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驚呼着跑向湖泊,全然忘了身上的傷痛。這湖水水質澄明,她忙俯身掬起水喝了一大口。
唔!再也沒有比這甜的水了。
好幾口下來,她才總算是有點緩過神來。她身上又是滿身傷痕,幹脆就坐在湖邊撕了一塊衣衫上的薄紗,沾着水小心的擦拭着傷痕。
身上的傷口都已凝固,擦拭起來并非那麽容易,水裏倒影中她亂糟糟的頭發和滿身血漬、污泥令她洩氣。
阿元站起身環顧了下四周,這裏四周環山湖泊算是處在山谷之中,她坐在這半天連鳥都沒飛過一隻,想必是人迹罕至。
她看着湖水清澈見底,心中大爲動搖。這水看着一清二楚想必沒什麽精怪,這裏又沒人,她何不下去梳洗一番。
阿元三兩下便解下衣服,向湖水深處走去。湖水浸沒全身的一刹那舒服的喟歎了聲,真是全身筋骨盡舒啊!在也沒有什麽能比在如此炎熱的午後,浸泡在如此湖水中更爽的了。
就連昨天的不快都有些消散了,想到昨日她依舊有點憤恨難忍。不過不知道白清發現她不見了會不會來找她,還是說這是皆大歡喜的結果。
阿元恨恨的沒入水中,不去想那個可惡的人了!
不知過了多久,平靜無波的湖面突然有了一絲漣漪迅速擴散開來成波紋。
阿元心中有一絲異樣,她明明就靜靜的浸在水中沒動啊!她不敢松懈,與白清這麽久她已經練就了很好的危機意識,任何不同尋常的情況都應先退離。
她快速走到湖邊準備穿衣,不過看到那有些破的衣衫心中還是哀嚎了聲。她無力的将衣衫往身上套,先将就着吧,破總比沒好。
最後一件衣衫系好,她正欲離開湖邊,突然腳踝一痛,她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什麽東西迅速往後扯去,湖水瞬間沒過了她的身子。
眼前一片水白花,憑着感覺她也能知道,她正被快速的往湖水深處扯去。憑着本能,阿元使出全身力氣往咬着她腳踝的地方踹去。
一下、兩下、三下...腳下突然一松。
阿元大喜沒準被她踹暈了說不定,憋着一口氣趕緊往水面蹬去。
還沒蹬兩步一股力量生生的扯住她,這次是衣衫。一股蠻力過來,她生生的被甩入水中。她被撞的頭昏眼花,這下她看清楚了,咬住她的是一條滿口獠牙,單吊眼,長着鐵刀一般的背鳍的巨大的可怖的大魚。
這是何時冒出來的這麽大條魚,爲什麽這麽大的魚她方才完全沒看到!
大魚正張着黑幽幽的大口,直沖阿元而來,她冷汗一下子冒出,心中大叫:
“白清救我!”
眼看着大魚已經在面前,阿元全身酥軟,這下真的要命喪魚肚了。不過也好,再也不用爲這些煩事挂心了。她有些害怕地閉上眼睛,希望不會太痛苦。
一陣巨動之後,阿元緊緊的閉着眼睛,不敢直面這最後一刻的恐怖。許久之後感覺水浪一浪浪湧的厲害,她卻安然無恙。
阿元戰戰兢兢的睜開眼,那條大魚沒有攻擊她,卻在她不遠處劇烈的翻滾、扭動着,似是有什麽東西制住她。
阿元心中燃起希冀,難道是白清!
大魚似乎被鉗制的很不耐煩,瘋狂的扭動着,随後向那個方向發動瘋狂的進攻。随着大魚的進攻開始,湖水也變得越來越渾濁,漸漸的開始看不清情況。
阿元心裏很擔心,如果真的是白清,他重傷初愈又遇到這兇猛的大魚,不知能否對付的了。她越想越擔心,腳下蹬動便準備往那個方向一探究竟。
突然前方昏黑的湖水中一片白色翻過,可能是那魚的魚肚白,魚肚白之下迅速遊過來一個人。那胸前的血紅石光在湖水中分外的耀眼。
是雪汝?
