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恍然感覺有一股清靈的氣韻湧向四肢百骸,渾身清爽之氣逼迫着她頓時醒來。眼前的是阿莺關切的眼神,腦中回轉許久,混沌的意識這才有點回籠,之前白清帶着她回到崖上之後,她便有些受不住的昏迷過去了。
如今看這四周雕屏障花帳、清桌素瓶,他們應是是回城了。她一覺竟睡了這麽久,她隻記得最後被白清抱上來之時,已有些迷糊,剩下的事已完全不知,對了…
“白清呢?”她猛地起身抓着阿莺的手問道:“白清呢?白清是不是走了?”
“你别急,白清仙君沒走,他去送西落仙君了一會就回來!”
聽阿莺這麽說,她稍微安心點,隻是仍舊不放心道:“阿莺,你方才見白清,他的臉色怎麽樣?”
“臉色可臭了,”見阿元一副果然如此的失意表情,趕緊道:“仙君臉色臭是因爲你昏倒了,你放心,仙君還是很喜歡你的,而且喜歡得不得了。”
她微赧,又突然想到另一個人,“那麽蘇碧呢?”她問阿莺。
阿莺看她精神尚好,便将之後的事情告訴她。
原來那日白清抱着她,面色不善的往崖上去後,他們不明情況怕她出了什麽事,便不再追蘇碧也跟着上去一探情況。
上來才知蘇碧爲了阻攔白清扯走她的腰帶,以緻于她的衣袍都有些松散,怪不得方才崖下之時白清的臉色那般難看。
白清既已救回阿元,五色石又沒什麽什麽損失對蘇碧也不甚在意,當時便先抱着她與西落回城了。隻留下她與琅玕二人往崖下探看,看有無抓到蘇碧的可能。
她與琅玕下崖後并未見什麽異常,崖底隻有灣潭水,潭上漂蕩着那條白绫。石壁上的瀑布洶湧而下也看不真切潭底情況,她與琅玕當即決定一塊下潭底一探究竟。一下到潭裏他們便發現在潭底一處散發着幽幽碧光的五色石,而他們在潭底一圈下來也再無所獲。
崖底四周古樹蒼蒼,極易掩飾蹤迹,而蘇碧可能已經遁入林中逃了吧,不過以他現在精魂未定的身子也做不了什麽怪了。
“那塊綠光的五色石是蘇碧留在那裏的嗎?”她問。
阿莺點點頭:“應該是的,若是早在那裏,在我們那天逃出那個暗道,琅玕下崖之時應會發現。而且琅玕也說這與之前他所發現的五色石的氣息十分相似。應當就是蘇碧的,他利用這五色石的蹤迹引開琅玕,好對你下手。”
她究竟有些觸動,長歎了一口氣道:“若是蘇碧能懸崖勒馬未必會落得如此下場,但他把那顆五色石留下來,說明他心底還是有一份良善,隻希望他以後一切安好吧。”
“白清仙君也如此說,也不必對他窮追不舍,畢竟他現在的樣子也掀不起大風浪。現在西落仙君已經将三顆五色石都封印在你體内了,你若累了便再睡一會。”阿莺掖了掖她肩旁的被子道。
她點點頭剛躺好,隻聽房門“吱呀”一聲,進來的是白清。阿莺見白清來了,自是一臉你們好好說的表情退出去了。
她看着白清一臉如常的表情坐在床邊,緊張的不知該如何開口,倒是白清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問道:“你感覺怎麽樣,會否有不适。”
她驚得趕緊搖搖頭,忽而又想老是搖頭也不好,她想和他解釋,可是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隻得胡亂扯着西落道:“呃...你怎麽碰上西落了。”
“好像在找雪汝。”白清伸手撫在她額間漫不經心道。
“雪汝?雪汝不是說去遊山玩水去了嗎?他怎麽要找雪汝。”她縮了縮脖子,他溫熱的手溫拂過她的額邊,溫暖的讓她簡直想蹭上去,天知道她用了多少毅力才拉回這股沖動,她不争氣往被窩裏躲了些。
“不知道。”白清說的不甚在意,頓了一下忽然語氣有些平和道:“蘇碧沒死,可能逃了。”
她一怔,蘇碧之事阿莺已同她講,他爲何還要這樣鄭重其事,口吻斟酌的同她說。看着他一臉觀察着她的反應的表情,她忽然了悟,蘇碧在林中同他說了說了那樣的話,她又沒反駁而且還讓帶走了而後又阻止他殺蘇碧。他該不會是以爲她對蘇碧有情意吧?這才這麽狀似無意又帶點安慰口吻和她說蘇碧沒死!
