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村姓張的,就隻有張禮光家一戶,張二爺的父親是倒插門來我們村的,張二爺他們這一輩兩兄弟,他哥哥在解放前就離家不知音訊,而張二爺膝下倒是有五個兒子,但前面三個全部夭折,實際上也就張大爹和一個還未成家的兄弟。
盡管張家跟我們家已經交惡,但聽說是死人這種事,我媽也沒有阻攔我爸,雖然我家正逢嫂嫂分娩,不過始終都是死者爲大嘛!
張家死人,我最希望死的是那個張大媽,不爲别的,隻因我和嫂嫂回來時她在垭口說的那些話。就算我知道她有可能是受張禮光的控制才那樣的,但我還是覺得他張家沒一個好人,要不當年他們幹嗎在我身上放五害?
所以我聽了父親的話後,馬上就跟在我爹屁股後面往外跑,想去看看熱鬧。
我爹沒有跑去張家院子,而是往村子的地塘邊跑……
我們家是山區,并且還沒有河,吃的水既不是地底下打出來的井水,也不是河水,而是在家附近用石頭壘一個水窖,用水泥漿敷上後收集貯存雨水以供生活使用,也就是俗稱的“栽水吃”。
早些年村裏人少,隻有幾戶人家的時候,先輩們找不到水泥,便在村子中央最低處的一塊平地上挖了個泥水窖用來貯水,我們都管那口水窖叫做地塘,意爲地裏的池塘。
說起這地塘,那可是有點神奇的!它口徑雖然隻有三米左右,但卻非常的深,而且那窖壁幾乎是垂直的,平常即使下再大的雨也裝不滿,可那半窖子水也從來沒有幹涸過。後來村裏的人家陸續修建了自家水窖後,地塘裏的水便無人去挑來用了,但也正因爲它的神奇,所以一直都沒有将其填平。
我跑到地塘邊的時候,那裏已經聚了一大群村民,但令我失望的是,并沒有看到任何死人,隻有幾個大漢在拼命抓着像是瘋了張大娘。
當時的場面有點混亂,我一個小娃娃也不敢靠得太近,但我還是聽村民們說了事情大概:
原來張大媽爲了節省自家水窖裏的水,剛才帶着她家四歲大的孫子到地塘邊洗衣服,誰知剛到那裏,打水用的繩子都還沒系在桶上,她家那個小孫子便給滑了跌進地塘。
張大媽慌了,一邊大聲呼救,一邊快速把繩子系上桶,扔下去想讓她孫子抓住後拉起來,可桶扔進地塘後卻沒有多大反應,而且她也看不見下面那黑漆漆的水面上有小孩撲騰的身影。
聽到她的呼救聲,最先趕到的是張大爹,他到了那裏後二話沒話,“撲通”一下就縱身跳下了地塘。
張大媽原以爲他老伴下去後,一定會把小孫子救上來,因爲據說張大爹的水性很好!誰知他這一躍下去,就隻下水時的聲音後便沒了聲息,等張大媽在那地塘邊上看了好半天,卻連個泡都不見從水下冒上來。
這下她是更加慌了,連忙又是大聲呼救……
趕來的村民們也是束手無策,因爲相比張大爹,僅有的幾個識水性的人都隻是入門級的,誰也不敢去冒那個險。于是他們隻得忙着去找長竹杆過來,往地塘裏伸進去攪和,想把水下的爺孫倆打撈起來。
竹杆把水攪得渾黃,卻感覺不到下面有人的存在。這時張大媽家的大兒子和大兒媳,也就是張禮光的哥和嫂也聞訊趕來了,聽得自己老子和兒子都在地塘裏不見蹤影,他那大兒子不由分說便跳了下去。
詭異的事再度發生,幫忙施救的人隻見張家大兒子下去後便急速沉下水去,竟沒有半點要遊泳或者潛水的動作。于是他們忙又用竹竿攪動,誰知卻和之前一樣,探不到半點水下有東西的感覺。
就在衆人都很驚訝的時候,張家大兒媳毫無征兆地也往地塘裏跳下!還是一樣的情況!
