉親看着可憐,上了歲數的這個勸兩句,那個勸兩句,加上平常身邊都有人照看,當真是你想死都死不了。
鬧了幾個月,瞎婆婆也就接受了,平常吃的用的村子鄉親都不曾短缺,那時候小洋樓已經是鬼宅了,鄉親們都不敢靠近,瞎婆婆卻不知哪根筋搭錯了,撇了自己原來的房子不住跟别人換了這麽個石棉瓦搭的窩,瞎婆婆說是自己住在人多的地方不好,你們雖然不說,可我自己知道現在這張臉是個什麽樣子,經常吓到小孩子,還是搬到僻靜的地方好一點兒,就算是真鬧鬼啥的,鬼看了這張臉怕是都要吓走。
瞎婆婆的這件經曆我熟絡了之後倒是問過幾次,而且也從村裏人嘴裏聽過一些,瞎婆婆叙述的模棱兩可的地方,我就負責講講,總算是讓翟蘭和黎殄有了大概的了解。
聽過故事之後,黎殄的臉色很古怪,眼神不斷的在瞎婆婆身上掃來掃去,而且手在底下沖翟蘭打着手勢。
我心道你們這是什麽意思,剛想問黎殄已經說道“婆婆,這故事我們也了解了,今天呀辛苦您了,近日來的匆忙,沒帶什麽東西, 改天給您帶點兒水果來!我們還得去考察别的,就不叨擾了!”說完使勁的沖我使眼色。
我不明所以,走近小聲的問黎殄“你們倆幹嘛呢?話說得這麽客氣,我看你們倆剛才那眼神可不對,是不是藏着掖着什麽壞心眼兒?”
翟蘭把我拉到一邊,附耳說道“你看瞎婆婆,看看她腳下!”
瞎婆婆聽完黎殄的話已經站了起來準備把我們送出去,這麽一站起來本來沒什麽!但是經過翟蘭的提醒,讓我往瞎婆婆腳下看,我就留了個心眼兒。
我看了一眼,眼睛就挪不開了,又往瞎婆婆前後左右看了個遍。大中午的驚出了一身的白毛汗,一股寒意從腳後跟涼到了後腦勺。
這中午的太陽正毒,打在瞎婆婆身上光線像是一下子消失了,地上半點兒陰影都沒有,一個大活人怎麽可能沒影子呢?
瞎婆婆拿着拐杖摸索着要送我們出去,拐杖的影子清晰的映在地上,但是瞎婆婆身上卻沒有。我看的背脊發涼,張口就想問。黎殄使勁的在我背上拍了一下“闡微,該走了,咱們改天再來看瞎婆婆,别舍不得了!”
瞎婆婆聞言也是笑呵呵說道是啊,是啊,你還記得我就成了,有這份心就行了。
此時我在看着瞎婆婆笑起來牽動的嘴角,覺得分外的猙獰,那雙沒有眸子的眼眶裏都透着絲絲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