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春日已是暖風熏人，春寒料峭乍暖還寒的冷意，已如數消散在暖陽裏。而街上這些藏了一冬的攤子、新奇玩意好似都一下子冒出來了，街上的人自然是比往日裏熱鬧些。

阿元也喜歡這樣的春日，在寒意肆虐的日子裏白清總是不怎麽讓她出門，一個是冷，一個是她身子還有些僵硬，出門怕被人撞着。不過經過這許多時日的修養，現在她的身子靈活多了，天氣又暖和起來了，這才放她出來瞧瞧逛逛。

阿元好似哪兒都沒見過似的，每個攤子都要駐足看一下，看到新奇的都想買點嘗一下。她手中拿着剛買糖葫蘆，又看到一個攤前的镂空的琥珀色兔子精緻可愛的很，不由自主的便被吸引過去。

她回身搜尋着那個白色的身影，一眼便看到那個俊挺的身影正在方才的糖葫蘆攤前付錢。這才放了心往那小兔子攤前走去。

她歡喜的拿起那個拿起那個小兔子，隻見那小兔子用琥珀色的細條連成，栩栩如生，在陽光下晶瑩透亮。

攤上的小販一邊忙着手上的活，一邊招呼道：“小姐若是喜歡，可以來一個，好吃的很。”

“這個是可以吃的嗎？”她驚喜道，這樣可愛說要吃真是下不了口啊！

小販擡眼笑道：“這是黃糖制成的，自然是能吃的。”小販邊說便将手中澄黃色的液體斷了線，一隻小狗躍然闆上。

小販熟練的将一根竹簽壓上去，輕輕撥起，一隻活潑可愛的小狗便已制成。

阿元不由的歎道：“好神奇噢！”

“什麽好神奇？”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阿元興奮的回轉身拉着白清道：“白清，你看他好厲害哦，能用糖制成這麽漂亮的動物。”

“喜歡嗎？喜歡便拿個吧！”白清長手一伸探到她前面道：“這個小狗嗎，還是這一小兔子？”見她一臉決定不下來的表情，對着小販道：“來兩個吧！”

小販一臉歡喜的表情道：“多謝惠顧，多謝惠顧。”

她瞅瞅手中的糖葫蘆将它塞給白清，這才歡歡喜喜的左手一隻小兔子，右手一隻一隻小狗。

白清倒也不怕甜膩，就着她吃剩的糖葫蘆咬了口，這才環着她離開小攤。

她左邊看看小兔子覺得好可愛，右邊看看小狗也好活潑，那小販真的很厲害。

“你怎麽不吃呢？”一旁的白清咬了一口糖葫蘆問。

“實在太可愛了，我舍不得吃！”

“若是喜歡，吃了再給你買就是了。”白清嚼着糖葫蘆道。

“那就不是這兩個了。”她把弄着手上的糖畫越看越喜歡。

“那邊留着玩吧。”白清笑道，極自然的将她帶在額前的假面具摘下來，替她拂去額間的汗沁道：“走了一天了，我們先回客棧吧！”

白清這麽一說她也覺得有些累了，今天是她來到這個小鎮的第二天，昨晚太晚了，沒來得及逛，所以今日一大早她便拉白清出來了。幸好這幾個月來，她的身體靈活很多，白清對她才放松一些，隻要不過于勞累一般也不多說。

不過像這種逛街，他并不十分贊成的，隻是她第一天來新奇的很，挪不過她這才出來，一走便走了這麽久。

客棧就在眼前，阿元迫不及待的進去，堂内倒是滿滿的都是人，她有些奇了轉身對白清道：“今日這客棧怎麽這麽多人？”

白清拉過她往空的桌子坐去，道：“不知道呢，許是和你一樣來玩的吧。”他看見小二走過順便叫住他點了幾個菜。

小二倒是利落下去不一會便端上來三菜一湯，這速度阿元也有些奇了：“今日怎麽人多，菜還上的這麽快！”

小二哥解釋道：“客官，就是人多廚房裏多燒了些，這樣各位客官才不必久等。”

“小二哥你們今兒生意不錯。”白清給阿元添着菜随口插了一句道。

“承您貴言了，您剛來可能不知道我們這逢七的日子便是趕集的日子，明天正是十七，所以有些遠些地方的人便早一天來了，到店裏來買些吃食。”

白清一看周圍坐着的這些，果真都是外地人的模樣，就算是來買吃的身邊也是放着一些大包裹，想必是些貴重的東西。

阿元倒是聽到集市新奇的很，連連問道：“明天是在哪條街上呢？”聽小二給她指了方向，便對着白清嚷嚷道：“白清，我們明天去看看吧，聽說熱鬧的很啊！”

“好好，先吃飯先。”白清含笑應道。

得了白清的保證，阿元這才安心吃起飯來。沒吃兩口便覺得有道視線看着她，她回頭一瞧原來是個三四歲大小的小娃娃，帶着虎頭帽，圓乎乎的甚是可愛。站在離她不遠處，倚着旁邊的大人，兩眼放光的盯着她插在筷子籠中的糖畫。

