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她東張西望,心裏雖不承認但确實是在看能否偶遇白清,可惜一路都沒有,心裏到底還是有些失落。
他原就不願她恢複以往記憶,她硬要爲之。如今當真恢複了卻是一些并不痛快的記憶,如今不僅他心中有結,她亦有些疙瘩,一時間竟生生的在他倆中間劃下一道無形的屏障。
臨近居處,遠遠的倒看到雪汝坐在屋前等她,前幾天她還理直氣壯的同雪汝相争,今日倒有些不敢面對她了。
雪汝見她遠遠的過來,歡快的揮手招呼,她隻得硬着頭皮疾步上前道:“雪汝,你腿還沒好,怎麽不休息。”
雪汝氣色紅潤,已不複前段時間的郁郁寡歡,不在意道:“沒事,躺着也累人,我都好幾天沒看到你了,過來看看你的情況。看你氣色好多了,五色石果然是靈物啊!”
看着雪汝一臉發自内心的爲她開心,她倒有點不好意思道:“多謝你的紅石了。”
雪汝一臉受不了的表情道:“究根到底我不過是撿了你的靈石而已,現在不過是物歸原主。”
“對了,我是來和你告别的。”雪汝話題一轉突然道。
阿元一臉訝異道:“爲什麽,你的腿好了嗎?”
雪汝一臉白癡的看着她道:“這點傷對我說不算什麽,我隻是想引起你們的愧疚而已。”
“那你是在這裏住的不開心嗎?”
“也不是!”雪汝一臉釋懷道:“有些東西放下了,就沒必要糾纏在這裏。我雪汝年輕貌美,我可不想将我的青春都浪費在看你們相親相愛上,人間之時我在那處已經守了一萬八千年了,現在我也想出去看看外頭的春光,沒準還能勾搭個俊俏小哥呢。”
雪汝笑的肆意,阿元倒是有幾分羨慕她,愛的時候轟轟烈烈,不顧一切,不管歲月冗長,那人音訊渺茫都堅守着。放下了便灑灑脫脫,不拖泥帶水,依然能把往後的日子經營的精彩。
反觀她瞻前顧後,猶豫不決,甚至連自己真正的心意都看不清。
“雪汝,我真心希望你能得到幸福。”這是她的肺腑之言。
雪汝一臉無語的看着她:“就是道個别,别搞得這麽傷感,我會受不住了,往後有機會我還會找你們的呀!”
阿元忍着眼角的淚花,神秘道:“我知道重華私藏了些上好的酒,我們去偷些出來當是給你踐行了。”
她這個建議立刻得到雪汝強烈的響應,阿元也暫時将這些煩心事抛諸腦後,人生快意,且以杯酒釋千愁。
遠處金烏一點點沒入山頭,天色漸陰,山間拂過的清風也開始略帶一點涼意。
“引胡山的日落真美啊!”雪汝感慨道,“我在人間守過無數次日升日落皆沒此處的壯美。”
阿元側着臉笑,雪汝因酒力绯紅的臉在餘晖的金光拂照下染着一層美好的光暈。
如果白清早些遇到她接受這樣執着的堅守嗎?會爲這樣一個美好的姑娘心動嗎?而她是否能做得到像她般潇灑轉身。
初夏的涼風卷過,遠處層林鮮翠欲滴,空中偶有雛鳥盤旋反複,正是一個生機勃勃的季節,卻非得行此傷感之事。
阿元舉壇道:“雪汝,敬你祝你這一路去歡歌長行,美景長伴。”
“哈哈,最好是美人相随。”雪汝暢快笑道,卻推遲道:“美酒雖好,多喝怕是要失态了,何不趁此壯闊之境踏日而行,也是人生一大樂事。”
雪汝起身道别道:“阿元,白清就費你照顧了,雪汝先行了。”
她挽留的話還沒說出口,雪汝已利落的轉身,矯身躍入将盡的金黃光暈中。
阿元無限傷感的坐在山頭吹了半晌的風,總覺得是她拆散了原本可以結成的美眷,直至酒意漸有些散了,才心思回轉準備起身回去。
不其然頭頂落下一片陰影,“身子剛好點,便如此亂來。”語氣輕輕落落,似是偶遇閑聊。
阿元一震是白清,她還做好準備見他。
“你想起點什麽了,不準備和我說嗎?”
身旁清爽的氣息襲來,是白清在她身旁坐下,她不敢轉身,怕慌亂的眼神會洩露她的糾結的心思。“沒什麽,左右不過是一些在人界被你折磨的片段。”她的嗓子幹得像生手胡亂拉的弦般難聽。
“所以你現在讨厭我了?”白清轉過她的身道。
他的臉上有極力掩飾的不确定,滿眼血絲,眼神略有些疲憊。她吓了一跳,沒見的這幾日他竟憔悴成這樣,本能的沖動想拂上他的疲憊的眼神,卻又生硬的捏緊在身邊。
阿元搖搖頭,她不讨厭他,她隻讨厭她自己。
“那你爲什麽不來找我?”
他語氣中滿滿的不确定,聽得她心疼,但她能說什麽,她更怕他會讨厭她,會恨她。她看到他眼中明顯的對她的沉默的不耐,他恨恨道:“任何事你說出來我們一起承擔,總好過你一人獨自吞下。”
她無力的搖頭,不是她不想而是不敢,她不敢面對他就此生厭的眼神。
他的眼裏徒生惱意,一低頭便攫住了她的唇,輾轉蹂躏。唇間忽有辛辣的疼痛,鹹腥苦澀之味,彌漫口腔。
白清擡頭定定看着她道:“痛嗎?我隻想讓你知道我心裏的痛比這多千倍不止。”
白清放開她驟然起身離去,隻留她一人在峰頭嚼着口中的苦澀,他走後好似連身畔山風草木的落日餘溫都一并帶走,徒留她一人忍受着一陣陣上湧的寒意。
阿莺尋來之時,她已快凍至發僵,明明是初夏的天氣,何以能至此。最後還是琅玕趕來,爲她注入好些靈力,她才漸漸緩回來。
阿莺擔心她,要帶她回去歇息,她不願。她的心結一日不弄清楚,她便一日不得安定,連這引胡山中一草一木皆變的不歡迎她似的。在這裏她一刻都待不下去,她要去找餘下的五色石,她要阿莺他們帶她即刻離開這樣往人界尋找五色石。阿莺與琅玕一向以她的心意爲重,她既要求他們便毫無異議的帶她離去。
她記得她離開的那夜引胡山夜空繁星如織,明月如鈎,一閉眼都能聞到那天山風帶來的草木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