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吟一下,弱弱地問:“你們登山隊是什麽時候從西藏回去美國的?他爲什麽會受傷?”
對方停頓了一下,“呵呵,弟妹,具體的情況不便多說,我想你将來會明白的。”
“呃……”
對方挂斷了,我還拿着手機愣愣的。
他痛苦地“嗯”了一聲,呼吸越來越急促粗重。
我趕忙給他把紗布一層層解開,看到他的傷口時,我驚得張大嘴巴!
他的傷竟然是槍傷,而且從前胸到後背貫穿!我看着他的傷口,頭陣陣眩暈,那一槍若是稍微偏離一分,他不是就……
心似被誰揪了一把,狠狠疼了一下。若是偏離一分,我不是再也見不到他了嗎?
我小心翼翼給他的傷口撒了消炎藥粉,換上新的消毒紗布。
他到底爲什麽會受這樣嚴重的槍傷呢?我看着昏睡的他,隻覺得他越發神秘危險,越發深不可測。
“薇……”他在昏睡中呢喃,神情焦灼。
“我在!”我端來一杯水,配了退燒藥和幾樣消炎藥,扶着他在我懷裏靠着,小心給他喂了藥丸。
“薇。”他睜開眼,微笑看着我,眼眶裏全是通紅的血絲。
“先休息一會,不行的話,咱們還得去醫院。”我放着他躺下。
“不用去!”他固執皺眉,抓緊我的手,又閉上眼睛。
我守在床邊沒敢動,一會之後,他的呼吸逐漸平穩,臉色也逐漸安詳。
我守護到天邊微露曙光,也不知第多少次看體溫計了,他的高燒總算退下,我松了口氣,疲倦至極,伏在床沿,不一會便睡着了。
恍惚中,我和他穿着婚紗走往教堂,他牽着我的手,溫暖寬厚,看着我的目光充滿寵溺,我也看着他,面帶微笑,無比幸福。
突然,尖銳的槍聲響起,一顆子彈正中他的心髒,貫穿後背,帶着噴濺的鮮血飛出,而他也松開我的手,應聲倒在血泊之中!
“啊——”
我一聲恐懼的尖叫,驚醒過來,襯衣的後背已被汗水浸濕,林隽睿也被我驚醒了,伸出手掌,皺着眉頭輕撫我的額頭。
我傻傻看着他,一把抓住他的手。
“怎麽了?”林隽睿訝異,看着我緊張抓着他手的樣子,眸光裏閃過些許異樣。
我長吐一口氣,放開他的手,搖頭說:“沒什麽,做了個惡夢而已。”
“夢到什麽了?”他撫一下我的頭發。
我淡淡笑笑,站開一些說:“夢到我從很高很高的樹上掉下來了。”
他看我的眸光有些心疼,柔聲說:“也許是昨晚吓壞了。”
他這樣的溫柔,我有點受不了,我低着頭避開他的目光,“我去一下洗手間。”
“好。”
我進去洗手間,把門關上,靠在門上,隐忍地長歎一聲。
半年的沉澱,我知道我對這個人是有感情了,我也隐約感覺得到他對我的感情,但看着他的傷口,想着剛才那場惡夢,我不想讓這份感情再泛濫下去。
假如我要和他在一起,有多少阻力會梗在我們之間,那都不是我懼怕的,我懼怕的是他在某個時刻,如夢境一般,殘酷地從我的生命裏突然消失!
我是個從小失去雙親的孤兒,這輩子最向往的是一個溫暖的家,有相依爲命的愛人和孩子,相守度過平淡流年。
我最沒法承受的痛,便是失去親人。如夢境裏那樣恐怖的痛,我想都不敢想……
回想昨晚逃離精神病院的一幕幕,隻覺無依無靠太可怕了,沒有人會如我這般深刻體會,面臨危險與絕境,将繩索纏在脖子上想要輕生的無助與凄涼。
用冷水洗了個臉,我心髒才勉強從惡夢的驚魂裏恢複正常。
我需要的是一個能給我現世安穩的男人,他若給不起,不如不涉足。
出來洗手間,他已經起床,洗漱換裝了。
“你幹嘛??”我惱火地瞪他,“快躺下!你傷那麽重,還需要休息!”
我的話完全被他當成空氣,他已不由分說地牽住我的手。
“幹嘛?!”我甩他的手。
“你說那對混賬今天舉行婚禮,陪你參加去呀,你要一個人去送大禮嗎?這麽有趣的好戲怎麽能落下我?”他已将我攬在他的臂彎裏。
“哎!能不能不要這麽勾肩搭背!”
他對我的抗議基本無視,指着鏡子笑着問:“二姐二,我們的身高差是不是很萌?”
确實,林隽睿身姿挺拔,我連他肩膀都不到,被他這樣摟着,更加顯得小不點,然而并沒有我想要的安全感。
“冰棍兒,在家乖乖呆着,拜拜。”他一隻手臂箍着我,一隻手和冰棍兒揮手再見。
“汪!”冰棍兒把我們送到門口。
林隽睿攬着我上了車,我瞪着他嚷嚷:“拜托,不要這麽親密好不好?鬧出感情來了你負責嗎?”
他坐到駕駛位,目光很複雜地看着我。
“丢下億萬資産,然後人間蒸發,這種過山車,我一點也不愛。”我别過頭說。
“我聞到了怨婦的氣息。”
“……”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我,好一會才開口:“你這半年裏,可想過我?”