阿元見他可愛，沖着他招招手道：“過來。”

小娃娃見她笑的可親倒也不去怯，含着小手一步步挪過來。阿元拿下兩個糖畫，沖着他道：“喜歡嗎？”見小娃娃點點頭，她笑道：“喜歡哪個？”

小娃娃烏溜溜的大眼睛轉轉小兔子又轉向小狗，含在嘴裏的小手遲遲沒有伸出來，阿元被他的憨态逗得歡喜不已，将兩隻糖畫都塞到他的手中道：“都送給你吧。”

見小娃娃歡欣雀躍的拿着糖畫跑走，這才起身轉過來，見白清含笑看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把你買給我的糖畫送給那個小娃娃，你不會生氣吧？”

白清失笑着捏捏她的臉道：“你怎麽會這麽想，那些東西本來就是讓你開心的，送與誰隻要你開心便好。”

她不禁的抿嘴低笑，不斷的夾菜給白清道：“多吃點，多吃點，明日還要陪我逛集市呢。”

翌日一早，二人便出門了，順着小二指的方向順利的找到了那條街。原以爲他們來的已經夠早了，沒想到這些人比他們還要早，一條街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那些擺攤的就地搭了個臨時的布篷以區開各個攤位。

不過阿元還是饒有興趣的擠進去到攤上看看，不過人實在太多了，隻能順着人流往前走，對面的攤要走道頭順着那邊的人流過來才看到到。所以還沒走三四個攤位，她便擠得有些受不了得了，這下可苦了她了，退又退不出來，隻能跟着人流往前走。

總算四五個攤位之後給她看見兩個布篷之間有條小巷子，她簡直像見着救命稻草般趕緊拉着白清進了小巷。

這條巷子隻是兩邊房子間的夾道，來集市的都是來買東西的，向他們這種半路逃得畢竟少數，所以這條巷子裏倒沒什麽人影。

兩人剛轉過轉角，便見一人賊眉鼠眼的從一個窗戶上跳下來。她瞅了一眼白清，隻見白清一副視若無睹的模樣，她抿抿嘴，白清對這種閑事向來是不理的，用他的話說便是這些都是天道輪回，因果報應。

她想想也是，隻是有時候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内，她還是會有點忍不住想出聲，隻是她又沒白清的能力，也幫不了那些人什麽。隻是這個小賊，她猶豫着要不要叫，好讓人把他抓起來。而且身後的集市上還有這麽多人，若是放任他，今日不知道還有多少人遭殃。

正當她猶豫之際，那小賊倒大搖大擺的往他們方向而來，剛才他初看到他們還一陣慌亂，現在見他們沒反應，膽子倒也大起來了。

路過他們的時候，還滿臉的猥瑣的朝她吹口哨，她心裏一陣厭惡。還沒等她表現出來，眼前一個身影閃過，旁邊的的房子轟然倒了一個大洞，那小賊正呻吟着躺在一地的磚上。

阿元有些錯愕道：“白清你在幹嘛？”

“抓賊。”白清言簡意赅。

“你平時不是說這些都是因果報應，不管這些閑事的嗎？”今日怎麽這麽反常，出手還這麽重。

“他招惹到我了，我便是他的因，我隻是給他一點小懲戒，讓他這輩子都做不了賊。”

這算是小懲戒？她懷疑的看着小賊躺在地上哀嚎的樣子，看那小賊的樣子怕是要雙手怕是要斷了。因着這動靜，兩邊房子開始有人探出頭來。白清環着她迅速走出巷子，正好迎面而來一輛馬車，他招呼了下，便将她塞進馬車裏。

看着車外不斷後退的房屋，阿元好奇道：“白清，我們這是去哪啊？”

“城裏人太多了看着煩，出去透透氣。”

她看着白清臉色不大好，可能是與方才的小賊有關，谄笑着坐到他旁邊道：“白清，别生氣了，你看我還不是好好的。”

“我沒生氣。”

“那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臉還繃得這麽緊。”她學着他平時老喜歡對她做的動作，捏捏他的臉道。

白清的臉色松了松，深吐了一口氣道：“我沒事，還有半天時光，你看下我們往哪裏去。”

說到這個倒是，現在時候尚早，天氣有這般好，不要浪費了。她掀起車簾，外頭已是在城郊，一路的春花招搖，讓人看了心情大好。

不遠處的河波光粼粼的，誘人嬉玩，雖然現在還沒到夏日，湖水還有有些清涼，但她還是有點想去。可巧河邊正停着一隻小舟，她急忙喊車夫停下。

馬車剛停下，她便迫不及待的往河邊奔去。舟上的船夫蓋着一隻草帽，正躺在舟上的休息。

阿元歡快的喊道：“船夫，船夫，你這小舟出租嗎？”

船夫一聽有人急忙起身道：“我這小舟一般是幫人運些貨物到對岸，這位小姐若是有興緻也是可以出租的。”

阿元一聽可以，歡欣雀躍的回身拉着白清道：“白清，天氣這麽好，我們去泛舟吧。”

