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倒是沒事了,而且一連三天我哥都沒再發生異常。但這天我爹上山去給換防的部隊挖戰壕時,因爲收工較晚,夜裏就沒有回家,那張禮光便又竄到我哥的身上來了。
那天也是在我媽剛睡下不久,就發現我哥在“桀桀”輕笑,聽聲音我媽就知道是那個小鬼,點了油燈過去一看,果然見我哥坐在床沿露用陰毒的眼光瞪着她。
畢竟是婦道人家,我媽的膽子可不比我爹,見了我哥臉上那副神色,當即便被吓得叫着後退了幾步。
那張禮光見我媽如此反應,很是得意,控制着我哥便站起身來,雙手張成個爪子樣,陰笑幾聲後向我媽慢慢走過來。
我哥本本個頭長得比較快,都比我媽還高了,平時除了智力低點外,身子卻一直都很靈活。但這張禮光上身後,他走路卻像是個嬰兒,好半天才走得一步。
不過那個死鬼嘴上卻沒停,一邊走一邊陰森森地吓唬我媽:“你家去賄賂土地爺,讓他把我提前弄死了,你們以自以爲做得天衣無縫嗎?陰間那兩個當官的都告訴我了!現在我也要弄死你們全家,讓你們也嘗嘗做孤魂野鬼的滋味,嚯嚯嚯……”
我媽見他好像是要過來抓自己,再加上那死鬼的聲音不但陰,還帶着點回聲的樣子,馬上就被吓得腿腳一軟,“撲通”一下跌倒在地。
她這一跌,手裏的油燈跟着掉落。那時點的燈是用一個墨水瓶,外加一個燈盤和燈芯自制的,裏面加的是煤油。我媽手上的油燈掉下去後,煤油潑了出來,馬上就被燈芯上的火苗點燃,那火光騰地一下便在地上竄了起來。
這個變故讓張禮光大叫了一聲,我媽就感覺一陣冷風在屋裏打着轉,同時我哥也軟軟地跟着跌倒。
掙紮着爬起來後,我媽連忙用房間裏的一些破布去撲地上燃燒的火,雖然她也看見我哥跌倒了,卻不敢上前攙扶,剛才我哥臉上的那種神色,她可是多看一眼都覺得要被吓破膽的。
奇怪的是我哥跌下去後,随即又哼唧着爬了起來,看見我媽在滅火,還趕緊跑過來一起幫忙。
火被撲滅後,房間裏漆黑一片,我媽想要摸索回自己屋裏去拿電筒,但隻動得一步,卻又站在那裏連大氣也不敢出了。
屋裏确實是伸手不見五指,可我媽在黑暗中,分明看見有一張綠油油的臉在不遠處。那臉的樣貌是張禮光,可是眼眶和嘴都是空洞洞的見不到底,也不知他是不是在看着自己。
正緊張得不敢動時,一隻手忽然碰到我媽的手膀。這下我媽再也忍不住了,閉上眼睛放開嗓子便“啊”地一聲大叫。
“媽——媽——,你怎麽了?是被燒傷了嗎?”
直到聽見我哥的聲音,我媽才知道那死鬼好像已經沒上我哥的身了,此時過來碰他的是自己真正的兒子,睜眼看去,張禮光那張綠臉已經不見,而房間裏原來充斥着的那種陰涼感也頓時消失。
重新把燈點亮後,我媽試着問我哥剛才有沒有做夢,我哥回答說沒有,就隻是快要睡着的時候感覺有個人壓在他身上,随後他也就睡着了,醒來的時候已經中趴在地上,看見房間的地上着火了,于是才過來幫忙……
看來被上身的人反而不會被吓到!
重新點燃燈後,我媽見我哥身體完好,而床上的我則睡得很沉,心裏稍微放到了些,便就那樣點着燈跟我哥聊天。
我哥也很懂事,雖然不明就裏,但見我媽一直都在發抖,明顯是很害怕,所以他也就不睡,坐在床上陪我媽講話。
這樣一直到了半夜,我哥堅持不住了,打着哈欠嚷着要睡覺,我媽也困了,就擠着我們兄弟倆一起睡。
半夢半醒之間,我媽感覺有什麽東西壓在胸口喘不過氣來,便微微睜開了一點眼睛。這一看不打緊,那張禮光不知何時又來了,此時正坐在自己的肚子上呢!
