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這老頭子裝病騙我回來繼承镖局,其他人還和他聯起手下套把我往火坑裏推啊!栽了,全栽了。但這次,我出乎自己意料的沒有發火,我看向師傅,這個欠揍的老家夥真的是老了,雖然還一副頑童模樣,但臉上的皺紋騙不了人,眉宇間還是有一點點的哀愁。
師傅愁的什麽,大夥都知道。後繼無人,這是身爲一代宗師的大師們最大的遺憾,師傅有一個孩子,我管他叫叔,師傅卻讓我管他叫哥,是個文化人,十年動蕩的時候當過紅衛兵,大水沖了龍王廟,舉報了自己老子,父子兩鬧得是那個不開心啊!但終歸是自己的孩子,師傅沒放任着他跟當年的偏激青年一起一昧的打砸批鬥,那是要承受因果報應的,不管他願不願意都給送到了國外去念書,娶了個金絲貓當媳婦,生了幾個女娃之後,如意的生了個大胖小子,之後就一直定居在國外,沒有回來看過他,如果不是這樣,師傅堂堂一代宗師,也不至于想把家業寄托到我這個外人手上。
不過說起師傅的孫子,他還是津津樂道的,因爲這個孫子跟他親,經常偷偷回國來看望師傅,給師傅帶洋貨,師傅一口一個聽話,一口一個孝順,誇得他沒邊了。不過對待别人就沒有那麽好臉色了,尤其不待見我,經常把我當工人使喚,有錢人家,好大的少爺架子,對了,順帶一提,這個跩得二五八萬的屁小子叫蘇堅劍,人如其名賤賤的,比我小兩歲,如果不是因爲他父母的阻撓和反對,師傅早就教他法術武功了,他才是太極镖局的正統繼承人。
我是個優柔寡斷的人,确定什麽事情都要反反複複羅裏吧嗦的考慮這考慮那,結果就是很多事情都不了了之,不過這一次,明顯我給自己是做不了主的了。
“你剛剛才在祖師爺面前發過誓,這會就想違背誓言了,就不怕祖師爺招雷劈你。”不再演戲後的師傅紅光滿面,中氣十足,一嗓門嚷嚷的,把殷實爺都給招來了。
大壯看着我不好意思地嘿嘿笑,殷實爺雖然沒有像之前演戲的時候要拿拐杖來打我,但是我總覺得,他有一些不同了,神情不太對,而且真的是瘦的不成比例,皮包骨頭,興許替代我去走镖被鬼纏身是假,但受了傷肯定是真的。
“啊洋啊,你回都回來了,就别走了,别到時候真把你師傅給氣死了怎麽辦?”大壯沖着我說到,朝我擠眉弄眼的,我愣是沒明白他要表達什麽?最後他急了吓唬我道:“你别以爲你師傅是在吓你,分分鍾真的招雷劈你。”
話剛說完,一道閃光和一個嗞嗞作響的聲音先後而至,吓得我腿一軟,差點沒跪下。空氣中彌漫出一股臭氧的味道,師傅的手上抓着張燒了一半的符紙,周圍不時圍繞起藍紫色的電氣。
“當家的,你息怒,何必跟一個孩子一般見識,啊洋還在叛逆期,讓大夥帶一帶就好了,到時候他就知道你這個當師傅的好。”殷實爺總算開了口,幫我在師傅面前說了軟話,接下去看到師傅的手時,語氣一變,怒罵道:“你個敗家的老玩意,隻是在徒弟面前裝裝逼,竟然動用了神霄雷符,這玩意得來不易,可比你的命值錢啊!”殷實爺是镖局的總管,陰陽镖之一的祿存,不過已經退休了,現在主管财務和上上下下的瑣碎事,最看不得别人在他面前浪費,劈頭蓋臉的對師傅一頓臭罵,敢把太極镖局的镖主當孫子罵的,整個镖局也就隻有殷實爺一個人了。
“好了好了,我就進镖隊就是了,一個個都一大把年紀了,都這麽爲老不尊,什麽年代了,還充滿了壓迫,自由,自由懂嗎?”我不服氣地嗆了幾句,準備回我以前的房間收拾去。
“等一下。”
“又怎麽了?”臨出門師傅又把我叫住,我都已經答應回镖局了,還要我幹嘛?事情都不一遍說完,我都不耐煩了。
“你當陰陽镖隊是想走就走,想回就回的嗎?”
師傅嗆了這麽一句出來,一股無名火就燒到了我的腦子上。
“我說你個……”
話沒說完就又被師傅打斷了。
“老實,你把規矩告訴他。”
殷實爺聞言正兒八經地走到我面前,清了清喉嚨說道:“太極镖局門規,但凡丢了镖的镖師,除非犧牲,否則都将被永遠革除镖師資格,如若想要再拜入镖局,需将丢失的镖帶回,才能得到龍虎茅山的認可,重新獲得镖師資格。”
聽完這段話,我心中一萬個不願意和一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你奶奶的,耍猴呢!要去把那女鬼找回來,這世界這麽大,上哪找,再說了,那女鬼連大壯都抓不住,我去還不是送死嗎?
“得,我看我還是走了算了,要招雷劈就劈吧!總比去給女鬼吓一頓再被掐死的好。”我心裏那個火冒得都不止三丈了,沒好氣地頂撞着兩個老家夥。
“阿洋啊!你可别太自私咯!别忘了,和你一起丢了镖的還有誰?”
