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她會恨他!
白清爲什麽會這麽說,他以前做了什麽事會讓她恨他。他明明是待她那麽好的白清,視她如珍寶的白清,她永遠都想象不出這樣的白清會做出多麽可惡的事情,以緻于他說她會恨他。
一路上任她再怎麽旁敲側擊他再也不曾松過口吐露絲毫。他們又來到了雪汝處,白清說她要尋回記憶非五色石不可,而且借助五色石能令她更快地複原。
原來雪汝胸前所帶的血紅色的石頭便是五色石,便是孕育她的靈石。當年被白清一掌擊散,灑落九州,機緣巧合被雪汝拾獲。他們再到這裏便是向雪汝求靈石,隻是這裏空蕩蕩的不知雪汝到哪去了。
阿元與白清百無聊賴坐在庭中等雪汝。
漸入夏,雨水經常來的毫無征兆,落的又兇又猛。他們才離開一日,這庭中已滿地都是殘花敗葉,原本嬌妍奪目的一束束錦花被打的都蔫蔫的垂挂在枝頭,凋零不堪,這般狼狽竟有些衰敗之勢。
斜陽晚照,天已添暮色,可雪汝還是沒回來。阿元有些按捺不住的走來走去,“白清你說,雪汝會不會見我們走了,她也出去遊玩去了?”
白清半倚在花樹下,合眼休憩,聽她這麽問,散漫道:“誰知道呢!若當真如此,咱也不必費這趟力氣了。”
阿元有些洩氣的望着他,他雖說答應她回來找靈石,可是整個人都顯現出一種疏離淡漠之感。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很不舒服,有那麽一瞬間她都覺得他是不是要離開她了,可是他還是依舊如之前般護着她,帶她來找雪汝。
他究竟在顧及些什麽?
阿元打消她的胡思亂想,待她恢複了她便一切都明了了,她有些焦盼着雪汝能快些回來。
餘晖盡收,天色微沉。阿元才看到一個垮着肩,頹然低頭的身影一瘸一拐的行進來。
“雪汝!”阿元有些興奮的呼叫她。
雪汝的身形一頓,擡頭看向他們的臉上滿滿的是震驚與不敢置信。好一會才确認真的是他們,臉上瞬間煥發出勃勃生機,歡呼着提着腳跳過來:“啊~真的是你們,我還爲你們走了,以爲你們再也不回來了,以爲...以爲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們...”
阿元看她腳上傷者趕緊跑過去接着她,雪汝的滿面淚水吓她一跳,趕緊胡亂的替她拭幹。
雪汝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整理了下妝容,複而開心的問:“要知道你們會回來,我今日絕不出去。你們都等累了吧,先去歇息先還是我做幾個菜大家開心一會,爲這接二連三的離别又重逢。”
“你别忙活了,你的腳還傷着那!”阿元攙着她到石凳邊按她坐下。
“不忙活不忙活,難得高興!”雪汝臉上都快炸開了花。
“有事速戰速決,她若不願意你也好死了這條心。”白清在一旁冷不丁地插話道。
“嗯?什麽願意不願意?”雪汝滿臉疑惑的看着她。
阿元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是想别人求這麽一塊至寶靈石,要她一下子怎麽開的了口,支支吾吾的不知從何處起頭。
她扯扯白清的衣角,向他求助,白清兀自半倚在樹邊,一副完全沒領會她的意思的表情。
唉!看來白清是不會幫她了,自從明白她是堅決要尋回記憶之後,他便消極以對,不支持、不反對亦不幫助。
她看着雪汝滿臉疑惑的表情,吞吞吐吐道:“雪汝你也知道我重傷過後對以前的事都忘記了,你知道那種感覺很痛苦,而且受傷後精魄受到大挫,非五色石複原不可。”
“而你胸前的這塊紅石便是五色石的碎片之一。”阿元指指她胸前所挂。
雪汝拿起她胸前的紅石,語氣中有掩不住的失落道:“原來你們是爲了它而來!”
