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勇癱軟在地,轉頭驚懼地看着我。
我在他背後蹲下來,手指捏着長鋼針,繼續往裏刺入,嘴角也有了狠毒的笑容。
“周薇,你幹什麽!快把針扒出來!”何勇恐懼地叫起來。
“何勇,這輩子你再也站不起來了!也别想再欺負我了!”我咬牙切齒在他耳邊冷冷說,“你甚至連命根子都再也舉不起來了!”
“周薇,我……我要告你……讓你去坐大牢……”
“哈哈哈——”我看着何勇顫抖的樣子,恐怖的目光,仰頭大笑,“我不是瘋了嗎?我瘋了我傷人無罪啊!哈哈哈——”
何勇無言以對了,他瞬間變了臉,哀求的樣子看着我,哭喪着求我:“薇薇,别這樣,快給我治好,我放你出去!”
“這是不可逆轉的傷害,誰也救不了你了。”我笑着拍拍他的臉。
“周薇!你不知道我們何家是幾代單傳嗎?你看在我媽的面子上,也不能這樣對我!”
我“呵呵”地笑着,将針拔了出來,走到床頭,拿紙巾小心擦拭幹淨,慢條斯理地說:“你剛才虐待我的時候,就是做了斷子絕孫的孽,什麽因種什麽果,你無情,别怪我狠心!”
“周薇!”
“自己喊醫生擡你出去吧,或許還有救呢,對不起,我要休息了。”我把玩着長針,躺了下去,望着天花闆說,“以後誰再來欺負我,被我戳瞎眼睛,廢了手腳什麽的,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你!你……”何勇看着我說不出話,随後哭喪着聲音大喊醫生。
我替他按了呼叫鈴,醫生護士很快進來。
“呀!這是怎麽回事!”
“何醫生,你怎麽了?”
何勇癱在地上,指着我歇斯底裏大吼:“她發瘋了!把她綁起來!綁起來!”
醫生護士目光朝我看來,我忙瑟縮在床,搖頭說:“不是我,不是我,我怎麽可能打得過他,是他自己中風了!”
“綁起來!把她綁起來!”何勇歇斯底裏地吼着。
護士們無奈,隻得将我手腳先捆綁。
他們擡着何勇往外走,我揚唇而笑,送他一句:“親愛的,你若不舉,便是晴天!”
“瘋子!”何勇氣急敗壞地吼。
“哈哈哈——”我像個真正的瘋子般狂笑了。
……
安靜了一上午,午飯的時候,我可憐巴巴地求給我送飯的護工給我解開捆綁。
護工是個大媽,看上去比較單純善良,她經不住我的乞求,幫我解開了繩索。
“你可千萬不要生事傷人,不然又要被綁起來。”大媽警告我。
“我知道。”我點頭答應。
我是餓極了,端起飯菜,也不管這飯菜有多難以下咽,三下五除二便吃了一大碗。
大媽收拾一下出去了,我在屋裏走動消食。
門猛地被推開了,周妍和堂叔堂嬸沖了進來。
我轉身,和他們冷冷對視。
堂叔二話不說,輪着手掌就要過來打我。
我猛地舉起手裏鋒利的長針,冷聲怒喝:“敢過來的,被我廢了不要怪我!”
堂叔竟然被我吓住,隔着我一米遠時停住腳步。
“我反正是瘋子,我傷人殺人都無所謂!”我冷眼看着他們。
周妍怯怯地揪着堂叔的衣襟,讓他退了幾步。
“滾出去!”我喝斥。
“姐……求你……”周妍說半句,終究還是沒說下去了,因爲看我的樣子,是絕不可能去給何勇治病。
“我治不好他,周妍,沒辦法了,你下輩子就攤上這個癱子了。”我挑眉,朝周妍勾唇一笑。
“周薇!你這個沒良心的白眼狼!”堂嬸又準備開罵。
“哼。”我冷冷瞅她一眼。
“好!我這輩子攤上癱子,你這輩子也别想從這裏出去!”周妍指着我狠狠說。
他們三人悻悻地離開,我回到床上休息。
幾天一晃而過,沒有人來探望我,也沒有人再來騷擾我。
我的手機被何勇收繳了,我沒法和外界聯系,也不知道院長她們有沒有幫我想辦法,救我出去。
但我估計我傷了何勇他媽,又刺傷何勇,作爲正常人出去的話,恐怕是出了精神病院,又要進大獄了。
這天下午,我在護士們的陪同下,和一大幫精神病人在院子的草地裏曬太陽,忽然,院門口一隻小狗從栅欄擠了進來,朝我飛奔而來。
“冰棍兒!”我驚喜地叫起來。
“汪——”冰棍兒應着,瞬間到了我腳邊。
“冰棍兒!”我蹲下來,嗚咽着一把抱住她。
“冰棍兒,那天我不是故意要踢你,我是被人陷害了,嗚嗚……你有沒有恨我呀?這幾天你怎麽過的?你怎麽找到這裏來了?嗚嗚……”
我一邊哭一邊問,一邊檢查她的身體,惹得我身邊的護士和病人都看着我,護士們皺眉搖頭,可能都覺得我和一條狗狗這麽又哭又說的,病情不輕。
我抱着冰棍兒獨自回了病房,給她洗了個澡,我碰到她腰的時候她叫着躲閃,大概是有點疼。
我心疼得不行,抱着她又是哭又是道歉。
“我都踢了你,你居然沒有抛棄我,你怎麽找到這裏來的呢,寶貝?”
