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影執筆的手頓了頓,又像是沒聽見般繼續落筆。
她的心不斷落下,果然是他!
“所以你接近我是有意爲之的?”阿元淡然道,“爲了什麽呢?”
“你要指派這些黑影一而再再而三的襲擊我們,連你自己負傷都隻是苦肉計。”
墨影沒有理會她,繼續疾書。
“你對白清說的那些話,便是光明正大的将我從阿莺他們身邊帶走,是嗎?最後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爲何還讓黑影來襲擊,難道你是怕以蘇碧的身份無法面對我嗎?”
“那麽蘇碧你到底想要什麽,以你的能力行走人間遊刃有餘,到底還需要什麽。即便是你想修仙,這亦是積極向道之事,不見得非我擄我來。”
“哦!對了你以前說過是爲了五色石,之前你說去找琅玕應該都沒去,而是一直在計劃着怎麽奪取五色石,虧我們還那麽信任你。”
“所以後來那日你來救我也是你計劃的一部分?你那日受傷也隻是爲了逼出我的五色石?那麽從一開始你便是處心積慮的接近我。”
“怪不得那些黑影來抓你時,你說他們的目标不是我。我真傻你都告訴我了,我竟然還傻乎乎的跟來。”
蘇碧側過臉道:“别一副受傷的表情,這世道沒有白吃的午餐,江湖險惡是你太容易信任人了。”
“所以蘇碧,若是你一直取不出這五色石,會殺了我嗎?”她心裏有哀傷,那是一種被人欺騙的難過。
“你怎麽會這麽想。”蘇碧突然輕笑道,“我怎麽會這麽對你,若是之前你這制成身子的玉蟬也是極好的仙物,而現在我手上已經有五色石了。你若是願意,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我也可以好吃好喝的養着你在這裏。”
她搖搖頭道:“我救你是因爲你是真誠待我的蘇碧,而不是這個處心積慮算計着我的墨影。看來我連談判的籌碼都沒了,你既願意留我在這裏,何不放我走呢!”
“放你走。”蘇碧嗤笑道,“琅玕、阿莺會放過我嗎?”蘇碧步步逼近她道:“是你自己跟上來的,現在想走沒那麽容易。”
她一步步往後退,眼前的蘇碧分外的陌生,她完全捉摸不透他想做什麽,隻能盡力打消他的念頭道:“蘇碧,即便是你強留我在這裏,琅玕和阿莺始終會尋來,到時候避免不了一場大仗,你又何必白白犧牲這些人。”
背部抵上堅硬冰涼的石壁,她已退無可退本能的用雙手抵住蘇碧不斷侵來的身形,蘇碧又些惱怒的抓着她手道:“你不應該怕我,也不必要怕我。”
有一瞬間她覺得蘇碧會吼她,誰知蘇碧隻是抓着她的手道出這句話,語氣裏竟有些失落,而後便放開她匆忙走出。她心中舒了一口氣,方才她還在擔心蘇碧的處境,現在看來需要擔心的是她自己,若是琅玕和阿莺一直找不到她,難道她真的要被蘇碧一直囚在這裏。還有白清,她竟聽信了蘇碧的挑撥,害他這樣的難過,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向他解釋。
被蘇碧的欺騙,對白清的傷害,又煩惱着阿莺和琅玕是否找的她。她難過又洩氣的頹然坐在石壁邊。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雙手探向了她,阿元猛然一震,鐵鏈嘩啦一聲突響。她的口鼻迅速被人捂住。她擡頭訝異的看到竟然是琅玕和阿莺,她簡直要驚呼出聲。
阿莺警惕的示意她不要說話,所幸她一向在石室中活動,鐵鏈拖響的聲音很平常也不會惹那些黑影來注意。她拿下阿莺的手,驚訝的壓着聲問道:“你們怎麽找的我在這。”
阿莺努了努琅玕道:“是琅玕,他在封印五色石之時便留個心眼,并未封死以緻五色石的靈氣洩露出來以便我們找尋。我們兜兜轉轉了幾天才找到這裏,方才在這處靈氣最盛,我們便隐了身進來,萬幸見到的是你。不過蘇碧道哪去了?”