她着急解釋道:“不是,我和蘇碧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白清挑眉看着她,一副對此并不想關心的表情,她急了:“我和蘇碧沒關系,真的沒關系。那是之所以會那樣是因爲...是因爲...”
“是因爲什麽?是因爲紅蔻嗎,紅蔻已經失效了是嗎,所以你和他走了。”白清的語氣冷淡又疏離,看着她的眼神像是與她隔了千山萬水。
她一把抓着白清道:“沒有!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那些話不是我本意,不對...也不能這麽說...總之我沒想那麽對你,隻是蘇碧說了我就慫了不敢面對你了。”
“白清,你别生氣,我真的不是故意,我們好好把話說清楚好嗎?”她有些懇求白清道,就怕他不問是非就不理她了,如今這情緒是紅蔻作用也好,她内心想法也好,她隻想白清明白整個事情。蘇碧有句話說對了,無論結果如何都該白清來判斷,她隻會讓事情越來越亂。
白清吐了口氣,無奈的笑道:“我哪還有氣,找了你這麽久,就算之前有氣也消了,後來我也想通了,可能是你有些話真的不知要怎麽和我說才有這種舉動吧。”
她猛點頭道:“對的,對的,就是這樣的。”看着白清一臉準備認真聽她說的鼓勵神色,她繼續道:“紅蔻之事你也知曉了,而我前些日子再次知道之時你知道我内心的震驚嗎?在封印之初我對之前的回憶有千百種設想可是沒有一種是這樣的,你能想象到我當時的煎熬嗎?”
“我很害怕,我很害怕你若是知道了會怎樣,我更害怕若是有一天紅蔻失效了,我辜負了你,我們倆又該如何自處。”
阿元捏着白清的手,那上面有她熟悉眷戀的溫度,也總是喜歡捏她的臉,卻又爲她擋風擋雨阻隔一切冰霜。
“白清,你對我那樣好,事事爲我着想,可是如果有一天,你要是知道了這件事,因爲這件事恨我,我想都不敢想那是怎樣的一種揪心的痛。所以我就想先去尋找答案,在你身邊越久,我怕你就發現了,就讨厭我不讓我待在你身邊了。”
白清的手拂過她的臉,繼而輕捏着她的臉頰道:“你從來不問我,你怎知道我不願和你一起面對。”
這熟悉的動作,感動的她簡直想哭,她簡直想毫無尊嚴的撲倒在他懷裏大哭一場,告訴他離開他後她多麽的不開心、多麽的難過。千言萬語化到嘴邊,隻有吞吞吐吐的一句:“對不起,白清。”
“所以說你現在還是喜歡我的喽!”
她忙不疊地點頭:“我還是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看着白清嘴角隐約的笑意,她爲什麽會有一種又被他捉弄的感覺。
這個念頭剛在她腦中萌生,便被白清的一句話拍的消散。
“但是我并不相信。”
她一下子便急了,起身便欲再解釋,卻見白清順勢便将她拉入他懷中,低頭便點住她的唇。
她抿着嘴有點躲閃還是想解釋,白清一手扣住她亂動的腦袋,嘴唇輾轉間突然有一顆冰潤的似珠子一樣的東西被送入她嘴巴裏,她慌張的想推出,被他用舌尖狠狠的抵住。
那粒珠子一樣的東西很快在嘴巴裏融化開來,甜膩可人。
阿元猛的推開他慌張道:“你給我吃了什麽?”
“紅蔻!”
阿元一驚,他去過玉山了。
“總歸有些保證我才心安,倘若以後效力過去,你對我無意,我也會如此,即便是用強的也要再灌你吃顆下去。”
白清的口吻甚是平淡,像是和她日常閑話般,話中的意思卻不容她反抗,反正她不吃也得吃,除了繼續愛着他沒有别的選擇。
可是這聽在她耳中卻怎麽比口中的紅蔻還要甜上千倍呢!數月來的擔憂全數煙消雲散,不由的覺得其實這樣也蠻好。
“所以你剛才也吃了!”
“對!所以你要時時守在我身邊,若哪天我效力過去了不愛你了,你還深陷在紅蔻之中,那就有的你哭了。”
“那...你有問過天帝有解藥嗎?”
“沒有。”白清一口咬定,“吃了這樣就跟得了不治之症一樣,我們除了糾纏在一起别無它法。”
“所以我們現在一樣的了。”阿元的嘴角禁不住的往上翹,管它真的假的,隻要她能肯定此時此刻他們是愛着的便夠了。
阿元心情大好的跳下床道:“是,是,是,以後我都時時刻刻守着你。”
“對了,結發呢?”