“沒有。”我又冷又快又斷然。曾想得夜夜輾轉難眠,但那思念隻會是深埋心底的秘密。
我眼睛的餘光看到他臉繃得緊了,轉而又一笑,似乎根本不相信我的話。
“不對,也想過的。”我改口。
“嗯?”他立即挑眉看着我。
“我想你回來救我,你不回來,我就死定了!”我轉頭和他對視。
“就這樣?”
“不然呢?”我蹙眉。
他和我四目相對,良久沒有說話,最後又笑了,“不誠實。”
我白眼看着他,撇嘴說:“求不自戀!”
“我晚上問你的身體就知。”他又攬住我。
“……”不能和他愉快說話!我惱火地掰他攬着我的手臂。
“哈哈。”他卻笑着攬得更緊。
我又白眼他,無奈停止這無謂的掙紮,乖乖在他臂彎。“傷是怎麽回事?”我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他。
他沒說話。
“傷是怎麽回事呀!”我轉頭看着他,提高了聲音。
“别問。”他聲音低沉,放開我後,微笑拍拍我的肩。
對我保密,不坦誠,我心裏很不是滋味,賭氣地說:“好,不問就不問,那你也别靠近我。”
他還是微笑,眼睛望向前方了。
“你會喜歡我嗎?”這個問題他是第二次問了。
我毫不猶豫,面無表情地搖頭。
“真的?”他抓住我的手,将我拉到他的胸前。
“真的。”我迎着他深邃灼人的目光,臉色平淡,語氣也平淡。
他眉越鎖越深,再次和我對視良久,我的眼色始終淡然,還偏着頭有幾分無辜地眨巴,沒心沒肺地拍拍他的臉說:“表自戀,親愛的。”
“好!”他眉目舒展,唇角上揚,還長吐一口氣,“這樣我就可以放心地調/戲二姐二了。”
“……”滾犢子!
沉默了一會,他微笑,溫熱的手掌在我腰間摩挲,輕輕吐出一句:“你個小騙子。”
“……”他一定有讀心術!再加無敵自戀!
“但我知道,你會拒絕我。”他摩挲我的手掌停下來,臉色沉郁了。
我的心意,什麽都不必說,睿智如他,都一清二楚吧?
我抿抿唇,沉默不語。
他也沉默了,啓動汽車,緩緩開出院子。
行了一段路後,他把車靠邊停下,從車上下來。
他繞過來給我打開車門,牽着我的手下車。
“幹嘛去?”我問,擡眼看時,原來是到了Chanel專櫃。
我反正卡上還有一大筆“橫财”,也就不介意奢侈一回,大大方方跟他進店,挑選起來。
他目光掃過幾條新款的裙子,落在一條杏色的蕾絲及膝長裙上,裙擺的流蘇時尚嬌俏。
“就這件吧,去換上。”他一貫的霸道。
不過他眼光真不錯,顔色和款式我都中意。我乖乖地把手裏的包包給他,拿了裙子進去試衣間了。
我換好裙子出來,服務員拿着選好的鞋,蹲下來幫我換上。
等擡眼看時,他已經把我的舊包丢垃圾桶裏了,包裏的東西全都給我整理進了他新選的Chanel包包裏。
“喂!”我皺起眉頭,倒不是我舍不得那個舊包,早就想換了的,而且和我現在這套衣服也極其不配,問題是我包裏的**!
“不就是兩個漢堡包嗎?大驚小怪的。”他無所謂地瞅我一眼,然後拿出我的化妝包,按着我坐下。
“幹嘛?”我瞪大眼睛,難不成他還會化妝?
他反手拖來一條椅子,坐在我面前,把化妝盒放腿上,修長的手指拿出一張濕紙巾,小心地給我潔面了。
“你會不會呀?”我疑惑地把頭往後仰,這雙手掌長着硬繭的大手,他會化妝?
他什麽也沒說,另一隻手重重扣住我後腦勺。
好吧,我不說話……
潔面,爽膚,面霜,打底霜……他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店裏的服務員向我投來豔羨的目光。
我很同情她們的男盆友,估計這些丫頭回去都會鬧着男盆友學化妝。
畫眉,眼影,唇膏,他終于露出滿意的淺笑。
服務員适時遞過來鏡子,我拿起鏡子照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般精緻的妝容,我是絕對化不出來的!
我詫異地看着他,弱弱地問:“你這技能,是在脂粉堆裏練出來的嗎?”
他悶悶地睇我一眼,反手牽住一名服務員妹紙的手,把她拉過來坐下。
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妹紙水嫩嫩的臉已秒變成了一張滄桑的中年男人臉!
這……我懵逼……
“啊!”店員們驚叫。
我們驚異的目光裏,他仿佛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似的,放下化妝盒,伸出手指捋起我的長發,“紮起來吧。”
“呃……”我從包裏找出皮筋,飛快把頭發綁成馬尾。
“紮起來精神。”他端詳着我笑了笑,從他褲兜裏掏出一根象牙果項鏈,戴在我脖子上,象牙果的吊墜雕琢成了萌萌的小蘑菇造型,别緻又可愛。
“咦,這個好漂亮!”我拿起吊墜,看到小蘑菇的柄上,刻了一個小小的“薇”字。
我突然想到,這種象牙果不是産自南美嗎?那他這半年根本不是去西藏,而是去了南美吧?
爲什麽他會從南美回來,又帶着槍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