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輪墜下,華燈初上。城市在夜晚顯得更爲繁華與喧鬧。一個個封閉的鐵盒攜着刺目的燈光穿梭在交錯的水泥道路上,劃過條條閃電。一棟棟高樓伫立,紛紛穿上了霓虹的華裳,眩目多彩。
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喧嚣冗雜,沸反盈天。這是龍國南方桂市的夜晚,它有披着美麗外衣的繁華。
“多美的夜景,卻隻是遮掩虛假黑暗的外衣。”莫慈扭頭看着車窗外的桂市,不禁感歎道。
汽車在駛往桂市的龜山精神康複中心的途中,莫慈的母親就住在那兒。因爲剛剛下班,莫慈照常駕車去那裏探望他的母親。
莫慈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也有幾個年頭了,因爲莫父去得早,所以他也格外獨立與自強。或許也正是這樣,過早接受家庭的壓力與社會的浸染,二十五歲的莫慈已經厭惡了朝九晚五的麻木生活。
沒有起伏,沒有激情,生活就像一灘不起波瀾的死水。而他,就像一具行屍走肉,被囚禁在這座鋼鐵叢林當中。
起床吃飯,上班下班。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如同編好的程序,冰冷刻闆地執行。直到有一天死去,化作無人知曉的塵埃,消失于人世間。
這不是莫慈想要的生活。
沒有星星的夜幕籠罩着大地,桂市的近郊少了些許華彩喧嚣,多了些許蕭瑟冷清。
拐了幾個彎,莫慈駕車直接進入了龜山精神康複中心的大門。因爲安保人員也記得他的車牌,所以并未加以阻攔。
龜山精神康複中心不僅是在桂市數一數二的精神病醫療機構,甚至在三海省内也是排得上号的。所以盡管醫療費用頗爲昂貴,但來此就醫的人卻絡繹不絕。
莫慈的家境雖談不上榮華富貴,但家業殷實還是有的。市中心的兩套大房子、莫慈開的奔馬轎車以及銀行裏的一千多萬龍币,全是莫父留下的遺産。
也因此,莫慈能夠給予母親最好的治療幫助,他非常希望母親能夠早點康複,回歸正常人的生活。
把車停好,莫慈徑直走入了醫院大樓。寬敞的大廳被一種淡藍色節能燈照亮,但是在這寂靜的環境下卻顯得有點陰森。
莫慈和服務台的值班護士打了個招呼,便走向了拐角處的電梯。但在這時,大廳外卻有人大聲喊道:
“快點來人,那個家夥又發作了。搞什麽鬼啊,他是怎麽跑出來的?”聽到喊聲,服務台的值班護士連忙跑到後面叫人。不一會兒,聞訊趕來的幾個白褂醫生推着躺車沖了出去。
片刻,他們便在一陣嘈雜聲中返回,躺車上卻多了一個人。
“你們要幹嘛?不要啊,你們不要殺我!快放開我,快放開我!”躺車上的青年大吼大叫,神情充滿了恐慌。但因爲他的雙手雙腳被躺車上的尼龍帶捆綁住了,所以他隻能像一條劇烈掙紮的毛蟲不停扭動。
扶着躺車的醫生們都不說話,隻是互相用眼神傳遞了一下彼此的無奈。
“張小根,别激動,我們是醫生,我們不會殺你的。”其中一名醫生用輕柔的語氣說道。
“你騙我!就是你!你是魔鬼!你們全是怪物變成的,走開,快走開!”青年張小根毫不理會那名醫生的安撫,伸着脖頸咆哮道。
而他那張臉,因恐懼與激動漲紅扭曲起來。
“好了,别多理他,他現在已經神智不清,跟他講多少不都是白費口舌嘛?”另一名醫生說道。
其餘的醫生沒有再接話,隻是加快推着還在狂亂之中的張小根。
“不好意思,借過一下。”電梯打開,醫生們推着躺車從莫慈身邊經過。
但就在這時,張小根死死瞪住莫慈,大吼一聲從躺車上彈起,似乎想要抓住莫慈,卻因尼龍帶的固定又被拉回,重重地拍在了躺車上。
聲響很大,醫生們與莫慈都被吓了一跳。醫生給莫慈道了個歉,這才進入了電梯。
看着電梯門緩緩關上,莫慈不禁長出了一口氣,這瘋子總算走了。
電梯很快又回來了,莫慈直接上了七樓。經過熟悉的拐角,莫慈來到了他母親的病房。
“小莫,你來了。你媽媽已經睡了,你過來這邊坐着吧。”房間裏除了莫母還有一名年紀稍大的護士,這護士見莫慈到來,便起身對莫慈說道。
“多謝您了,芳姐。”莫慈對那護士說道。芳姐笑着搖了搖頭,走出房門。
莫慈慢慢來到母親床頭,母親已經沉沉睡去。看着母親被歲月劃刻出的皺紋與年華浸染成的白發,莫慈的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楚。
“老媽,你是真的老了。”莫慈輕輕撫着母親的額頭,小時候母親也是這樣撫摸着他的額頭。
皎潔的月亮靜靜挂在夜空,而莫慈也靜靜倚在母親身旁。隻有這時,他冰冷麻木的心才能感受到一絲絲溫暖與幸福。
生活中的不順心,工作上的不如意以及别人的不理解,在這一刻都消失不見了。母親是莫慈的港灣,從小就是。
當年莫父意外離世,莫母因此深受打擊,一蹶不振,最後落了個精神失常。而莫慈肩上的壓力就更不用多說了。
但莫慈并沒有放棄,父親走了他還有母親,他也願意爲此在鋼鐵叢林中艱難前行。
“老媽,還有你陪着我。”莫慈嘴裏喃喃念叨。
接着,莫慈走到窗前,看着樓下的一片黑暗。
“也許大部分人都會覺得這個世界豐富多姿、精彩萬分吧。燈紅酒綠的現代城市,生機盎然的鄉村田野,世間種種對于人們來說都是那麽新奇有趣……”
“可爲什麽,我總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黑暗虛僞呢?”莫慈搖搖頭。
“這樣的生活,太令人厭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