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局,古稱镖行,受人錢财,憑藉武功,專門爲人保護财物或保障人身安全的機構。舊時交通不便,客旅艱辛不安全,保镖行業應運而生,镖局随之成立。镖局有镖旗、镖号,分水路和陸路,镖局的镖頭和镖師,都會些拳腳功夫,要守六戒,說行話,經常遊走于官府和山匪之間。
镖師們有句口頭禅,叫“三分保平安”,這是一個資深镖師的修養,也是镖局的一個重要精神。所謂“三分保平安”就是:帶三分笑,讓三分理,飲三分酒。
镖車上路,走镖的上下都不能再飲酒,中途如果遇上劫镖的,趟子手就會立于馬上,聚氣凝神,喊出一聲洪亮悠遠的:合吾!告訴前方道上的朋友,大家都是自己人。
镖局興盛于清代,由于後來火車、汽車、輪船的相繼現世,镖局漸漸失去了作用,無以爲繼,隻得關門大吉,最後一家镖局于1921年關閉,表示了這存活在曆史中500多年的行業就此消失。
趕屍,以湘西一帶最爲盛行,是爲茅山道術的一種,以神秘莫測的法術,将客死異鄉之人的屍骸運回故鄉安葬。頂級的趕屍匠,需是八字全陰,命犯孤星,克六親,害九族,命格孤寡一生,且長相奇醜之人才能勝任,方能保其一世平安,擁有這種命格的人,隻能說天生就是個做趕屍匠的材料,但世間的趕屍匠何其之多,擁有這類命格的人寥寥無幾,皆是這一業内德高望重之人,而因趕屍乃是與陰界打交道,除了八字全陰之人,多數都未能善終。
趕屍一般都由師傅帶着徒弟在夜裏趕,不打燈籠,在前面的手中搖着一個攝魂鈴,一面走一面敲鑼,嘴裏喊着:“逝者歸家,生人回避。”意在提醒夜行的人畜避讓,特别是貓狗之類容易引起屍變的牲畜。屍體用草繩把他們聯系起來,每隔六七尺一個,額上貼着辰州鎮屍符,穿山越野,飛檐走壁。
而趕屍這一行當的覆滅,也是因爲火車、汽車等交通工具的面世,而漸漸走向了滅亡。
但誰曾想,就是這兩個因同一個原因而消亡的行業,會在幾十年後,融合成另外一種形式,重新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我叫秦洋,我從事的就是這樣一個行業,道上的人管我們叫陰陽镖師,因爲镖局的創始人,我的師傅,曾經是一名精通陰陽術的道士。
我們的镖局叫太極镖局,舊時镖局分有陽镖、陰镖,陽镖走陽間路,做活人生意;陰镖走陰間路,爲鬼怪驅使,自古陽不涉陰,陰不入陽,而我們太極镖局揉合兩者,标新立異,走的镖也叫做陰陽镖。
白天我們是在地方上小負盛名的“新新物流”,夜裏,整個建築改頭換面,變成了古風古氣的太極镖局。據說這樣的“幻境建築”是出自一位茅山大能之手,破四舊時改行當了建築師,才有了如今這個幻境屋内屋,樓中樓。
太極镖局供奉的是北鬥真君,每次走镖不多不少隻帶七人,分别帶着七張面具,分别是:貪狼星君、巨門星君、祿存星君、文曲星君、廉貞星君、武曲星君和破軍星君,腳踏七星步,手持捆仙索,尊镖主号令,莫敢不從。
問起這太極镖局運的是些什麽物事,這就是重點了,太極镖局走陰陽镖,并未承襲老一派的作風,陰陽相斥,無論什麽物事,力所能及之内,盡皆滿足。白天依舊做物流該做的一切合法之事,而夜裏則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太極镖局有一套自己的禁忌,行話則和古時走陰镖相仿,隻是不立镖旗,取而代之的是兩隻白紙燈籠,一隻寫着“太極”,另一隻寫着“陰陽”,點亮裏面的森森綠火,意在告訴生者:“陰陽镖現世,生靈退避”。而我們的镖車則被一口漆黑的大棺材取代,棺材放在一架平闆車上,我們走的镖貨,都放在了這口大棺材裏,試想一下,夜裏七個人走在路上,推着一口大棺材,前面一個人拿着攝魂鈴,三步一搖,中間兩個人各拿着一個鬼氣森森的燈籠,後面四個人推着棺材,所有人臉上都帶着天地正神的面具,饒是來的是扛着沖鋒槍迫擊炮的犯罪團夥,都會頭皮發麻,背脊發涼,選擇退避三舍,因此太極镖局從來沒有丢過镖,太極镖局和師傅的名聲響徹中華九州。
當年師傅号稱大陰陽手,下過陰間給秦廣王送過包裹,紅軍遭鬼子圍剿時把一位名震中外的首領當包裹裝起來突圍救走過,近代運過千年古董幹屍,也和洪門買賣過軍火,按師傅的話說:“管他合不合法,隻要能賺錢,有能力賺,我們就不能放過那白花花的銀子。
乍一聽都覺得師傅這人指定是個無良的奸商,隻有我知道,每次走镖運的這些見不得人的東西,得來的錢,師傅大半部分都捐到了偏遠的山區,去救濟那裏受苦受難的同胞去了。我曾經問過師傅,這些人有政府接濟,你這樣不爲名利,把自己豁上性命的血汗錢捐助出去,到頭來能得到什麽?”
