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勇自殺了!
護士告訴我,何勇躲在洗手間裏,用皮帶将自己勒死了!
我跑到他的病室,他靜靜躺在床上,已經用白色被單遮蓋。
“何勇……”我顫聲,畢竟也有過那麽些年,恩恩怨怨,他最終悔改,我對他的恨意也已消除,如今他走上這條絕路,我看着他的屍首,心有幾分鈍痛。
“周董,我們搶救了,但是……”搶救他的醫生抱歉地看着我。
我朝他擺擺手,深深歎了口氣。
現場很快被警察封鎖,何勇的屍首也被法醫帶走,我走在長廊,精神有些恍惚。
正靠在牆上休息,何勇母親的護工阿姨匆匆朝我跑來,氣喘籲籲說:“周董,老太太好像不行了。”
我忙跟着護工,趕去看老太太。
醫生正在進行搶救,我走過去,緊張地看着。
但是,老太太最終還是搶救無效,與世長辭。
醫生無奈地對我搖搖頭,我走過去,跪倒在地,拜了幾拜,痛哭失聲。
這些年,老人家是真心疼過我呀。
……
過了幾天。
我在陸靜軒的陪同之下,将老太太和何勇的骨灰送回他們老家安葬。
青山綠水之間,我一襲黑衣,神情疲倦地站在他們的墓碑前。
陸靜軒輕輕攬着我的肩膀,柔聲說:“好了,這些天你也辛苦了,别難過了,也許安眠于地下,對于他們母子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吧。”
我深深歎了口氣,轉頭對他說:“走吧。”
下山的路很陡峭,他牽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往下走,有幾次腳下打滑,都是他穩穩地抱住。
到了山下時,我和他找了塊石頭歇腳。
“小薇,如果從來沒有隽睿,我們一定會成爲最恩愛的夫妻。”陸靜軒扯了一根茅草在嘴裏嚼着,苦澀地笑了笑說。
我默然不語,命運不這麽安排,誰都無奈呀。
林隽睿很聽話,這些天都沒有來叨擾我,隻是我去我父親的工廠時,得知工廠的一切他都安排得很妥帖了。
生産,銷售,管理,财務,每個部門他都安排了人手,我完全可以安安心心做甩手掌櫃。
但他對我再好,又有什麽用呢?他結婚證上的名字不是我,而是王語晴。
陸靜軒轉頭看看我,轉開話題:“伯父這兩天精神見好了。”
我抿唇笑笑,這是我最欣慰的了,爸爸在我的陪伴照顧下,确實精神大有好轉。
“腿疼不疼?要不要哥背你?”陸靜軒站起來,向我伸出手。
“我能走的。”我把手給他,讓他拉着起來。
我們并肩走過一段鄉間小路,終于到了他的車旁。
“餓了吧?鎮子離這不遠,我們先去鎮上吃飯。”他打開車門,溫和地說。
“好。”我上車坐好,是覺得餓得慌了呢。
“鎮上的水煮魚頭很出名的,我們去試試。”他提議。
“嗯,我喜歡吃魚頭。”我笑着點頭,水煮魚頭是我的大愛。
進了魚館,陸靜軒點了魚頭,還點了兩道小菜。
我們等菜的時候,我在心神不甯地想着心事。
那事兒一直沒來,我挺緊張的,難不成真的中招了?
這幾天忙着,還沒去買試紙化驗,想着今晚回去,再去藥店買試紙測試。
萬一有了,該怎麽辦呢?
我默默思忖着這個問題,有些出神。
“想什麽呢,想得那麽入神。”陸靜軒的大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哦……沒想什麽……”我擡頭,感覺臉燒燒的。
魚上來了,平時最喜歡吃魚頭的我,今天卻剛聞到魚頭的味道,便一陣惡心。
我捂着嘴,趕緊起身往洗手間跑。
在水池幹嘔了好一會,我才緩過來。
完了完了,不用測試,我已經預料到,我真的中招了!
洗了個臉,我從洗手間出來,悶悶地坐回餐桌。
“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是不是最近太勞累了?”陸靜軒關心地問。
我低着頭,蹙着眉不說話。
“來,餓了吧,先吃飯,吃飽了再說,”他給我盛了飯,放在我面前,然後給我夾了一大塊魚頭放我碗裏,“你最喜歡吃的,快吃吧。”
魚頭的味道沖鼻而來,胃一陣翻騰,我不得不又捂着嘴往洗手間跑。
等我回來,陸靜軒似乎明白了什麽,定定地看着我。
我坐下來,難堪地低着頭。
“你……”他試探地看着我。
“可能……”我點頭。
他皺眉了,盯着我問:“那你怎麽辦?”