阿元慘淡的笑了聲道:“蘇碧方才出去了。”
“方才,我們隐着不敢現身,方才的出去那個是之前的墨影啊!”阿莺突然想到般,臉色一變有些訝異的道:“你是說那個墨影便是蘇碧?”
見阿元點點頭,她格外氣憤道:“原來一直是蘇碧在搞鬼,怪不得老是接近我們,虧我們還這麽相信他。”
“先出去再說吧。”琅玕安撫她們道,“不過這鐵鏈似乎是用特别材質制成,我竟弄不斷。”
阿莺和她皆吃了一驚,琅玕的修爲說來也是很深厚了,竟還弄不斷一條鐵鏈。阿元道:“聽蘇碧說這是荒海玄鐵制成的。”
琅玕臉色一變,皺着眉道:“他竟然用這個來鎖住你。”
阿莺焦急道:“這荒海玄鐵是什麽東西,難道連你都弄不斷嗎?”
琅玕有些洩氣道:“荒海玄鐵是來自最極之處無風無波無浪,無魚無禽無獸,鮮少有人踏足,永世靜谧與荒蕪的最深之處海底所有的玄鐵,乃是世間最堅硬之物。”
“琅玕,那我們再一起試試,我就不信拿它沒辦法了。”阿莺不死心道。
琅玕點點頭和阿莺幾次一同施力,鐵鏈皆是不損分毫,琅玕有些着急:“阿莺你讓開讓我拼盡全力一試。”
“這恐怕會驚動他們,他們人多勢衆,要是被發現了若要再救阿元就難了。”阿莺急忙阻攔道。“琅玕,這玄鐵是世間最堅硬的。那天界呢,天界有無可以克制的神器?”
琅玕看着阿元道:“除非是同樣是荒海玄鐵所制的蒼極劍。”
“你是說白清仙君的蒼極劍?”阿莺見琅玕點點頭,立刻道:“我們馬上去找仙君。”
阿元有些失落道:“再想想别的方法吧,白清不一定會願意來救我。”
琅玕思忖了下道:“阿元,你好生待在這裏,我和阿莺出去想辦法求仙君來救你。”兩人說着便要出去。
兩人剛轉身,便聽石室門打開的聲音,無數黑影如疾風般湧進來,尾處站着蘇碧墨色的身影。
“來了怎不多待一會呢?要不你們也留下來陪阿元。”蘇碧衣角微擺跨過門檻。
琅玕戒備的護在阿元身前,冷聲道:“蘇碧,看來你恢複的不錯嘛!身懷五色石就是不一樣。”
蘇碧将他的話當做是恭維:“這得感謝阿元,可是她總是想走,所以你們要是願意留下來陪阿元,我也是歡迎之至。”
阿元不想琅玕在這做無謂的抵抗,急聲道:“琅玕,你們快走,我身上的鐵鏈反正是打不開了,你們在這是怕會受傷。”
琅玕看看這情形想帶走阿元是不可能的了,也隻有自己想出去了。
蘇碧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意圖,一個手勢下那些黑影便如潮水般湧向琅玕與阿莺。
阿元在一旁看的心驚膽戰,就怕他們有什麽閃失。沒在意間,蘇碧已然來到她眼前,冰涼的手覆在她額前,逼的她一陣一陣恍惚起來。
“你好好休息下,一切很快就要結束了,醒來你的朋友們便會心甘情願的在這陪你了。”蘇碧輕聲慢語道,
她的意識在蘇碧的話語聲中,一陣陣渙散開來。
恍惚間,她似乎看到白清如天神降臨般,落入石室中,幽藍的蒼極劍在黑影中呼嘯而來。
“咣!”一聲極銳利的撞擊聲将她驚的清醒過來,蘇碧已不知所蹤。身旁一身赤紅輕衣的人,手執蒼極劍,注入極大靈力,一劍劈向一邊鐵鏈。
刺響驚得她往裏縮了縮,一旁人語氣不善道:“西落,你看準了再下手。”
西落一臉無奈道:“我已經盡了了,你當這荒海玄鐵是這麽好斷的嗎?不過你也真是舍得,蒼極劍都有點開花了。”
“别廢話了,快點。”