雪汝一下便遊至她眼前,阿元看着她滿臉擔心的樣子,心中有防備,雪汝竟會來救她!
雪汝看她滿臉呆楞與不信任,不由分說拉着她便往水面蹬去,阿元随着她也拼命往上蹬,不關怎麽樣先上去再說。一陣水波沖來,阿元回頭一看那大魚又在後面窮追不舍,她趕緊扯動雪汝的手示意她要小心。
雪汝回頭看了眼大魚,又看了眼她,手下一個使勁。
突然一股向上之力扯着她向上,是雪汝施力将她往水面推,而後雪汝又回頭沖向大魚将它糾纏住。瞬間阿元已重新回到水面,那股力一直将她推到了岸邊。
阿元趕緊起身,站在離岸不遠的地方焦急望着水面。雪汝與她之間雖有嫌隙但她畢竟救了她,如今又在下面一個人對付那又醜又怪的大魚,她實在不安。
但前邊水面翻動的劇烈,卻看不清底下的情況,方才的清澈可見到如今已完全變成一個墨汁黑潭。
阿元焦慮地走來走去,雪汝若是再不上來,她咬着牙也要再下去找她,雪汝這麽拼命救她,她不能丢下雪汝不管。
阿元橫下心剛跑到湖邊,便見湖水一陣洶湧的翻滾,血紅的水像噴泉一樣湧現出來。
她心一緊,該不會是雪汝出現什麽意外了吧!
下一瞬她的心便松下來,雪汝破水而出跌落在她旁邊。阿元趕緊跑過去,一臉擔憂道:“雪汝,你有沒有受傷?”
雪汝睨了她一眼,數落道:“死不了,不過是小腿裏骨頭碎了。我說你也真夠大膽的,跑出去也就罷了,竟跑的那麽遠,還敢來這藏玄湖邊,就連我平時都不敢進去。要不是我平時勤加修習,你就等着葬身魚腹吧。”
阿元本來一聽她傷的那麽嚴重,心裏很内疚,但聽着她的一通數落,負氣道:“我又沒讓你救我,我死了豈不更好,白清就是你的了。”
雪汝冷笑了聲道:“你不死白清也是我的。”
雪汝一提醒她又想起昨晚的事,那股讨厭的感覺又回來了,起身就準備走。
雪汝一把扯住她道:“你要去哪?”
阿元冷着臉道:“不用你管,反正我走了才稱你們的心。”
雪汝看她真生氣了,軟了口氣道:“你别亂跑了和我回去吧。”
阿元不理她,隻顧着扯回自己的衣衫就準備走。雪汝剛和大魚殊死相搏過,又受了傷自然扯不過她。眼看着她要脫離她的手了,急喊道:“我若說昨晚都是我設的局,你會不會和我回去。”
阿元一頓,回身問:“什麽意思?”
雪汝松下手說:“我說昨晚是我利用了白清的不防備,趁他修習入無之時對他下了藥,他才這麽容易被我制住,差點要生米煮成熟飯了,結果被你撞個正着。”
“你爲什麽要這麽做?”
“爲什麽?你不知道嗎?”雪汝自嘲道。
阿元蹲下來道:“我知道你喜歡白清,可是用這種強迫的手段得來的又有什麽意思,而且白清是這種會受人脅迫的人嗎?”
“你當然不會明白我們這種卑微的隻祈求他能正眼看一眼的人的心情。”雪汝對着她慘淡的笑笑,轉而又黯然道:“我愛了他一萬八千年。”
“在你短暫的記憶中當然不會知道一萬八千年是多麽漫長的時光。漫長到懷疑自己的堅持隻怕是一場幻影而已。”
“無數個修習不得法遭反噬的夜晚,無數個被各路精怪攻擊,奄奄一息的瞬間,隻有依靠着白清這個信念才堅持下來。”
雪汝看着她笑,那暗淡的笑裏有隐隐的羨慕。
“而你一醒來就有他守在身邊,你擁有他的笑,他的溫柔,他的關心,他的心心念念以及不顧一切。”
“而我...”雪汝的口吻有些自嘲,“費勁一切心思,不過是想與他扯上那麽一絲的關系,好讓他正眼瞧上一眼。”
阿元心中有些不忍,即便她如雪汝所說的一樣擁有白清的一切,但同樣愛白清的心她亦是感同身受。她不免有些憐憫:“那你所說的那些都是你編造着自欺欺人的!”
