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這絕不可能。”我斬釘截鐵的說道,雖然我還沒有見過老巫師變成的飛僵,但是師父留給我的書上确确實實的記載着對僵屍的描述,從來沒聽說過僵屍還有思維的。
“怎麽不可能呢?那你覺得僵屍們今天把苟大福捉住了之後,既不害死他也不來繼續追我們,是爲了什麽呢?”羅老根磕了磕他的煙袋。
“你的意思是,老巫師就是想讓我們連夜上山救人,然後再把我們一網打盡?”我感到一陣惡寒從自己的後背上升起,如果真是這樣,那這也太可怕了。
羅老根點了點頭,說道:“我懷疑老巫師能夠感知每個身上有詛咒的人,所以他能知道我們在山下還有幾個人,然後采取這種方法讓我們自投羅網。”
“他變成了僵屍,竟然還能保留着活人的思維,甚至還知道抓住人們感情上的漏洞在設下陷阱,這,這...”我狂怒的晃了幾下腦袋,事實已經擺在眼前,現在貿然上山确實是送羊入虎口的行爲,但是難道就因爲這個就看着狗根子白白送命麽?
“你暫且可以放心,我覺得苟大福現在應該還沒有危險。”羅老根擺了擺手,道:“他抓苟大福過去,既然是用來當誘餌的,我們這些魚還沒上鈎,沒道理就這麽把苟大福給殺了,你剛才不是也給他打了電話了麽?既然手機能接通,那就說明苟大福暫時還沒事。”
“他想殺苟大福根本不急在這一會兒,反而是留着他的命說不定更有用處。退一萬步講,反正我們現在也不可能上山去救人,不如就當苟大福還活着好了,一切事情還是等天亮之後再說吧。”羅老根收拾好他自己的煙袋,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我的帳篷。
雖然這老狐狸最後說的話氣得我牙直癢癢,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說的句句都很在理。老巫師活捉狗根子上山,就是爲了引誘我們上山,然後在一個個的把我們虐殺的話,我現在摸黑上去,純粹是自讨苦吃。
隻能寄希望于這一切推論都是正确的,老巫師爲了把我們一行人一網打盡,所以還不準備殺掉狗根子。
我沒有再給狗根子打電話,一來是想給他留點電,萬一明天找他時還需要手機來确定位置;二來,我實在害怕再打電話過去,手機卻再也打不通了。
山風在帳篷外面呼嘯着,吹得帳篷上的帆布呼呼作響,外面點燃的篝火在哔啵作響,守夜人的身影倒映在帳篷上,搖搖晃晃。
這一夜,我輾轉難眠,直到天色快亮,才迷迷糊糊的合上了眼睛。
又回到了那間寬敞的大屋子裏,我坐在烏央烏央的人群中間,百無聊賴的四處張望着,而一雙木拐則架在我的座位旁邊。
周圍的環境真是無比的嘈雜,鄉親們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有些人在商量着什麽,有些人則爲了什麽話題在争吵,喧鬧的聲音甚至要把屋頂給震塌了。
當然大家讨論或者争執的事情,對于“我”這麽一個年歲并不大的小子來說,并沒有太大的關聯。實際上此時的我正盯着自己的那條斷腿發着呆。
年幼的“我”并不能理解失去一條腿對于我的人生會有怎樣的影響,在劇烈的疼痛和不适期過去之後,“我”隻是覺得拄着拐非常的不方便而已。
“靜一靜,大家都靜一靜。”人群之前傳來大人的叫喊聲。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我盡力的夠着頭向前面看去,卻發現今天太子上的情形和往常并不完全一樣。