是白清,她努力清醒想看下他。
又一聲刺響,西落利落的将她一邊的鐵鏈斬斷。刺耳的撞擊聲,讓她不由的捂住耳朵。手腕一緊她被人拉向一旁,她回身看去是白清,他的臉色是緊張與寒肅。
“白清!”她想拂想他的臉,她想和他解釋。
“坐在這裏别動,盡力用阿莺教你的入定之術。”他一臉急切的将她按坐下。
她還沒和他解釋,也還沒問他怎會在這裏,叫她如何心平氣和的入定。
他朝着赤紅輕衣之人大喝了一聲:“西落這邊。”西落利落的落劍,她身上剩餘一條的鐵鏈盡斷。
她又看到蘇碧了,在一群黑影中,墨色的衣衫不知何時染上了許多血迹。看到他們的動作,極憤怒的想過來阻止。
黑影此時已少了許多,也不大能圍困的住琅玕,琅玕看到蘇碧的動作,回身踢飛身旁的黑影,飛身便往蘇碧擊去,蘇碧顧暇不及隻能先回身抵抗琅玕的進攻。
西落落在她眼前,晃晃手笑道:“還清醒嗎?”
白清有些不耐煩道:“别再玩了,快點先出去。”
“好好好!”西落忙收起一臉戲谑的神情,便在前面開路。蘇碧看到這番情形,自黑影中掠至這邊,伸手便抓向她,白清一把揮開他将阿元往身後帶去。
西落解決了前邊的黑影,回身擋在白清前面,揮起蒼極劍便往蘇碧身上刺去。
琅玕在一旁見狀急忙制止道:“西落仙君,别殺了他,他身上有五色石。”
西落急急收回劍勢,另一隻手出手便抓住蘇碧胸前,蘇碧痛苦的被帶至半空中。随着西落的手慢慢引出,兩塊紅碧相輝的五色石,顯現在西落的手中。西落手勢一收,兩顆五色石已落入西落手中,蘇碧像被抽了生命的布偶一般,頹然癱倒在地。
西落晃着手中的五色石想向白清邀功道:“記得要好好感謝我哦。”
“先出去再說。”白清環着阿元,示意前邊的黑影。
“好嘞!”西落支着蒼極劍歡快的沖入黑影中,在蒼極劍下那些黑影如同被霁光之氣消散的黑煙一般,逐漸散去。
阿元看着地上的蘇碧,心中有一絲悲憫,若是他肯向道好好修行,也不緻于落到如此田地。白清看着她的眼神,擡手便往蘇碧身上擊去:“斬草要除根。”
阿元急忙制住他的手道:“白清不要,算了吧。他如今的情形與廢人無意了,不若放他一條生路吧。”
“對于這樣一個城府深沉,心機歹毒之人你竟然還肯放了他。”“我…”她剛想解釋便見地上的蘇碧突然跳起直撲白清。
“白清…”她驚叫道,白清也發現了蘇碧的意圖,顧着懷裏的她,喝了一聲:“西落。”便一把将她推向一邊的西落,擡手欲迎擊。
誰知那蘇碧生生收回在他眼前的招式,急轉向阿元,白清一驚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西落的劍堪堪落在蘇碧脖間,蘇碧冷笑了一聲道:“若是不想我捏斷她的脖子,你們都給我讓開。”
她本來便是昏昏沉沉,蘇碧扣着她的脖子更覺得呼吸難受,不自覺的便攀上他的手臂想拉開一點。蘇碧鐵鉗般的臂膀竟也松了些許,讓她稍微能喘了口氣。
白清滿臉可怖的森然道:“你放了她,我保證放你走。”
“呵!各位仙君,不是我不信任你們,你們個個法力高強,我總得爲自己尋個保障。”
“我知道你們在乎她,我也不敢斷然傷害她不是。所以,你們讓我安全的走,我便好好的将她還給你們。不然反正我也是難逃一死,有個這樣的美人兒作伴也不錯。”
白清額間青筋畢露,咬着牙道:“好,我放你走,希望你能遵守你的承諾。”
“果然是仙君,有氣魄!”