雪汝看着她笑的好看,眼神璀璨如春光:“如我來說這些都是真的。”
阿元笑笑在她身畔坐下,不再去糾結那到底是真是假,于她來說又如何忍心打攪一個發自最真誠的心愛着的人的最旖旎的夢呢!
許久之後才聽雪汝大呼小叫地:“痛死我了,還不快扶我回去。”
“你不是修爲挺好的嗎!難道這點小傷還難的倒你嗎?”
“不行,這是我爲救你傷的,是你欠我的,我得留着。”
雪汝雖說不願恢複傷腿,但兩個人一瘸一破的回去實在太累人了,提着氣便帶着阿元回到居所。雪汝一路到阿元原先居住的房間,房間裏空蕩蕩的,也不見白清。
阿元着急問:“白清怎麽不見了他去哪了?”
雪汝一放下阿元便趕緊找個椅子坐下,喘着氣道:“還不是出去找你了,你都不見了你以爲他還坐得住嗎!”
順了下氣又心有餘悸道:“你不知道白清醒後,我告訴他你好像跑出去了以後樣子有多可怕!差點沒把我挫骨揚灰了,幸好我說我熟悉這裏地形,而且兩個人找比一個人有效率,這才在他魔爪下撿回一條命。”
阿元聽着雪汝的形容,有些害怕道:“看來白清這次是真的生氣了,你說他這次會不會打死我啊!”她從來沒見過白清生氣的樣子,聽着雪汝形容好可怕的樣子。
雪汝一臉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我不知道,總歸不會打死你的,他舍不得。總而言之,現在這是你們之間的事,别扯上我。”
阿元有些不安道:“那白清什麽時候回來啊?”
雪汝瞟了眼漸暗的天道:“快了吧,我與他約定不管找沒找到,天黑之後必回這碰個頭,以防一人找到另一人還在漫無目的尋找。天快黑了,應該也快回來了吧。”
天暗起風,一陣風卷進來,窗扉被拍的“嘩嘩”作響。阿元一陣發顫,明明方才還這麽熱,現在怎麽一陣陣發寒呢。
阿元看着一臉盛怒的白清,扯住雪汝的衣角低聲道:“雪汝,拜托别走!”
雪汝毫不留情的拍開她的手:“開玩笑,把你找回來我就算是贖罪了。”說完瘸着腳迅速隐沒在黑夜中。
“怎麽樣,玩的還開心嗎?”白清步步逼近,滿眼血絲整個人散發出了殘忍的戾意。看着她一身的傷,眼中的怒意更盛了。
阿元趕緊搖搖頭,不安的往後退。救命!誰來帶走這樣的白清啊,她真的有些害怕啊!
“我有沒有問過你什麽事,有沒有和你說過心中若是有事定要和我說!”白清一字一頓,重重問道。
她點點頭還是退。
“你對我的信任隻有這麽一點!”
背部抵上一片清涼的堅硬,退無可退,她慌忙搖頭。她慢慢的往一旁挪去,在白清這樣強大的壓迫力下,被他逼到牆角這種令人窒息的感覺實在不妙。
白清忽然出手抵住她兩邊,“你也知道害怕了嗎?”
阿元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安撫他了,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臉,腦子一熱便親了上去。她生澀的在他唇間輾轉吮親,隻求他稍微松下緊繃着的唇線。
半晌,阿元都親的嘴唇發酸,白清還是不爲所動,一臉冷意的望着她。阿元放棄的撤開唇垂眼低聲很道:“白清,你别生氣了好嗎?”
白清不語,擡起她的臉道:“求人原諒都這麽笨拙。”
說完,倏然低頭擒住她的嘴唇,不同于前次的溫柔纏綿,他的唇帶着一種淩厲的怒意與不安感,攻城掠池,不斷要求填滿他的空虛。
良久,白清才擡起頭看着她,帶着一種笃定與決意環起阿元便往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