這話一出,我腦袋頓時嗡的一下,回過頭去看了眼大壯,他咧着嘴一副玩世不恭的嘴臉,滿不在意的樣子,但我卻不這麽看,我走了五年,他那五年不能走镖,空有一身本事,去物流那邊搬運貨,都不知道日子怎麽過來的。
“可憐大壯啊!這五年裏每次走镖他都去不了,唯一一次瞞着我偷偷去走了次镖,結果被茅山的監察部門抓去關了半年多,這可不知道都是給誰害的。”
師傅摳着鼻孔,故意裝模作樣的說到,在我聽來,這一字字的都是刀子,紮得我耳膜生疼。
“那女鬼在哪?我去抓。”師傅說的對,都是我害了大壯,一走了之就太自私了,不管怎麽樣?最起碼也要讓大壯重新拿回七星镖師的資格。
我這話剛說完,師傅那老家夥噗哧一聲又笑起來了,笑得沒心沒肺的。
“我說阿洋啊!我的傻徒弟,你當那女鬼是圈養的牲口,說抓就抓啊!當然是得你親自去找咯!”
從師傅的房間出來,我一路傻愣傻愣的,我聽到鬼字都怕,居然還要我去抓鬼,而且這鬼還不知道在哪裏?難道環遊世界的夢想要改成環遊世界抓鬼記了嗎?他奶奶的這可咋整啊!
我整晚都坐在石桌上發呆,突然地肩膀上一重,不假思索地罵道:“你娘的誰呀?不知道大半夜不能拍人肩膀嗎?”
“嘿嘿,你小子還懂得這個道道,你以前不是不信嗎?不過你放心,頂肩陽火隻會被不幹淨的手拍滅,我這剛洗的,不怕。”
我聽着聲音是大壯,就回過頭去,當下就整個人都不好了,如果這個大壯是鬼變的呢?我這一回頭不就得被上身了嗎?
不過好在真沒發生個什麽事?大壯還是大壯,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他笑得手裏的酒瓶子都掉地上了,一個勁的笑話我膽小,跟着師傅的人,一個個都是專業演員、大忽悠,沒心沒肺的。
笑了一會見我沒反應,大壯尴尬地假裝幹咳了下,把一整箱的啤酒放上了桌子。
“來,喝,喝完明天好上路。”
“呸,說得跟電影裏要被殺頭的犯人一樣,臨出門的,就不會給自己讨個好口彩。”我怒道,這大壯本事是有,但嘴上沒門,又好酒,一開話匣子就把不住,說得都是亂七八糟的醉話,平時的形象都挺好的,這就是酒後亂性、失德。
“就這麽喝啊!連點下酒菜都沒有。”我不樂意了,大壯這酒鬼喝酒,向來是空腹喝,不吃半點配菜墊肚子,據說是年輕的時候在外面流浪,有上頓沒下頓,有一回餓暈了躺在路上,是别人給他灌了一口烈酒才緩了過來,之後便一刻也離不開酒,可以連續幾天不吃任何東西,但唯一不能沒有的就是酒,有時候甯願把買飯的錢省下來買酒,也不吃一頓飽飯,久而久之成了習慣,我跟他相處那麽些年,還的确是這樣,我就沒法向他那樣,每次空腹跟他拼酒,不是吐得一塌糊塗,就是酒精中毒,我都懷疑他這麽多年過去了,怎麽還沒死啊!
“這大半夜的,廚子也下班了,上哪弄下酒菜去,要不小哥你去弄兩個。”大壯是真醉了,他也隻有喝醉了才會管我叫小哥,怎麽聽怎麽别扭,散發着一股子的基味。
“我說大壯,明天怎麽走,你有苗頭了沒?”我去廚房拍了兩黃瓜出來下酒,随後從包裏掏出一包小浣熊幹脆面啃了起來。
大壯又嘿嘿笑了一聲,這個他的口頭禅,基本上每說一句話,都得先傻笑兩聲,這也是他在陰陽镖的镖路上很吃得開的原因之一,傻憨厚。
“阿洋啊!你真當老爺子是在害你呀!老爺子早就把女鬼所在的地點,能力,以及行爲都查得一清二楚,就等着你回來呢!要不是茅山那群老家夥立的破規矩,丢了镖的人,必須還一起去把镖找回來,才能得到他們的承認,不然我自己早就上了,抓個小女鬼壯爺我還需要五年,這你欠我的,問題嚴重了,換成鹵鵝頭,你得還我好幾百個。”
一聽這話,心中的重石頓時卸掉了一半,大大地松了口氣,師傅到底是老謀深算,什麽都給計劃好了,這樣一來,抓回這鬼镖,就容易多了。
“老爺子知道這些年你把學的,他教你的,都給忘光了,所以這次抓女鬼,你就給我打下手吧!我一個人也能行。”
我聽了心裏頭好一陣暗爽,這事我巴不得由你去弄呢!但嘴上可不能這麽說,怒道:“憑啥我要給你當馬仔啊!這次我要獨自上,一雪前恥。”
“好。”大壯大聲地嚎了句,然後拍拍我的肩膀說道:“果然英雄出少年,那這機會我就讓給你了。”
前面那句聽着舒服,後面直接把我推進地獄裏去了。這叫死要面子活受罪,挖了個坑埋自己啊!
“瞧你那臉一會青一會白給吓的,出息。你就放寬心吧!這本書是老爺子讓我交給你的他的,你複習一遍,那些個道法什麽的,不都手到擒來,還有這幾道符,關鍵時候能發揮大作用。”
“什麽大作用?”
“呃…………”
得了,白問,對于法術,大壯是個完全的外行,也就不勉強他了,當即把手冊和符紙都收進了包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