“仙君...”“仙君...”琅玕和阿莺皆滿臉焦急的不解。
“不必說了,你們都讓開讓他走。”
她被蘇碧鉗着身子一步一步的挪出石室,往外而去。
不多時,眼前的光線豁然開朗,她眯着眼這才看清原來又是之前暗道逃出來的那個崖邊。那條暗道太黑完全沒注意,這麽看來原來在那莊園的下方,又是一個底下城堡。怪不得蘇碧那日對這暗道如此的熟悉,來去自如,她竟信了他所說的話。
“蘇碧,其實你完全沒必要挾持我,白清最終還是會放了你的。”身後的蘇碧隻注意四周的動靜,應是沒空回答她。
蘇碧制着她警惕的往後而去,耳畔的氣息全是紊亂的,短短的時間他能恢複成這樣,不知該說是五色石的靈氣還是該誇贊他本身的能力了。方才那制她那一招也是九死一生,孤注一擲的做法了,拼的便是白清對她的在乎。
“其實蘇碧你要五色石無非是要修行,你若是肯和我回不周山,不是一樣能修習嗎?”
“蘇碧,你若是現在肯回頭,我還是當你是朋友。”
“呵!阿元你想的太單純了,你能做到既往不咎,那琅玕呢?阿莺呢?更别說是白清了。若不是我手上抓着你,你以爲我還有命在這和你聊天嗎?而且你以爲天界人人都能像你一樣,接受我這樣一個妖物嗎?”
“不會的,白清以前也是魔界的,現在天界大家不是都也接受他了。”她勸解道,她覺得蘇碧始終不算是大惡之人,即便是現在抓了她也隻是爲了保命而已。
“那是天界有求于魔界,想和魔界和談,他手上有籌碼。而我蘇碧算什麽,孑然一身,到了天界也隻是一個蹭着你阿元光的妖而已。我不是一個能忍受那樣眼光的人。”
她剛想再說什麽,便覺蘇碧鉗緊她道:“阿元,你若真想幫我便配合我。”
洞口一暗,白清他們自裏頭轉出來。
“你放下她,就從那懸崖邊跳下去,是生是死全憑你造化,我們絕不追剿。”
阿元看得出白清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蘇碧再耗下去對他絕無好處。她低聲道:“蘇碧,白清不是個會食言的人,他既說放你走,你一定能安全地走。”
蘇碧輕聲一笑:“仙君,你别怪蘇碧不識好歹,你們逼的這麽近,我實在不放心,這懸崖對你們來也如囊中取物一般。蘇碧造化小,不一定能安然到達崖底,不如她和我一起下去。”
說着蘇碧便抱着她直往崖下跳去。驟然失空的感覺,讓她不得不攀緊蘇碧,風呼呼的從臉旁刮過。崖下怪石嶙峋,她那日掉下來隻憑一股拼勁,今日看來竟有些可怖。
上面的白清跟着他們追了下來,向來從容的臉此時也滿布緊張。而後是琅玕、阿莺和西落。
蘇碧在她耳旁道:“阿元,其實我有起過和你回不周山的念頭,就算你心裏沒我,守着你也好。”
她有些詫異地看着蘇碧,蘇碧揭下面具,面具下的臉,淨白俊秀笑起來兩眼似彎月:“阿元,你要記得我!”
她想回頭和蘇碧說些什麽,腰間驟然一松,她被一股力推向白清。白清準确無誤地抱住她,想再追上蘇碧,被她有些松散的衣袍弄的突生愠氣,懷緊她便往崖上而去。
腳下的山崖裏,她素白的腰帶在崖間飛舞,那個墨色的身影墜往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