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茹擋着我的去路,卻并沒有像林嬌娜一樣,嚣張跋扈,她反而笑得很甜。
“本來想來醫院找你,沒想到路過母嬰店時,在櫥窗一眼看到了你。”王雅茹說。
“請問找我有什麽事呢?”我微笑,客套疏離。
王雅茹笑出兩顆小兔牙,調皮中還帶着幾分天真爛漫,她拉住我的手,走到一旁小聲說:“是隽睿哥讓我找你,他要給你一點東西。”
她邊說邊打開她的包包,從裏面拿出一個袋子,遞到我手裏。
我打開小袋子,裏面是幾瓶葉酸,還有一些新鮮水果,另外還有一張紙。
我把那張紙拿出來,上面工工整整寫着孕婦食物禁忌一覽表。
表格裏,他把孕婦所有不能吃的東西全部羅列出來,還在每一項後面說明了理由。
“小薇姐,這張表隽睿哥昨晚寫到半夜,然後下半夜就是抽煙,唉,看着他真心疼。”王雅茹看着我說。
我看着紙上遒勁漂亮的鋼筆字,說不出心裏五味雜陳。
“他讓你别難過,好好保重自己,還有,千萬不要把孩子弄沒了。”王雅茹柔聲說。
我咬着唇,拿着那張紙默然不語。
“還有,我和他隻是演戲,你不要在意,我們隻是在對付王語晴。”王雅茹靠近我,在我耳邊低聲說。
我把那張紙收回袋子,把袋子還給王雅茹,揚起嘴唇微笑說:“王小姐,請替我謝謝他,我會保重自己,孩子是我的,我不會弄沒,他和誰演戲,也已經與我無關。”
“小薇姐……”
“也謝謝你,”我朝她禮貌颔首,“我先走了,我要去照顧我爸爸。”
“好吧,祝你爸爸早日康複。”王雅茹很禮貌地回禮。
我微微一笑,從她身邊過去,快步走往醫院。
我真是沒料到,王家兩姐妹竟然這麽大差别,一般來說,不是繼妹才是白蓮花嗎?但看上去王雅茹很純善呀。
林隽睿做什麽,他怎麽樣,我現在有點麻木,不感動,也不心疼。
我就這樣淡淡地将他關在了我的心門之外,隻待時光久遠,将他遺忘。
……
轉眼一月有餘。
爸爸的病情穩定,他堅持不住醫院,已經出院回家好幾天了。
爲了避免王語晴和林嬌娜,還有周妍她們找我的晦氣,我和爸爸這些天深居簡出,每天都隻在院子裏散散步,陪爸爸澆花,聊天,冰棍兒也隻在院子裏遛遛。
要出家門買東西,也一定等着陸靜軒下班,讓他陪我一起。
汽車的喇叭聲一響,爸爸的笑容立即堆滿臉上,冰棍兒也歡快地跑到門口去迎接。
“靜軒,來了。”爸爸顫巍巍往門口走。
他現在語言已經沒有太多障礙了,還記起了很多從前的事,每天和我回憶。
但他記得的,大都是和媽媽戀愛時的事,反而我小時候的事情,他又記不起多少了。
好幾次我想問他,我是從哪裏來的,但怕刺激到他的精神,我最後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咽下去了。
“伯父,小薇,冰棍兒——”陸靜軒下車了,他一身警服,身材高大,笑容陽光,器宇軒昂。
“靜軒。”爸爸笑呵呵看着他,那眼神是越看越喜愛了。
陸靜軒扶着他,溫言問:“伯父,今天感覺如何?”
“好,很好。”爸爸輕拍他的手背。
“那就好。”陸靜軒笑着點頭。
他回頭看我,說道:“最近天熱了,你和伯父都要注意身體。”
“嗯。”我微笑。
“她瘦了。”爸爸轉身,有些心疼地看着我。
我最近妊娠反應越來越強烈,什麽都吃不下,聞到異味就想吐,還不敢讓爸爸知道,也是度日如年了。
陸靜軒也心疼地看了我一眼,問我:“每天也吃了點東西嗎?”
“中午吃了排骨粥。”
我們聊着,一起進了屋。
陸靜軒捋起衣袖進了廚房,每天的晚飯,現在基本都是他做。
我陪爸爸在沙發坐下,爸爸靠着坐墊打盹,我怔怔地看着廚房裏,陸靜軒忙碌的身影。
叮叮砰砰的切菜聲,還有米飯漸熟的清香,廚房溫暖的燈光,沙發旁懶洋洋睡着的冰棍兒,這畫面真是要多溫馨有多溫馨。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歲月靜好吧?