冰棍兒搖了搖腦袋,脖子上的鈴铛“叮鈴叮鈴”地響,我無意瞅了一眼,突然看到鈴铛裏夾着一張小紙條。
我趕忙抽出紙條打開。
原來是季院長把冰棍兒送來的,她叮囑我,讓我先安心在這裏呆着,現在出去也對我不利,她會打點護工,讓她們好些照顧我。
總算是還有人惦記我,雖然不能出去,我冰涼的心也溫暖了很多,再加上有冰棍兒的到來,更消除了我那絕望的孤獨之感。
這一呆就是數月。
熬過寒冬,終于等來春暖花開。
這一天陽光正好,我穿着病号服,抱着冰棍兒,在幾名護士的看守下,和一群“病友”在院子裏溜達。
“冰棍兒,今天是四月一号了,你說他會不會在愚人節裏,給我們一個驚喜?”我撫着冰棍兒的腦袋,望着醫院的大鐵門和冰棍兒說話。
“病友”們一個個都神神叨叨的,我和一條狗聊天也沒人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反正這裏面正常的人才是不正常。
“汪……”
“呵……”我凄涼地笑了,“你說不可能是嗎?他早就忘了我們吧。”
說出這句話,我眼眶有點潮,我内心深處,總覺得他把我們忘了是不可能的,或許能忘了我,但不會忘了冰棍兒吧?
冰棍兒是我所有希望的源泉,而林隽睿能救我出地獄,是我能一天天撐着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半年的時間,依舊沒有淡化那一晚缱绻的思念,相反,随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入了魔障一般,那思念越發刻骨了。
也不知有多少個夜晚,是在輾轉反側中度過,我常常想起那場雪山崩塌的夢,隐隐爲他擔憂。
也有隐隐的恨,既然是浪蕩不羁的天涯遊子,又何必給一個萍水相逢的女子種蠱呢?
若愛她,便給她現世安穩,若不能給,又何必招惹撩撥。
……
愚人節沒有驚喜,到晚飯時分,和我寸步不離的冰棍兒,卻在我上個洗手間的空檔,不見蹤影了!
“冰棍兒!冰棍兒!”我發了瘋似的,滿醫院地奔跑呼叫,尋找這個小東西。
“冰棍兒!冰棍兒——你在哪——”
我一邊喊一邊哭了起來,醫院都給我找遍了,護士們和“病友”也幫忙尋找,也沒有找到她!
沒有她,我會活不下去啊!
我不顧一切地往醫院的大鐵門奔去,捶打着鐵門,哭喊着要出去找冰棍兒,醫生和護士們以爲我“病”發了,奮力将哭得快要暈厥的我給架去了病房。
爲了防止我跑出去,他們又将我綁了起來。
一直照顧我的護工于姐拍着我的額頭安慰:“别着急,于姐給你出去找找,這就出去找找。”
“于姐,你快幫我去找,冰棍兒不見了,我也死了算了……”我哭着說。
“說傻話,你等着,我去了啊!”于姐胖胖的身軀轉身,小碎步往外跑。
她剛到門口,迎面卻差點和進來的一位美女裝個滿懷。
而這位美女竟然是王語晴,她懷裏抱着冰棍兒。
“汪——”冰棍兒從她懷裏蹦出來,跑到我床邊,跳起來又是叫又是搖尾巴。
“冰棍兒!”
醫生護士看到狗狗回來了,才把我的手腳又放開。
我從床上跳下來,一把将冰棍兒抱住,拍了她兩下,哭着埋怨她:“你這丫頭,你跑哪去了!你要急死我呀!”
王語晴優雅地微笑着站在門口,朝我微微颔首,解釋說:“我剛好從這路過,她在栅欄那裏看到我,就跑出來跟上了,這小東西和我相處過一段日子,想不到過了半年多,還記得我呢。”
冰棍兒和她相處過一段日子,那意思是林隽睿也和她相處過一段日子吧?
我心裏酸酸的,醋意彌漫。
我抱着冰棍兒起來,朝她颔首道謝,“謝謝你,王小姐。”
“不用謝,我原本是不想把她送回來的,”王語晴環顧一眼病室,保持着很清雅的微笑,“這環境,和冰棍兒從前生活的環境,真是天差地别。”
我把冰棍兒抱緊,生怕她把我的寶貝搶走。
“而且,我還聽說你有病,從前還踢傷過她……”
“我沒病!我那次踢傷冰棍兒隻是個意外!”我打斷她的話。
王語晴還是那般優雅地笑笑,看着我溫柔說:“好吧,你沒病,其實我對病人是沒有歧視的,尤其是你們這類精神病人,我一直想來探望你,又怕冒昧……”
“我說了我沒病!王小姐,謝謝你幫我把狗狗送回來,你可以離開了。”我感覺她說話和笑容溫柔,而溫柔的背後卻似藏利刃,不客氣地再次打斷她的話,冷冷說。
王語晴輕輕歎口氣,搖了搖頭說:“唉,原本想帶冰棍兒回他身邊去,看你這情形,是不肯把她還給我了,我看你也是可憐,那我不帶她走了,周小姐,好好養病,早日康複。”
王語晴很禮貌優雅地微笑颔首,轉身離去,她高跟鞋的腳步聲已經遠了,我腦子裏卻還反反複複地回蕩着她那句話——“原本想帶冰棍兒回到他身邊去”!
難道他已從西藏回來?卻沒來找我和冰棍兒?
一瞬間,徹骨的絕望将我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