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硬的行不通,我爹便來軟的,過去拉着我哥的手,語氣誠懇地說:“小光,你知道方叔是個老實人,一生也從沒做過什麽虧心事。你這斌哥本來好好的人,一場病後變成這呆呆傻的本就可憐,你就别來折磨他了!”
我媽一聽也趕緊相求道:“是呀,小光!人死不能複生,平時嬸對你如何你可是知道的。你死真的不是我們害的,我聽到消息後還暗地掉過淚呢!現在你需要什麽跟我們說,我們燒了給你,求你别來加害我家小斌了,好嗎?”
面對我父母的相求,張禮光卻不爲所動,冷笑着先回應我爹:“你是老實人?老實人會用桃木枝來打我?你家這憨包變憨是因爲你們家自己作孽,爲什麽我要可憐他?”
随後他又看向我母親質問道:“如果不是因爲你家十五,我會死嗎?這還不算是你們害的?燒什麽給我有用嗎?我一個孤魂野鬼,現在就隻需要你家這個憨包兒子的身體,你舍得把他燒給我嗎?”
這張禮光實在太過猖狂,氣得我爹雙是一頓桃木枝劈頭蓋臉地抽了過去。
聽着那死鬼震天般的嚎叫,這桃木條看來是能抽到他的,可他卻死活不肯離開我哥的身體!
最後我爹還是下不去手了,因爲在張禮光痛苦叫喚的同時,我哥的身體也被打得皮開肉綻,看得我媽止不住一個勁地掉淚。
沒辦法,我爹直接就到張家去了,他的意思是想請張禮光的父母看在鄉鄰份上,過來勸勸自己死去的兒子,畢竟人死了魂魄不走,對主人家好像也不是什麽好事。
張家夫婦倒也通情達理,再說都是農村人,關于鬼神之事也多少聽過一些,所以當時就跟來我家了。
不過他們過來以後,我哥卻已經恢複了正常,隻躺在床上長聲呻吟,還吐了一大堆。據我媽說,我爹剛走,我哥打了一個冷顫後就變得正常,大聲叫喚撐得難受,還有就是叫着身上的那些傷口疼痛。
張大媽倒還罷了,見我哥的樣子後忍不住直抹眼淚。但那張大爹卻不幹了,冷着臉埋怨我爹:“我說義方兄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孩子吃多了撐着,你心疼糧食打他出氣本就不對了,咋又賴在我家禮光身上呢?我那小兒屍骨未寒,你給他安個惡鬼的名頭,這樣恐怕不好吧!”
我爹當場就無語了,因爲事實擺在那,非要說是張禮光來上我哥的身了誰會相信?但他還是對張家夫婦道了謝并表示了歉意。
張大爹黑着臉走了,那張大媽卻留下來安撫我媽不說,還數落我爹不該亂打孩子出氣。她的心腸好像也慈,在我家的時候眼淚就沒幹過,不知是心疼我哥還是想念她家張禮光了!而且她走的時候,從身上掏出半包餅幹遞給我媽,說留給我哥吃,算是給這孩子無端挨我爹打的安慰。
那年頭生活很苦,就是普通的糖果餅幹在農村也不多見,我媽見張大媽自己舍不得吃都給自己家留下,感激之情是不言而喻的了!也正因如此,夫妻倆私下一商量,都覺得以後不該再去麻煩人家。
而那半包餅幹,我媽也是舍不得嘗半點,等張大媽一離開便趕緊遞給我哥。但我哥曆來都心疼我,可能加上自己身體難受沒有胃口,接過後卻轉手就又塞給了我。
我那時年幼不懂事,見有餅幹吃,哪裏還顧及哥哥呢?接過來便開始狼吞虎咽、三兩下便吃得連渣都不剩,就差把那塑料袋給一起吃了……
雖然請張家的人過來沒能幫上什麽忙,但張禮光卻好像消停了,當天沒有再上我哥的身。
但是第二天我哥卻出現了一點點異常,就是行動非常遲緩,舉手擡足間都非常生硬,像是小兒才開始學習一樣。
我父母懷疑張禮光又來了,因爲在他第一次附在我哥身上的時候,走路時好像就是那個模樣。但叫我哥的時候他聲音不變,意識也很清醒,問他身上有什麽不舒服,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看來是我父母多心了,我哥不但被張禮光上過身,還被土地爺上過,被上身的時候說話時的聲音、以及動作和表情都變了一個人,他現在可沒有那些症狀呀!