每逢問起,師傅總是笑呵呵地說:“炎黃大地邊幅遼闊,饒是他京師政府如何大能,總有力所不及之處,那些被遺漏的人民,豈不可憐,而且中華五千年來,最不乏的就是發國難财,偷救濟錢的貪官污吏,政府有心,并非旗下人人皆有良知,這個時候,如果沒有一些有能力者并富善心之人施以援手,團結将何以爲繼,統一又談何容易,須知,水可乘舟,亦可覆舟,民以食爲天,曆史上哪一次的戰亂,不都是因爲百姓沒有食物,無法生存而引起的,所以我們……”
師傅人老了,就開始絮絮叨叨,每次一說,我都忍不住地要打瞌睡。
我是師傅收養的孩子,打小就跟着師傅學藝,學些拳腳功夫和畫一些奇怪的符号之餘,還外帶一些小時候覺得非常奇幻的小魔術,與道相關的書籍典故更是背得滾瓜爛熟,每當我學會一種東西的時候,師傅都會高興地合不攏嘴,逮到人就說我跟普通人不一樣,我也搞不懂我和别人哪裏不一樣了,不都是一個腦袋一個身子,兩支胳膊兩條腿嗎?而且學這些東西,在21世紀,真心沒感覺到有什麽卵用。
小時候我對師傅非常的好奇,因爲在我的印象,他總是帶着幾個人四處跑,而且每次出門都是晚上,短的隔個一兩天,長的四五天,一個星期,沒有更長的了,而且每一次他都是在晚上回來,然後就會給我帶很多好吃好玩的,我問師傅去哪了,他總是笑哈哈地跟我說:“師傅出去玩了,想不想去啊!想的話你就快點長大,師傅就帶你一起去。”因此我小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快點長大,然後和師傅一起出去玩,師傅說,外面的世界,很大很漂亮。
這種情況直到我長大後的叛逆期,我和師傅親如父子的關系出現了危機,代溝使我們不能互相理解,漸行漸遠,終于16歲的時候,我離開了師傅,走出了鄉鎮,到了大城市裏闖蕩。
我幹過保安,擺過地攤,在飯店廚房裏當學徒,商業街上派傳單,采石場裏挖石礦,扛着水泥,搬着紅磚……。五年過去了,做過的行業十根手指數不過來,卻仍舊一事無成。
那一天,我正在夜校裏上課,突然手機響起,是一個陌生的電話号碼,手機裏傳來了一個急切的聲音大聲說道:“啊洋,快,快回來,老爺子他快不行了。”
我的腦海一片轟鳴,後面的話我都沒有聽見,腦海裏不斷地閃現出從小到大我和師傅在一起的時光,小時候師傅講鬼故事哄我睡覺,教我練功,帶我到城裏玩;他外出的時候,我每個晚上都坐在門口,等着他們回來,然後要糖吃,如今他耄耋之年,我卻……
不知不覺我的眼淚就流了下來,捏着手裏的火車票,心裏默念着:您老人家可千萬要等我回來見你最後一面啊!師傅!
離家五年,我重新又回到了這一片熟悉的土地上,走出了火車站,不遠處一個留着闆寸頭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一輛老舊的奧拓旁抽着煙,不時向這邊張望過來,突然間他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高興地朝我這邊奔了過來。這個男人就是給我打電話的那個人,叫大壯,是我師傅的走膀右臂,陰陽镖隊之一的廉貞。
相視無言,最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有些感慨的說:“回來啦!回來了就好。”大壯領着我把行李放上車,這是一輛他開了七八年的破舊車了,本來他是有錢可以換輛“别摸我”或者“笨死”的,但師傅說我們的行業特殊,不要太張揚,他索性就直接在二手車店淘了這輛車,一開就是七八年,跟他老婆一樣。
我長大後的那些年,一直不肯坐他這輛車,出遠門甯願選擇步行,因爲這輛車實在太破了,堪稱我們海鎮第一破車,坐着這輛車,給當時叛逆期的我就隻有一個感覺,丢人。而如今,百感交集的我,坐在這輛車裏,卻感覺到了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切感。
“啊洋啊!你說你也真是的,一走就是五年,老爺子可是氣得夠嗆,當然,想你也是想得心累啊!不然也不至于一病不起,眼看着就快不行了。”
“你等下見了面,态度可不能壞了啊!好好聽聽老爺子有什麽遺言?一定要答應他。”
“你累吧!累了就休息會,離家裏還有一段路呢!”
在車上的時間裏,他就跟我說了這三句話,而我一句都沒有回他,因爲我意識還遠在當年的回憶裏。那件事,是我和師傅鬧翻的根本原因,從小到大,師傅從來沒有讓我接觸過任何和走镖相關的東西,以至于在發生那件事之前,我都完全不知道,師傅的這個太極镖局除了是個名字複古的物流公司外,居然還跟鬼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