陸靜軒端着兩碟菜從廚房出來時,剛好與我的目光對接,他站住了,我們就這樣四目相對望着對方。
我先低頭,避開他的目光,抿唇笑了笑。
他還在看着我,輕輕叫了一聲“小薇”。
爸爸驚醒了,轉頭看着他。
他腼腆地笑笑,轉身把菜放去餐桌。
“爸,醒了?快吃飯了。”我忙去扶着爸爸坐好。
“快吃了,還有一個蔬菜沒炒好。”陸靜軒笑呵呵說着,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突然不敢和他正視了,避開他目光,低下頭。
他展顔笑了,轉身進去廚房,一會之後,廚房傳來他的歌聲。他唱的軍哥,铿锵嘹亮,别有韻味。
我聽得出他心裏的歡快,心卻五味雜陳,想起《紅樓夢》裏一句:縱然是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
爸爸聽着他的歌聲,笑着豎起大拇指說:“像我,年輕時。”
蔬菜很快炒好,他笑容滿面地端上桌來,然後把湯端上桌子。
我扶着爸爸去餐桌時,爸爸嗔怪我:“薇薇,不給他幫忙,小懶蟲。”
“哈哈,好想把小懶蟲養成小胖蟲。”陸靜軒這會格外樂呵。
我淺淺一笑,坐了下來。
陸靜軒給爸爸的碗裏盛了湯,然後又給我盛,一邊看着我,心疼地說:“真想把你養胖點。”
我卻總是在不該想那人的時候,又想起了他。
想起了那些他爲我熬湯,要我把養胖的日子。
隻是他從來沒有個正經,讓我愛又讓我恨。
唉!想他幹嘛呢,兩相安好,各自遲暮。
放下了,才能雲淡風輕。
我低頭喝着湯,陸靜軒并沒有發現我的異樣,他看着我把一小碗湯都喝下去後,挺開心地說:“不錯,很乖!”
爸爸看着他,又看看我,欣慰地笑了笑,然後看着陸靜軒問:“靜軒,你爸媽呢?好久不見了。”
陸爸陸媽自從那天我們提出假結婚後,因爲生氣,再也沒有過來看過我爸爸。
“他們旅遊去了。”陸靜軒撒了個謊。
“哦。”爸爸這才放心地點頭。
吃過晚飯後,我們陪着爸爸說了一會話,送他上樓安頓後,陸靜軒邀請我到外面小區散散步。
漫步在小區的綠化帶之間,陸靜軒的手輕輕牽住我的手,他轉頭溫柔看着我。
我沒拒絕他,低着頭随着他慢慢地走。
“小薇,我今晚回去和我爸媽好好談談,我們結婚吧,”他把握着我手的手緊了緊,“不是假結婚,是真的結婚,我想照顧你一輩子。”
我站住腳,擡眼看着他。
他說真結婚,我卻擔心我們心裏那道坎,都還沒能邁過去。
“你爸媽……”而且我想起那天陸爸爸激烈的反應,忐忑地看着他。
陸靜軒沉吟一會,繼續牽着我漫步,對我說:“我最近一直在和他們做思想工作,他們現在也有一些轉圜,但是希望我們不要把結婚當兒戲,一定要結婚的話,就真正的結爲夫妻,他們也會把孩子當成自己的孫子疼着,但也希望以後我們還能有自己的孩子。”
我低着頭,默默點頭,陸爸陸媽的這些想法,都不過分。
“我之前一直沒和你說,是因爲怕你不同意真正結婚,但今晚……”陸靜軒說到這裏,轉頭深情凝視我,“今晚我們溫馨融洽的晚飯時光,讓我那麽渴望天長地久,與你長相厮守。”
我靜靜地聽他說着,努力想讓自己陷入他編織的溫柔情網。
他笑了,張開手臂攬住我的肩膀,“我希望在我的努力下,終有一天可以觸及你的心靈。”
我和他走了一段路,看着前面有一對相攜散步的老人,老爺爺拿着扇子,一路走着,時不時給老奶奶扇扇。
陸靜軒目光也落在這對老人的身上,他動情地說:“我想到老了的時候,我還能這樣對你的。”
我聽着這話,站住腳步,心爲之一動,眼眶蓦然濕潤。
“如果陸爸陸媽同意的話,我們就結婚吧。”我低聲說。
“真的嗎?”陸靜軒站住,驚喜地看着我。
“真的。”我低着頭,抿着唇微笑。
“噢耶!”陸靜軒放開我,高興得舉起雙臂,然後一把将我懶腰抱起,就地旋轉了兩圈。
前面的老爺爺老奶奶回頭看我們,陸靜軒憨厚地傻笑着,抱着我跑過去,對他們說:“老爺爺,老奶奶,快祝福我吧,我女朋友同意和我結婚了!”
“好啊好啊!小夥子,祝福你!”老爺爺拍手。
“小夥子真俊!祝福你們!”老奶奶看着陸靜軒誇贊。
“等一下!讓老爺爺和老奶奶見證我的求婚儀式吧!”陸靜軒把我放下,從兜裏摸出一個錦盒,他單膝跪下,打開錦盒,錦盒裏是一枚精美的鑽戒。
“嫁給我吧。”他揚唇,滿眼深情,帶着期盼與希冀。
我微笑,緩緩擡起手,在我把手指伸向他的刹那,我忽然看到不遠處的香樟樹下,林隽睿手插在褲兜,像是石化了一般,一動不動,定定地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