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一片廣闊無際的草原上,輕風吹着有些微涼,我一向是喜歡綠色的,就像敬畏浩瀚的宇宙般敬畏着這片草原,霧很大,氤氲籠罩着可見的一切,草片子上凝起晶瑩的水珠,在微風中搖擺,發出沙沙索索的聲音。
霧真的很大,大的空氣都染成了灰色。遠處,似乎有什麽在跳動着,我想仔細看卻怎麽也看不清,隻是依稀瞧見一個穿着白裳,留着一瀉黑發的女子,她像是在跳舞,一種我從沒見過的舞姿,翩翩缱绻美得不可方物。忽然,草原以女子所在的地方爲圓心,以極快的速度染成了一片血色,那女子還在跳,之于這一片紅的妖冶的草原。
一股莫名的情愫不知覺得慢慢上升,湧入心底最深處的地方,那是一種讓人窒息的孤寂悲涼,眼淚瞬間就刷刷地滾落了下來。那種感覺就好像你睜着眼,看着一層層冰涼的海水漸漸的淹沒你腳踝、手腕、脖頸、頭頂,直到你的世界一片黑暗,内髒在海水強壓的擠壓之下扭曲,痛苦的想了結一切,卻無能爲力。
醒來的時候背後早已被冷汗浸透,擡手,掌心貼着三片邦迪,是真的麽。
我下樓的時候,老爹正在客廳嗑着瓜子看新聞。見我下來了,老爹收拾了下桌子,“你小子終于醒了啊,我還以爲你要睡到明個呢。”老爹哼哼道。
“我,我是怎麽回來的?”我記得我走到半路好像就眼前一黑什麽都不知道了。
老爹圍起圍裙走一邊走向廚房一邊道,“你小子還好意思說。給稻片子劃拉了手就暈了?說你在部隊呆過兩年我都嫌丢人,還是人家小夏把你背回來的。”
晚飯的時候沒有看見夏萊,秦姐不知去哪了也沒瞧見,餐桌上就我和老爹,梨木桌上一盤清炒小菜,一碟子花生米,夏天本就吃不下太多,也是難得,我也取了一個小酒盅陪老爹喝了起來。
一場下來,竟是無言,老爹像是有心事似得,一口悶地猛灌。聽見外頭聒噪的蟬鳴,一個勁地喝的更猛了。
這樣一來我竟不知該說些什麽了,隻是默默地陪老爹喝着。
“還記得你爺爺嘛?”他冷不丁地這麽問了一句。
我點頭,擡手又把酒滿上,耐心地等老爹開口,心中有的疑惑很多,比如夏萊是誰,比如那個左尋淵有是誰,他們好像都認識爺爺似得,而且老爹和秦姐似乎也知道一些什麽,還有最近身邊發生的一系列怪事,看見的不知什麽鬼影,今天遇見的移風轉水陣,還有這些莫名的夢,好像也和記憶中爺爺的故事交錯重疊,還有就是爺爺究竟去哪了,這些年他還好嗎。
“還記得是吧。”老爹愣愣的看着遠方像是回憶着什麽,“你知道我們家的傳家寶吧。那件金縷玉衣。”
“恩。”我點頭,爺爺以前說過,是太爺爺當時從一個姓劉的手上買下來的。
又聽老爹繼續道,“當年買下那件金縷玉衣後的第二年你太爺爺就離開了,他像走的很急,沒有交代,隻是留下了一張拓印的古素絹子,而那件金縷玉衣也不見了。那古素絹子上似是拓着什麽古怪的字,村裏最有文化的算命先生也認不得,你爺爺年輕,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拿着那絹子就上了縣裏。”
“那時候是民國三十二年,正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時候,全世界都不安甯。當時我們這片是老蔣的管轄,你爺爺把那古素絹子帶到縣裏,想找有文化的先生看看,可沒想到竟傳到了當時的文物局去,所子裏的專家看了,立即召開了一次秘密的會議,上面下達命令當時組織了一支考古隊去了西安,你爺爺作爲絹子的提供者也跟着去了。”
“在去之前你爺爺就已經和你奶奶搞對象了,走的時候說是最多兩個月就回來,可沒想到這一去就是兩年,據你奶奶說,他當時回來的時候頭發長的蓬亂不堪,胡子拉碴的,看起來甚是憔悴,而且性情大變,話也少了很多,奇怪的是他回來的時候拖着個大麻袋,打開一看,正是一件人形金縷玉衣。人人都道恭喜,可你爺爺卻一副失了魂的樣子。”