“扔了!”白清面不改色道。
“扔了!”她的心都在哀嚎,“那隻是個誤會,你怎麽能把它扔了呢?”
“你竟不要它了,我留它有何用。”白清睨着她一副理所當然道。
她不信白清當真如此狠心,不放棄道:“真的扔了嗎?”“真的。”“真的嗎…”“真的!”“真扔啦…”
那日之後,他們在客棧又休息了數日才準備離去。阿元本來就沒什麽傷,隻是在石室内提心吊膽的受了點驚吓而已,休息幾日便早已活蹦亂跳了。
阿莺取笑她是有了白清這副良藥,恢複神速,她也難得的沒反駁,事實就是如此嘛!
幾日後,阿莺和琅玕見她已恢複的差不多,自是識相的先回不周山了。
她和白清二人繼續邊玩邊碰運氣看看能不能繼續給他們碰上個五色石。
馬車哒哒的跑着,簾外冬陽明暖溢,阿元放下車簾笑道:“然後呢?我對你的師父确有印象,是個好玩的白胡子老頭。”車程無趣,之前西落來尋雪汝不免讓她又想起雪汝那件事,裏面重重疑團她實在很想弄清楚。前些日子沒什麽機會提,難得今日她尋了個話頭提起來,白清竟沒回避。
難得白清的臉色有一絲不自在,回避着她的眼神道:“你知道我師傅那個人屬于肆意遊樂那種人,所以年少時我專心修習,經常被他嘀咕。所以關于那件事,不過并非是你想的那樣,不是有什麽私情而是有點恥于提起。”
“怎麽羞于提起,你快說,我保證保證不笑你。”她都快好奇死了。
白清輕瞟了她一眼,看她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受不了的扶額道:“對于我少年時這樣的,我師父很是看不慣,有一次他終于忍不住,把我揪出了魔界,還美其名曰:讓一個少年享受這個年紀應有的歡樂時光。然後就把我脫光扔到一個狐狸洞裏去了。”
白清側着頭一副你明了的表情道:“這件事雪汝不提,我已經忘了,洞中當時是有一個剛化作女形的精怪,幸好她逃得快,不然就死在我手中了。這麽說來,那個精怪可能就是雪汝吧。”他這麽說,阿元想想若是按他的性格真的會這麽做,她在輪回之時不是也回回被殺嗎?
白清繼續道:“當時我師傅爲了,不讓我回魔界還暫時将其封印了,所以我隻得占了那洞修習了幾日,如此而已,别的就是後來重華跟着我們偷跑出來,我帶着他在那地玩了幾日而已啊!别的再沒了。”
“那雪汝說你英雄救美,爲她斬殺了二十七狼精之事!”阿元索性将心中疑慮一股腦說出來。
白清失笑道:“二十七狼?我隻記得,我當時在洞中剛完成一套修習之術,正愁沒地方試手,剛出洞便見幾隻狼精,我大喜過望便拿他們試了下成果而已。那有什麽英雄救美之說,你這麽說起來當時一旁好像是有隻白狐一閃而過,我也沒注意記大清了。”
“這麽說來,重華說的可能是真的吧。”
“重華說什麽了?”阿元好奇道,雪汝也曾提起過重華。
“我一向與洞中修習,不大管他,隻是有時他會過來拿些野果、花束之類的說是有隻白狐給他的,我也不曾在意過,現在想來可能是雪汝吧。”
阿元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怪不得雪汝說與她來說都是真的。想必當年她是懷着一份欽慕的心在一旁偷偷的注視着吧,隻是她一人的執念,竟也能堅持這麽久。
白清捏捏她的臉道:“這些事都說清了,别再把自己繞進去了。”
“你說要是雪汝也有機會這樣纏着你,纏個一萬八千年你會不會心動啊?”她惡意道。
“這個麽…”看着白清當真一臉認真在考慮的表情,她忍不住急道:“不可以,不可以,不許有這種假設了。”
下一刻白清抿嘴忍笑的表情,她知道她又被戲弄了,老這麽沉不住氣。白清溫笑望向她,難得沒有趁機戲弄她道:“就隻有你一人而已。”
她臉一紅有些窘,明明是自己挑起的話頭,現在卻跟她非逼着他表明心迹一樣,幸好馬車及時的停住了。她趕忙推開車門,車外寒風夾帶着冰粒灌進來,阿元伸手接着,奇怪如今下雪也不覺得冷了。
她回身對着白清笑道:“白清,你看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