阿元感覺很抱歉,她三番兩次的救過他們,而她一來便是向她求靈石,這麽看都覺得唐突異常。可是她的複原隻有五色石才行,也隻能硬着頭皮相求,希望雪汝能原諒她一回。
雪汝似是沒有發現她的糾結,自顧自道:“原來它是至靈寶石五色石,我就說人間何曾出現過這樣的靈物。”
“自我撿到它的這十幾年間,不是沒有别的精怪來搶奪它,隻是這實在是塊寶石,我以往的修爲加之如今它的助力,竟然全力拼下也沒讓其他精怪占的便宜。”
“所以你們現在要它。”雪汝的臉色難辨想法。
“我不是不願,而是你們若拿走了它,我該怎麽辦?你有白清相護,而我隻有它,歲月時長我不得不爲我自己求個安穩。”
雪汝說的句句在理,阿元倒有些懊惱自己的自私了,一時不知該如何應答。
雪汝忽又自嘲道:“不過這也是我以往的想法,爲了能再見白清,我必的好好保護着自己。如今已經見着他了,心願也了了,它留着也沒什麽用了,你拿去吧。”雪汝卸下紅石遞給她。
阿元一愣到不知該如何接受,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拿好還是該留好。
一旁長手一探,紅石落入白清手中:“你能得靈石原本好好修習,他日位列仙班未必不可,今日你将它贈與阿元,我們不白得,你若願意我可訪個好仙山讓你待在那裏好好修習。”
雪汝笑的釋懷:“多謝你們好意,我在此處居的慣了,往别處拘束的緊,早說我這人早習慣了在這人間肆意妄爲,玩樂虛度,仙界的清修可過不慣。”
白清也不勉強:“我給你個期限,你若想通了來引胡山找我,我所說的還算數。”
雪汝搖搖頭,表示沒這個必要,有時候一樣既想要的東西已逝不可追,那麽旁事在無趣歲月中轉過眼前可有可無的映影而已。
白清亦不再相邀,牽過阿元的手便往外而去。
阿元心中對雪汝把這麽重要的靈石贈與她十分愧疚,而且雪汝也不要白清的提議,心裏十分過意不去。她不斷回頭看雪汝,見她一直低頭,四周的花影冷冷的打在她身上,像花妍鬧意中一處孤獨的黑點。
阿元心中不忍扯着白清道:“白清,雪汝的腿受傷了,要不我們帶她會引胡山休養吧。”
黑點一顫,猛的擡頭一張臉露在微弱的光線下,瞬間染上了光彩,眼睛晶亮的看着他們激動地點頭。
白清一臉不信任的道:“你就不怕雪汝再...”
“我保證不再動小心思,我保證!”
“好不好嘛,白清,你看雪汝真的很可憐,萬一這個時候有人來對她不利怎麽辦啊!”
白清清淡的瞥了一眼雪汝的腿道:“這點難不倒她。”
阿元切切懇求道:“白清,就這樣扔下雪汝我真的很不安心,我們就帶她回引胡山好不好,好不好。”
白清看着她滿臉期盼,心中猶疑了一下,這才颔首同意!
“白清!你真是太好了!”阿元緊環了白清一下,這才歡呼雀躍奔向雪汝。
重華一臉吃驚的盯着雪汝,看看白清又看看雪汝,看看雪汝又看看阿元。
阿元聽他低聲嘀咕道:“最近的事情發展真是越來越出乎他的意料了,仙君一聲不吭的帶着那個小娃娃失蹤了這麽久,好不容易回來竟帶回了這位。”
而雪汝對重華的打量有點躲閃,阿元雖說有些好奇,之前雪汝所說應是認識重華的,但重華現在的表示不像是不認識,但到熟稔的地步倒看不出。
她越來越想不通雪汝所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看白清的樣子,似是并非雪汝所說,但看别的事及如今的重華,又覺得未必是編造。
“你是...”重華遲疑的開口。
“重華,她叫雪汝,腳受傷了在引胡山休養一段時間,你待會和卉離說安排下。”白清沒理會這三人之間的奇怪,打斷重華道。
“喔!原來你叫雪汝。”
白清看重華對雪汝這麽感興趣倒是有些蹊跷,不過現今還是先安排阿元的事。“另外,派人去不周山傳個信,邀琅玕與阿莺前來。”
重華一聽琅玕,立刻道:“琅玕與阿莺正在我們引胡山。”
“喔,”白清暗忖,想必他與阿元沒有打招呼便走了,他們放心不下尋來引胡山了,這倒省了他不少事。
“阿元,你先去休息吧,我先同琅玕商議下如何用這五色石。”
“不,我不累。我也要去,你們商議的是我的事,我在一旁怎等的住。”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一切,是好是壞她都該知曉。
白清倒也沒反對,隻吩咐了重華去請琅玕他們,便帶着阿元往廳中而去。
琅玕端詳着碧、紅兩顆玉石,驚喜道:“果真是五色石,仙君如何尋得,真是極大的善緣。”
“不過是些機緣巧合罷了。”白清淡淡道。“現如今隻有兩塊靈石,對于阿元來說是否有用。”
“靈石對阿元必是極有用的,一塊便有一塊效用,兩塊便有小半的效用,對阿元恢複精魄必是有極大的幫助的。”
“隻是...”琅玕看着白清沒說下去,之前他們在不周山達成的共識,現在便是要全盤推翻嗎?對阿元來說,這真的是好的結果嗎?