此時那個死鬼的臉倒是沒那麽吓人,除了臉仍舊是綠綠的外,五官跟活着的時候一個模樣,而且身子也能看見,穿着件寬大的長袍。看來之前那張恐怖的鬼臉是他故意的!
張禮光應該是沒有發現我媽看見他了,雖然坐在我媽的肚子上,但眼睛卻呆呆地看着她的身畔,應該是在觀察着我哥。這樣過了一小會,他忽然就朝我哥身子上趴了下去……
我媽那時什麽也顧不得了,趕緊伸手用力推了我哥一把。
“嗯——”地一聲,我哥醒了,黑暗中張禮光的身影卻在我媽眼裏蓦然消失。
我哥醒過來後,一切都還正常,傻傻地問我媽:“媽,是天亮了嗎?我還沒睡夠呢!”
鎮定了一下後,我媽才回道:“小斌,别睡了,起來跟媽媽一起燒火煮豬食吧!”
後來母子倆還真就起床了,沒事找事做地點着燈做家務一直到天亮,還好沒再見張禮光那個死鬼出來。
我爹回來後,聽我媽講了晚上的事,心裏也是沉甸甸的,不過他沒吭聲,也讓我媽不要伸張,說晚上好好的收拾一下張家那不懂事的娃娃。就算他是厲鬼,也不過才死沒幾天,沒有理由怕他來着。
能如此鎮定,我爹其實是想好了的,他晚上要陪我哥睡,并事先把上次砍來的桃木枝給壓在了枕頭下。
但那張禮光好像知曉了我爹的心思,又是好長時間不再露面。雖然如此,可我爹卻沒放松警惕,仍舊每晚陪着我們兄弟睡覺。
就在那張禮光死得一個多月後,他又再次出現了,而且這次不像前幾次隻是鬧鬧而已。
那天我爹上山回來,見張禮光的父母在村裏的岔路上燒紙,心裏先就咯噔了一下,掰着指頭一算,原來正是張禮光死後的第49日,也就是俗話說的“七七”。
所以到家後,我爹趕緊又去重新砍了幾枝桃樹條,不但床上,就是家裏的其它地方,也東一條西一條地擺着,以備那個死鬼突然到來。
我哥白天跟我媽去地裏做了一天農活,可能是因爲太累,晚飯都沒吃完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媽見狀後,輕輕地搖了搖我哥,叫他要睡也得把飯吃飽了再睡。我哥醒過來木然地應了一聲,然後繼續吃飯。
但我父母很快便發現了他的不對勁,表情雖說還算正常,但就隻知道甩開膀子大吃,直把木甑子裏的飯都吃光了,又風卷殘雲般地把所有的菜給吃得連湯都不剩。
在此過程中我媽也跟他說過話,聲音沒什麽變化,所以他們都沒往深處想。
直到我哥吃完了所有飯菜,又去那煮豬食的鍋裏打了一碗豬食出來開始吃,他們才确定自己的兒子又中邪了。因爲我哥隻是智力低了些,人還算是個正常人,晚飯多吃了一些可以理解爲餓壞了,但吃豬食這種異常的行爲,那是絕對不正常的。
我爹反應快,二話不說從桌子下抽出事先擺在那的桃木枝,毫無預兆便抽在我哥的後背上。這一抽差點沒把他們驚呆!我哥張嘴大聲嚎叫,但叫聲卻變成了張禮光那個短命的。
“你走不走?不走老子今天把你打得魂飛魄散,讓你連鬼都做不成!”我爹又是狠狠兩下打在我哥的身上,一邊打一邊罵。
我哥嚎叫了幾聲後,擡頭狠狠地看着我爹,陰陰地笑道:“來吧,接着打,看是哪個先死?”
我爹氣壞了,又是幾下狠手。但沒幾下便被我媽哭着攔住了:“娃兒他爹,别再打了好不好,你看你都把斌兒給打打成什麽樣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等我爹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哥不但手上和脖頸被打出了一條條血痕,連臉都給打破開了一小條口。
“鹿義方,你愛玩我們就慢慢玩!反正我七七滿過,現在真正是神鬼不管、陰陽不留的野鬼,看誰玩得過誰!”上了我哥身的張禮光惡狠狠地看着我爹,挑釁地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