白清本來便是帶她來玩，自然是沒什麽異議的，她歡快的和船夫交涉好價格，跳上小舟松開缰繩，支着小漿便推着岸往河裏去。

船夫點着錢，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對着他們喊道：“小姐，那邊有個湖，湖水太深了可别過去。”

阿元正玩的盡興，那聽得進去那麽多，隻管應着便舞着小漿往河裏漂去。

天空吐晴，惹的翠山的春花争先妖娆，周山環繞的平湖面上閃着粼粼細光，湖中央一隻悠閑的小舟在随波漂流。

白清合着眼悠然的躺在舟中，發飾換成凡人的發髻，衣袍是一貫的白色。晴光灑在身上白玉無暇，十足人間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阿元在舟頭，開心的撥着水，興起也拿起漿劃。不過着實沒有用過漿，始終不得法，怎麽劃都在湖中央打轉。

白清閉着眼笑道：“身子剛靈活些，别太勞累了。”

阿元動了動關節，現在身子已然靈活自如了，感覺她被禁锢了好久一般，這次泛舟非要玩個盡興不可。

“不礙事，白清。雙手雙腳這麽靈活的感覺真好啊！”

白清莞爾也随她去了，來人間已有些時日了，這短時間裏她的身子一天好是一天，各關節也越來越靈活，行動也自如與正常人無異，基本不用他過多擔心。

玉蟬果真是至寶，在最初以靈力塑成形後，這些時日裏已與阿元的精魄徹底融合，經過這段時間的潤化，雖說比不上五色石的精純，但已然是一副上等的靈體，這已是意料之外的了。

假以時日，若是重新修習，得力于這一上乘的靈體倒比比一般仙衆倒還來的快些。

以往身子還恢複如這般靈活，他老是對她規範多多。現在徹底解放了，她還不得瘋玩會。

小舟輕柔漂蕩，蕩的白清安柔舒适，心神一松竟有些睡意。耳畔是阿元的嬉戲聲，白清嘴角微彎，陽光正好，淺眠一會也無妨。

正值白清的意識飄飄忽忽，一具溫軟的身體蹭進白清懷裏。鼻間是阿元的柔香，折騰了會也累了，白清心中好笑的想。

懷中阿元不安的蠕動着，胸口被戳了戳，阿元的嗓音傳來，有一絲好奇：“白清，你快起來看下，這裏好奇怪哦。”

奇怪？小舟漂漂蕩蕩在湖中，他未感受到異樣，阿元的聲音怎麽聽起來很疑惑的感覺。

白清散漫的睜開眼，映入眼中的不再是青山如翠，水光潋滟的春色。

而是...一片陰暗灰敗的山湖。

白清護着阿元坐起，這是什麽地方，爲何會漂到這裏，而他毫無察覺。

“白清好奇怪，剛才我劃着水，一擡眼四周山就變成這樣了。”阿元望着四周道。

白清将她安坐好道：“你扶好兩邊舟沿，我試試看能不能将它駛出去。”

阿元看着白清催動靈力，聽話的牢牢扶住舟沿。

灰煙拂過，灰敗的山峰快速往後退去，舟尾激蕩起來的浪花不時濺到阿元身上。

阿元眯着眼，倒是感覺很新奇，在人間白清甚少用靈力。現在用靈力催動小舟疾行，感覺好暢快啊！

白清看着她一臉享受的表情，忍不住騰出一隻手捏了捏她白嫩過的臉道：“你倒是不怕！”

阿元輕快道：“因爲有你在呀，你會保護我。”

這句話說的白清十分受用，淡笑着繼續凝神控着小舟。過了好一會，小舟才慢慢停下來。

“我們出來了嗎？”阿元睜開眼道，一看頓時洩氣道：“怎麽還在這裏。”

白清也覺得十分蹊跷，按說他控着小舟行了這麽久，不說出去，都可上岸到城裏了。可看情形還是在這湖中，他俯身掬了一把湖水放在鼻前嗅了嗅。

一股腐敗之氣沖鼻而來，白清猝不及防被這股惡臭嗆了幾聲，趕緊将水抖掉。

白清站起身奇怪，水中氣味明明很臭，但是空氣中卻聞不到絲毫。看來這水下必定有妖物，自從上次之傷，精魄倒是恢複了七七八八，但是靈力被削并非一朝一夕能恢複。

他如今帶着阿元在人界遊玩，并不多顧修習之事。平日裏若遇着事，他應付也綽綽有餘，若遇上萬年精怪，他也不想阿元跟着冒險。

白清精氣凝神仔細看着四周，一圈看下來，心中頓時了然。方才是他太大意了，白白行了這麽久。看四周山水的顔色，看來他們是誤入哪隻精怪的結界裏了，怪不得行了這麽久都出不去。

白清轉身沖着阿元伸手道：“阿元來。”

阿元不明就裏挪到他身邊，腰間一緊，她被白清環住飛起來。

白清環住阿元，腳尖使力将小舟推往結界的隙間，他跟着小舟也往那處飛馳而去。

前方驟然有光亮，阿元趕緊捂住眼睛。片刻之後，腳下已踏實。阿元睜開眼一開，歡呼道：“白清我們回到剛才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