我怔怔地搖頭,“我不知道。”
陸靜軒端起我的飯碗,把我碗裏的飯和魚全部倒進他的碗裏,重新給我盛飯,把蔬菜放在我面前。
“你好歹吃點,不吃身體吃不消。”他溫言說。
我拿起筷子,低着頭悶悶吃起來。
就着蔬菜,我總算把一碗米飯扒拉了進去。
陸靜軒也三下五除二吃完了他碗裏的飯,他把服務員喊來,結賬後拉着我的手就走。
上車後,他皺着眉頭說:“你别怕,我給你去找他!”
“找他?”我喃喃問。我心裏很害怕,我怕就算有了孩子,去找他還是不能讓他回心轉意。
“是!”陸靜軒果斷點頭。
路過一家藥店的時候,我讓他把車停下。
“我……我還沒确認……”我吞吞吐吐地說。
“趕緊去确認!”
“嗯。”
我下車後,快步走進藥店,買了測孕試紙。
洗手間裏,我看着一次性杯子裏的試紙上,清清楚楚出現兩道杠時,真是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了。
我低着頭,慢吞吞地從藥店出來,耷拉着臉上車。
“确定了?”陸靜軒問。
“嗯。”我低低地回答。
他看我一眼,說:“别怕,哥幫你去找他!他不給哥一個說法,哥今天就跟他沒完!”
“嗯。”我點頭。
他車速很快,半小時後便回城了,他開着車到了碧蓮河畔,停車後給林隽睿打電話。
“林隽睿,你過來一下,我們聊聊!”他的聲音很冷厲,這樣的氣場,我平時隻在林隽睿身上感受過。
他把手機放下後,轉頭看我時,又溫和了。
“一會你不要說什麽,讓我來和他談。”他說。
“好的。”我抿抿唇。
“不管什麽結局,你都别傷心,不要勞神,你現在最重要的是保護自己的身體,知道嗎?”他溫言,先給我打預防針。
我默默點頭,心裏忐忑得不行,我真的害怕,他狠心對我的結局。
如果真是那樣,我将對他徹徹底底地死心。
陸靜軒沒說話了,他伸出手,輕輕握住我的手,用他的溫度和力度,給我安慰。
我的手很涼,手心卻濕透,他轉頭心疼地看了我一眼,輕輕歎息一聲。
十幾分鍾後,林隽睿的賓利從對面過來了。
“小薇,你在車裏等我,别害怕,不管怎樣,你都有哥!”陸靜軒拍拍我的手背。
“嗯。”我看着他點頭。
陸靜軒下車了,我坐在車裏,看着他走到林隽睿的車旁。
林隽睿也下車了,兩個男人,各有風華,林隽睿不羁浪蕩,陸靜軒器宇軒昂,一身正氣。
他們不知道說了幾句什麽話,兩人結伴往河灘去了。
我開着車窗,遠遠看着他們。
但是他們幾乎沒說上幾句話,陸靜軒便猛地一拳砸向林隽睿了。
我吓得趕緊打開車門,朝河堤跑過去。
林隽睿顯然是沒有還手,也沒有躲閃,他已經接二連三地挨了陸靜軒狠狠的幾拳頭,還被他踹了幾腳。
我看到林隽睿的嘴角已經流出鮮血,腿也被踢傷了,咬着牙彎下腰去。
我知道他的身手,雖然陸靜軒的身手也厲害,但林隽睿絕不會是他的手下敗将,現在的情形,顯然是他不抵擋。
他爲什麽不抵擋?
很明顯,他心虛,他愧疚,他沒有答應陸靜軒,放棄一切回到我身邊。
我兩腿發軟,無力再跑過去了,我手撐在一棵柳樹上,瞬間已是淚流滿面。
就算孩子都不能讓他回頭,我心徹底涼透。
他們還在打架,确切地說,林隽睿還在挨打,他完全不還手,任由陸靜軒一腳又一腳地踢着。
我将滿臉的淚水擦幹,拽緊拳頭,讓自己的力氣恢複,然後緩緩朝沙灘走去。
“哥,算了,我們回去吧。”我沙啞着聲音喊陸靜軒。
陸靜軒停下來,他咬着牙,拳頭拽着,手背上青筋突起。
我看向林隽睿,眼中水霧彌漫,嘴唇顫抖,啞聲問他:“我們……是真的完了……”
林隽睿兩眼通紅,盯着我的雙眼有說不出的痛楚。
但我已不心軟,我不信,這時間還有什麽事,能勝過自己的愛人,自己的骨肉。
“哥,我們走吧。”我轉頭,顫抖着聲音對陸靜軒說。
“我們走。”陸靜軒将他的外套脫下,披在我身上,然後輕輕攬着我,和我走出沙灘。
我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一直止不住地往下掉,陸靜軒攬着我的手臂稍許用力,柔聲安慰我:“不要傷心,既然他這樣,我也無語了,該放下的,還是放下吧。”
“我恨他!”我大哭起來,感覺心髒已經碎成碎片。
“我明白,哭過今天,再也不許你哭了。”陸靜軒将我抱入懷裏,用他粗糙的大手,爲我擦拭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