“是根據那絹子上提供的信息失而複得找回來了嗎?那太爺爺呢,最後找到沒?”我問。
老爹又咪了口酒繼續道,“你爺爺回來以後什麽也沒說,日子過得渾渾噩噩,好在有你奶奶陪着,後來有了我們這群孩子,直到有了你們這幫小崽子,話才越來越多,年紀越大以前發生的事卻越清晰,小輩也都不懂事,你爺爺六十大壽的時候,你幾個叔叔伯伯嬸子姨都打起了那件金縷玉衣的心思,你爺爺的一隻眼睛也是那時候意外瞎的,身體也越來越不好。十年前,你爺爺聚齊我們,說要把當年未完的事給了結了。我們也不明白他說的事到底指的是什麽,但也估摸着危險,就勸你爺爺别去,誰知,他第二天就不見了。”
“所以,爺爺就是那時候不見的?那後來呢?這夏萊又是誰,她好像知道些什麽關于爺爺。”我問。
“你爺爺這一離開就了無音訊了八年,你想想,你爺爺離開的時候都七十了,一個老人家,這麽大年紀,而且還這麽多年沒消息,我們嘴裏不說,心裏都以爲你爺爺沒了。”講到這他頓了一頓,“可就在兩年前,家裏收到了一封信,正是出自你爺爺的筆迹,說什麽他現在過得挺好,讓我們别擔心,說是他現在身子骨還算硬朗,這些年一直在爲那件事奔波,現在隻差幾個關鍵了。最奇怪的是,那封信提到了你。”
“我?”雖然爺爺在我們這一輩裏應該是最喜歡我的,但是這麽多年,爺爺還惦記着我,我真的說不出地感動。
“對,你爺爺他說,現在你長大了,有些東西也需要自己去面對了,也是時候背負起的你應該責任。”說這話時眉頭緊鎖。
“責任?什麽責任?”這都什麽什麽啊,聽得我雲裏霧裏的。
老爹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具體我也不清楚,隻是隐約覺得這件事的嚴肅,你爺爺不知有什麽心事煩惱了呢麽多年,我隻是怕這樣的命運降臨在你身上,所以也就沒告訴你。”
聽老爹說的模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不知道,大概老爹心裏也沒數,“那夏萊呢?”我又問。
“你太爺爺還在的時候喜歡研習風水秘術,由此而交了一位志同道合的摯友,是清末時的一個商人,叫夏友伯。後來他經商下海去了國外,聯系也就少了,但還是偶有書信。夏友伯有一子一女,女的嫁了個洋人留在了國外,男的,也娶了個洋姑娘。也就是夏萊的奶奶,夏萊的爺爺喜歡故鄉的味道,回國定居後也喜歡鼓搗些稀奇的古玩啥的,你爺爺這兩年就在他家,說是在爲什麽做準備,卻也不知他們是怎麽聯系上的。夏萊是這兩年回國的,八成是受了她爺爺的影響,在美國主修考古,而且這妮子身手不凡。”老爹用一副看看人家再看看你的鄙夷眼神瞟了我一眼。
我不樂意了,我也沒多差啊,“那她來咱家什麽意思?”這冷美人不好好在家呆着來這作甚。
老爹還沒開口,就聽門外透來的聲音,“我來是爲了帶你走。”不響,我卻聽得清晰,是夏萊。
夏萊挽着我母上大人的胳膊,笑眯眯的看着我。而秦姐臉上透着的笑容才然我感到背後一陣發涼,要知道,秦姐每次這麽笑都沒好事,“秦姐啊,這麽晚你們去哪了?”
秦姐依舊一張笑臉,“你姑要嫁人了,邀請我們去她家先吃個飯,你不是暈了嘛,我就派你老爹留屋照顧你了。”
“我姑終于有人要了?”話剛說完,腦袋就迎來一記糖炒栗子。
“你個死小孩,怎麽說話呢。明個在村裏辦婚禮,你給我打扮精神點,還指望着你當伴郎呢。”秦姐揶揄道。
那天我早早就躺下了,腦子裏想了很多,比如爺爺說的責任是指什麽,夏萊說帶走我是什麽意思,還有一件令我激動的事是姑姑的婚禮,因爲,爺爺說過,要把那件金縷玉衣作爲姑姑的嫁妝,我這麽大都隻是聽說那件玉衣,卻從未見過,爺爺把鑰匙交給了夏萊,明天就能見到它的廬山真面目了。
想着想着,我便去與周公相會了。這一覺,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