白清不再多言,隻是颔首道:“需要什麽琅玕你盡力準備,我配合便是。”
“阿元如今隻留一絲精魄,以五色石修煉怕是時日漫長,若是将其封印入體内,日夜汲取靈力,必可事半功倍。”他不是沒顧慮,但白清都如此說,他也不再堅持,畢竟于他與阿莺來說精魄健全的阿元才是他們最願意看到的。
“此舉需靈力強大者相引之,仙君如今靈力受重挫,琅玕修爲雖不深厚,但也堪堪能受,願意拼力一試。”
“那琅玕你會不會有危險?”阿元擔心道。
“琅玕辛苦你了,屆時我再邀西落前來,你二人合力引之。”白清沉吟道。
“如此甚好,有西落仙君仙君相助,必可萬無一失,阿元你大可放心。”琅玕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道。
阿元聽着他們已全數安排妥當,遂才放下心來,安心等西落前來。
這幾日,一睜眼便被阿莺、琅玕他們要求做各種準備,背誦口訣、練習一些粗淺的入定之術之類的。
竟也半刻種也抽不出來去看下雪汝,之那日回來一别都沒見着她,不知她在此處過的習慣否,腿傷怎麽樣了。
一轉眼便已到了西落仙君前來的那一日了。
阿莺早早的便将她帶到山中最僻靜有靈的洞中,說是這樣才能避免被打攪。又将她身上纏上一層又一層輕薄如煙卻有寒涼滲人的東西。
阿莺說這種是極難得的極寒之地萬年才産一縷得到寒蠶絲,是白清從北雪仙君處求來。爲的便是幫助她更好的入定,可這東西寒涼無比,貼在肌膚上不用入定,便能将她凍的神智不清。
阿元咬着牙忍受着這侵入骨髓的寒涼,在阿莺的幫助下側卧成蛹狀,一如最初孕育化出的樣子。
從虛無處來,歸虛無而去,以無垠之氣,引地心之根。她心中默念着阿莺之前教她的入定之術。
寒絲緊緊的覆住身體,侵入四筋八脈漸往心髒蔓延去。絲絲入扣,纏繞難解,糾結出天羅地網的模樣,緊縛在心,将神智拖往混沌處。
雪汝不知道自己在這裏蹲了多久,隻知道腿上的麻意都快漸漸感知不到。
初夏的金烏透過樹葉斑斑駁駁的打在她的身上,被光線照到的一塊灼熱的能燒出一個洞,照不到的地方又如藏匿于最深邃處的荒涼之地,一陣陣的刺骨的冰痛,伸手一摸身上卻什麽也沒有。
她來引胡山已整整七日又九個時辰。她承認她的腿傷如白清所說無大礙,她這樣跟來引胡山有她的私心。
他對阿元的情意,她看得真真切切,如果自我作踐便能得到白清,她連猶疑都不會有一絲。可惜她連絲毫的可能都沒有。
她這樣不顧形象的跟來引胡山,也隻是爲了能在各種偶爾可能的瞬間瞥見一眼那個白色的身影,或許幸運能得一兩句僅僅是客套的問候。她想她便能開心好久,即便是這樣的日子也好過她在人間漫無天日,一日重複一日的等候。
可是當她來引胡山整整七日又九個時辰連驚鴻一瞥的機會都沒,聽說在爲阿元複元之事忙碌,心中還是不可抑制的失落。
是不是妖就是這樣貪得無厭,明明來到他生活的地方已經足夠達到心中的希冀了,偏偏忍不住想近一點再近一點。
他正在前面不遠處不安的走來走去,洞裏阿元正在接受封印。
幾乎是她一得到這個消息便蠢蠢欲動,按捺不住的想來這裏見他一面。而眼前的他隻爲洞中的阿元擔憂着,牽挂着,就算她離他如此近,偷窺了他如此久,他竟都沒發現。
他在那裏多久,她便在這陪了多久,直到她連腿上一陣陣襲來的麻意都漸漸感知不到。
終于在他臉上看到了輕松,應是裏頭成功的封印了五色石。
他本能的想往裏走,突然腳下一頓,在那裏猶疑了很久,才慢慢轉身離去。離去前在他臉上看到了猶豫、掙紮與...害怕。
白清竟也會害怕,他在害怕什麽。在他的臉上看不出更多的信息,很快他便離去。
良久,她才支撐着身子往外走去,白清擔憂不是爲她,關心不是爲她,她今日的行爲又有何意義。
很傻是不是!她自嘲。
傻就傻吧,也許有一日傻着傻着就看開了,但願如此吧!