這下幫忙的村民都無法相信自己眼睛了,怔了一會才又繼續攪動地塘裏的水,而另外幾個村民則發現一直哭叫着的張大媽也有點不對勁,反應過來後忙将她一把拉住……
我到現場不久,張大爹的親兄弟也趕到了,那個我們叫做張小叔的人到來後,也馬上被村民們拉住了,我聽到的那些情況實際上也是村民講給張小叔聽的,村民們是怕了,怕他也和張家其他人一樣往地塘裏跳。
畢竟手足情深,張小叔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家人消失在地塘裏,不過他還算冷靜,聽完村民們的叙說後,先勸了勸自己的嫂子,然後才跟村民們提議,說把那打水用的長繩系在他腰上,讓他下去一探究竟。
村民們也覺得這個辦法可行,但爲了保險起見,又找來了另外兩條繩子,全部綁在張小叔的腰上後,由幾個人分别拉住另一端,這才沿着窖壁慢慢把他往地塘裏放下去。
在入水之前,張小叔還朝上面喊了句:“你們松一點繩子,我憋氣下水去摸摸,差不多還沒起來的話,就趕緊拉繩子!”
上面的人應了後,地塘裏便沒有聲息了。大約才過得幾秒鍾,上面拉着繩子的一個村民忽然叫道:“不對,我怎麽感覺繩子放不下了!”說着把繩子往上拉了一下,接着便尖叫道:“趕快拉繩子,我這條好像斷了!”
拉着另兩條繩子的人一聽,也是趕忙收繩,誰知三條繩子都是“唿”地一下就被拉了起來,繩子那一端的張小叔卻不見了。
“繩子沒斷!是被解開的!”一個拉繩子的人叫了聲。
“怎麽可能,别說在水裏,就是在上面也不可能一下就把三條繩子解開呀!”另一個村民不信,帶着其他人一齊過來圍觀。
但從他們難以置信的神色來看,那三條繩子應該真的是被解開的。
村民們蓦地就沉寂了,現場隻有張大媽那凄慘的哭叫聲回蕩!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後,都是束手無策,有兩個村民還慢慢後退,好像生怕地塘裏有什麽怪獸會突然竄出來一樣。
最後還是同樣過來圍觀的四叔公發話了:“大白清天的,你們怕什麽?繼續找長杆子來一起撈,不行的話在杆子上綁兩個大鈎子,今天是死是活都要把人給弄上來!”
四叔公在村裏很有威信,他的話可沒人敢不聽,于是村民們又忙開了……
我見我爹也回身說要去找長竹杆,趕緊跟了過去叫住他,對他悄悄地說了一句:“爹,你别去那地塘邊!”
“十五,雖然人家來害過咱,但做人不能這樣見死不救!你懂嗎?”我爹回過頭後,有些生氣地大聲教育我。
我見地塘邊幫忙的人都一齊轉頭看着我們,眼光中對我爹表示贊賞的同時,好像對我也有些憤怒,于是把心一橫,放開我爹轉身對四叔公就大聲說道:“四叔公,你叫他們都别靠近那個地塘。剛才我看清楚了,張小叔下地塘的時候,他爹就坐在地塘的邊上笑呵呵地看着,那小死鬼還騎在張小叔肩膀上跟着下去了。”
“你……你個病娃娃胡說些什麽?他爹是誰?小死鬼又是誰?”四叔公吹着胡子大聲質問我。
我也不怕他,因爲我沒有說胡話,才到地塘邊的時候我真的就看見了!我看見張禮光和他爺爺模模糊糊的身影就混在幫忙的村民中間,見我爹到的時候他們還同時瞪了他一眼。
所以我把手向地塘邊張二爺那有些虛幻的身影一指,大聲應道:“他爹就是‘蘿蔔花’爺爺,小死鬼就是來害我哥的張禮光哥哥!你們看不見嗎,‘蘿蔔花’爺爺就坐在那裏……不,他也飄去裏面了!”
我話還沒說完,張二爺便往地塘裏飄了下去,而村民們聽了後,全部露出驚恐的眼神。有一個我們叫表兄的還大叫了一聲後轉頭就跑。
“唉!”四叔公見狀後長歎了一聲,看了已經哭癱在地的張大媽好一會後,才擡頭看着天說了句:“這……這可都從何說起嘛!李老三,馬上去把你家那條大黑狗殺了,趁熱把狗血接過來,要多少錢最後全村人來平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