巫公阿爺的位置空着,而族長阿爺則躺在一張藤椅上,長滿皺紋的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族長阿爺是這樣的虛弱,甚至已經沒有力氣再喊些什麽了,剛才的那幾聲叫喊,還是由站在他身邊的一個伯伯代喊的。
“咳,咳”
族長阿爺似乎想爬起來說些什麽,但是這個小小的舉動卻引起了他一連串劇烈的咳嗽聲,族長阿爺的聲音就像寨子裏鐵匠大伯家裏的破風箱。
也許是剛才那個大伯的聲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也許是族長阿爺的咳嗽聲讓大家不忍心再打斷他,反正屋子裏的聲音是慢慢的減弱了下去。
站在村長身邊的那個大伯見大家都安穩了下來,向前走了一步,高聲說道:“小半個月之前,寨子裏發生了那樣的事,大家的心裏肯定都不好受。”
此話一出,屋子裏的溫度似乎立即降低了不少,悲傷和憤怒等等各種表情出現在了鄉親們的臉上,有些嬸嬸阿姨想到傷心處甚至低聲啜泣起來,而一些叔叔伯伯則陰沉着臉,低聲咒罵着。
眼看着台下的喧鬧聲有再起來的苗頭,台上的伯伯連忙清了清嗓子,把自己的聲音又擡高了三度。
“巫師茲莫妄圖動用聖祖遺骨降下詛咒,讓整個高家坡變成一片鬼地的行爲已經被族長拒絕和阻止了,因此族長準備罷免巫師茲莫,若有再犯則驅逐出寨子。”
台上的伯伯剛把這些話說完,台下立刻就炸了鍋了,大家根本不敢相信,族長和巫師老兄弟兩個,幾十年來一直是最要好的夥伴,甚至比親兄弟還親,在他們的共同帶領下,我們寨子的日子才一天天的好了起來。
“爲什麽要罷免巫公阿爺?高家坡的人就算死絕了也補償不了我們寨子裏兄弟們的命,要我說大家應該支持巫公阿爺的做法才對。”
有一個年紀不算大的族人在人群裏大聲的叫嚷着,我朝他看了兩眼,似乎他的叔叔死在了前幾天的事件裏。
“對,對,把高家坡的漢人全部咒死,不然寨子裏的人蝌蚪白死了!”他的提議立刻得到了台下許多年輕人的支持,他們全都站在了自己的闆凳上,用力的揮舞着自己的雙手。
“小王八蛋,閉上你的臭嘴,老子回去不揍死你。”台上的大伯瞪着眉頭指着底下一個叫嚣着的年輕人叫罵着,年輕人是他的兒子。
把高家坡的漢人都咒死了,我的腿就能變好麽?我的阿爸就能回來麽?我有些麻木的聽着他們的叫嚷,看見藤椅上族長阿爺掙紮着招了招手。
台上的伯伯把頭湊到族長阿爺的身邊,似乎在聽他說着些什麽。伯伯點了幾下頭,然後又重新走到了衆人面前。
“就算把高家坡的漢人全都咒死了,對我們有什麽好處?等着官家再派來火槍隊把我們寨子裏的人也全部打死麽?”
火槍!
我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回憶不由自主的回到了那天,就是這個叫做火槍的古怪東西,打死了我的阿爸,打死了寨子裏不少身強力壯的叔叔伯伯,也奪取了我的腿。隻要有火槍在,我們彜族人就永遠打不過漢人,再厲害的巫術也不能赢得了火槍。
台下的人群也都回憶起了當日的慘狀,許多從火槍口下撿回一條命的人臉上都變得毫無血色,就連剛才那幾個叫嚣的年輕人也變得沉默了。
如果我們真的咒死了高家坡的所有漢人,官府會派火槍隊來剿滅我們的寨子麽?這答案幾乎是顯而易見了,官府裏終究是漢人當權的,沒可能反過來幫助我們。
更何況,當日的事情就是官府所爲,爲免事情鬧大禍害到自己,他們也可能會斬盡殺絕的。
“那總不能就這麽算了,族人們的血不能白流。”沉默過後,又有人說道,不過這次的情緒要低落了許多。
“族人的血當然不會白流,但是冤有頭債有主,犯下罪惡的是高家的人和官府,我們如果連高家坡的普通漢人也不放過,不就變得和他們變成一樣子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