他們又懷疑會不會是我哥又得了什麽病,擔心他像當年那樣逆向變得更憨,但事實證明,他們這擔心也是多餘的,因爲我哥那行動異常的症狀一天比一天有所好轉,而且智力也沒有變得更低。
可我父母心裏卻未因此而輕松下來,我哥倒是沒事了,可我又出問題了呀!
就在我哥行動已經恢複得差不多的時候,這天午後我媽發現我吐了。小孩子整天在山裏地裏鬧騰,難免弄一些不知名的野果吃,偶爾吐一下也是正常!但我不一樣,因爲我吐出了一堆非常惡心的東西。
我媽是因爲我吐的東西散發着一股很難聞的味道,這才過來查看那堆嘔吐物的。這一看,她差點沒忍住就跟着吐了起來!
隻見我吐出的半消化狀飯菜裏,有一條條綠色的蟲子在蠕動,那些蟲子跟剛變白的春蠶差不多大小,形狀也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它們頭上多了兩隻紅色的眼睛,看着就令人非常不舒服。而且那陣陣如腐屍般的惡臭,好像也是從它們身上散發出來的。
那天恰巧我的一個遠房表叔到村裏來買牛,累了後便到我家來讨茶吃,我爹在客戶裏陪着他。聽到我媽那不正常的驚叫聲後,我爹和表叔一齊圍了過來。
我爹見到那堆嘔吐物的時候也是吓得當場愣住,但他畢竟是男人,愣了一下後便趕緊去給我打水,要過來給我漱口。
表叔卻一把将我抱起,把我那打水過來的爹攔住道:“阿老表,這娃兒中了五害,沒确定是哪一害之前,不能讓他碰到五行中的任何東西!”
我爹心裏一驚,那“五害”是什麽東西他不懂,但自古以來都聽人說過,那可是苗家人專門用來害人的一種手段,而我這表叔剛好就是苗寨的。所以當即便如雷貫頂,站在那喃喃道:“是誰……是誰那麽狠心呀?我這孩兒才三歲多也不放過!”
“先不說這些,這手藝我也學過幾天,等我先看看再說!”
表叔應了一句後,見我媽張着雙手要過來接我去,遞得一半又趕緊把我抱了回來,嘴裏提醒道:“表嫂,你衣服上那鈕扣是鐵的吧?還有你耳朵上那個銅耳環,那些暫時都别給這娃兒碰到。”
轉過頭來,他吩咐我爹:“阿老表,把你碗裏那些水繞髒東西倒一圈。”
我爹心裏一喜,看來這表叔深藏不露,遇到這苗家的内行,看來我是有救的了,連忙把打來的水在我那嘔吐物周圍倒了一個圈。
表叔看得一會,見那些蟲子沒什麽反應,又接着吩咐:“去弄點燃着的火炭過來放在旁邊!”
我爹接着照辦,用火鉗去夾得兩枚火炭來,放在那堆嘔吐物邊上。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本來燒得通紅的火炭,放在那裏後竟“嗤嗤”作響,像被水給澆到一樣,冒出一股白煙後瞬間就熄滅了。雖然我爹之前在地上倒了水,但他這火炭也沒放在水上面呀!
表叔看了後嘴裏卻直叫道:“好險呀!算你這娃兒命大!”
我爹想問他個究竟,但表叔卻接着吩咐:“趕緊去地裏挖一盆新鮮的泥土來把這些東西蓋上!記住了,用木盆去擡,挖土的時候注意看,千萬别讓土裏摻雜其它東西,小石頭什麽的都不行,特别是看看有沒有什麽鏽鐵釘破銅線之類的,更不能混在土裏面。”
我爹去了後,表叔又讓我媽多弄一些火炭柴灰過來,把那嘔吐特團團圍住。那些明火拿來後,無一例外都冒着白煙馬上熄滅。
直到我爹用滿滿一大木盆泥土來将那些髒東西蓋上,表叔又從抓了一把那些土,在我的嘴上輕輕抹了一抹,這才将我放下地來,連聲歎道:“命大,命大呀!剛才如果表嫂身上的銅器鐵器碰到這娃兒,又或者娃兒不是恰好吐在這泥土地上,你們家最多三天就要滅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