“你在這幹嘛?”
雪汝吓了一跳,擡眼一看原來是重華,吱唔道:“我來看下阿元的情況。”
“噢!原來是和我一樣,裏頭的情況怎麽樣了?”這次回來重華對阿元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些情況,如今封印五色石不免也十分關心。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剛來站一會腿便受不住了,想想還是回去在等消息好了。”
重華同情的看着她的腿:“難得你這麽有心,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往前頭看下。”
雪汝應了聲便往前走去。
爲走幾步,重華的腳步聲忽的又由身後轉到身前,一張臉探究瞧着她。
“前幾日一直沒碰見你忘了問,你是不是就是那隻小雪狐?”
見雪汝沒應聲,極肯定道:“你肯定就是那隻小雪狐,你現在有名字了嗎?是叫雪汝嗎?”
重華像發現什麽秘密般,手舞足蹈道:“我就說你是真的存在的,以前同仙君說他還不信,你那時候偷偷給我送的水果可真甜那,不行什麽時候你得和我去跟仙君對證,白讓他冤枉我了。”
雪汝着急打斷他道:“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有什麽好對證的。”
重華不依不饒道:“那不行,那可是我第一次偷跑到人界,第一次嘗到人界水果的甘甜,欣賞到花束的姿妍。就因爲此事被仙君以被人界的顔色迷了心智爲由打了回去,那麽美好的回憶,我得爲它正名。”
雪汝沒想到,這麽多年前的事情,重華還記得這麽清楚,可是她與他雖有一面之緣但已全然無印象。有些傷感道:“難得你還記得我,隻是對證也沒什麽意義,你瞧見我了,白清卻是确實不知道我的存在,對證也沒什麽必要,小心你還要落他一陣數落。”
重華想想也對,雖略有些遺憾但也釋懷,開着步子往後走去道:“你說的也對,那我去那邊看看情況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哦,對了!謝謝你那時幫我撿的花束了,卉離說很漂亮,可惜回魔城也植不活。”重華揚聲道。
雪汝背着他落下淚來,心中想笑,眼淚卻止不住。原來如此,原來她偶爾瞥見的他在弄花束是爲了這重華,那麽她跑遍方圓幾百裏将她所能見到的、漂亮的花都連根拔起,偷偷送到他眼前隻爲他能有個歡欣的笑,原來卻是也隻錯付了這重華。
所以說她在原地等了上萬年,将那一處都植滿了繁茂嬌豔的花束,以期他萬一路過能駐足片刻。其實與他來說,也是無半分意義!
很可笑是不是,原本她以爲的她爲他殷殷的所作所爲,到頭來原來是一場誤會,他與她之間一直便是一個誤解跟着一個誤解,隻是她自己死不承認罷了。
雪汝坐在一處光潔的石頭上緩了很久才有點釋懷,剛欲起身離去,便見一身赤紅輕衣仙人落下,笑的有些輕佻、邪氣,出口便道:“你是雪汝?”
雪汝有些奇了,平日裏沒半個人尋她,這剛出來一會便接二連三的碰上人還指名找她。而且眼前這男子穿的一身紮眼的紅又笑的這麽浮誇,完全不似白清般超塵脫俗,仙界竟也有如此樣的仙!
男子看着她像是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似的,忽而挑眉道:“雪汝,雪汝?重華說你現在叫雪汝,你的名字該不會是依着那白雪冰清取得吧。”
雪汝臉一紅,咬牙道:“關你屁事。”
“脾氣還挺大!”西落笑的一臉精賤,“我叫西落,受重華所托來給你看看腳。”
原來他便是白清請來相助的西落,不過看腳便不必了。雪汝冷冰冰的将裙擺一拉,遮住那條傷腿道:“不用多管閑事。”
西落剛想俯下的身,被雪汝冷不丁扯動裙擺生氣的風刷的眼痛。起身滿臉不可思議的望着這個雪汝,還有人受了傷不願好的。不過看着看着恍然大悟道:“想留在白清身邊的人很多,但通過這種自殘方式的,你還是頭一個。”
搖搖頭笑道:“你既自願,我又何必管這等閑事。”說罷提氣踏歌而去。
不知是什麽詞,雪汝隻依稀聽見幾句:
歡樂趣,離别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
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雪汝臉一紅,這西落不戳人心事會憋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