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還是貪小便宜惹的事兒,他們在車裏吵得兇,外面圍車的人砸得也熱鬧。沒過多一會兒,就聽見耳邊傳來了滴滴嗚嗚的警笛聲,原來是後面開來了一輛警車。
沒想到這裏的警察還挺敬業的,天還沒亮呢就舍得出警了。警察們從車上下來,徑直就走到我們的大客車旁邊,敲車門讓司機下車。
警察都來了,兩個司機也沒膽量在車上賴着了,他們打開車門,垂頭喪氣的走了下去。不過有一幕挺奇怪的,兩個司機剛一下車,就有一個警察跑上了駕駛座,拔下了車鑰匙,然後又跑了下去,這警察總不會以爲司機敢當着他們的面逃逸吧。
兩個司機和村民在車外吵得好像挺激烈的,車上的乘客們心裏的驚慌好了些,便有人忍不住好奇,跑下車去看熱鬧。
說到看熱鬧這事兒,狗根子一向是無比熱衷的,這小子一見有人帶頭下車圍觀,便拉着我也跑了下去,沒過一會兒,除了老人和帶着孩子的婦女,車上的乘客們都跑下車子湊熱鬧去了。
我一下車便瞧見車頭前面幾米遠的地方躺了個男人,不過現在天色太暗看不清長相,隻不過他一條大腿叉開的都快夠到肩膀了,明顯是被撞斷了,但是卻連一聲疼都不喊,估計是真給撞死了。
“警察同志,你可得給我做主啊,我本來好端端的在路上開着呢,他就忽然撞到我車頭上了,像陣風一樣,根本來不及反應啊。再說哪裏有人四點多就在路上瞎溜達的啊,他們指定是想訛我呢。”有一個司機情緒有些激動的指着地上的屍體說到。
我忍不住搖頭,這司機真是有夠蠢的,誰人家爲了訛你點錢連命都不要了,他這麽說隻會火上澆油,樂子大喽。
果不其然,村民那邊立刻就炸了鍋了,其中跳出個黑壯壯的漢子,一步就走到了剛才司機的面前。
黑漢子一巴掌把司機扇了個七葷八素,然後破口大罵“我扣你親老母,我阿爸都七十多的人了,跑的像個風的撞你?”
那司機像是被對方打懵了,捂着個臉,愣啦吧唧的說“那老漢确實跑的忒快,我隻覺得眼前一黑,他就撞上了,我是真正的沒瞧到啊。”
黑漢子一聽,又給司機身上踹了兩腳,直接給家夥蹬倒了,然後惡狠狠的說“反正今個你們不留下十萬塊錢就别怪我不客氣。”
說罷那黑漢子擡起自己手裏的鐵鍬在地面上一劃拉,劃出一連串的火星子。
其實到這裏我已經覺得有些隐隐的不對了,看情況這黑漢子死了老爹,但是看他一臉兇相,一點悲傷的意思都沒有,老漢現在陳屍街頭,就算爲了保持現場吧,他連床單都不知道給死者蓋一塊,反倒是一個勁的問司機要錢。
“兄弟,我們行走在外的,哪個人身上會帶這麽多錢啊。”另一個司機看起來理智一些,立即想到了比較現實的問題。
“你們這麽多人不會湊湊?十萬沒有五萬肯定能湊齊的吧。”圍車的村民裏有一個人說道。
“诶,對,反正今天拿不到錢,你們整個車的人都别想走。”黑漢子一招手,他手底下十幾個人村民就一擁而上,把我們三十多個旅客也給圍了起來。
這他娘的擺明了是打劫啊,我瞧了瞧那兩個警察,怎料他們抱着個手跟看戲的一樣,一點插手的意思都沒有。司機見和村民們談不攏,隻好向警察求助,誰知道他們一攤手,說你們一車人最好身上湊湊,這些村民都是少數民族人,我們也不太好管。
兩個司機苦着個臉轉向車外的乘客們,意思是想跟我們借點錢先把眼前的麻煩對付過去。掏自己的錢給别人擦屁股,大家肯定都是不情願的,但是一瞧四周那十幾個滿臉兇神惡煞拿着農具和柴刀的村民,也隻能乖乖的掏錢了。
四十多個乘客,一個人掏個一千正好能湊齊五萬,這幫子村民還真會算計。那邊乘客們在排隊掏錢,司機則苦逼兮兮的在寫欠條。
“許哥,我覺得不對勁啊,你看穿制服的那倆小子,又不是給他們錢,樂個雞毛。”狗根子在我耳邊悄悄的嘀咕着。
我點了點頭,憑我做生意這麽些年練就的察言觀色的本領,這兩個警察和這些村民之間肯定有貓膩。
上當吃虧可不是我許多金的習慣,我對狗根子說這事情指定有問題,那具屍體保不齊是假的,我得去瞧瞧。
狗根子點點頭,然後掏出手機發了條短信,不一會兒就有了回信。狗根子一瞧手機,然後壓低聲音說我猜對了,公司裏的人說這邊老有司機撞死人然後被少數民族人訛錢的事情發生,十有八九有問題。
狗根子找了個人多的地方,蹲着打電話去了。而我則不動聲色的擠開人群往車頭處的屍體那邊挪。
“你幹什麽?!”爲首那個黑漢子大吼一聲,三步并作兩步的跑到了我的跟前,正好把屍體擋在了身後。
“老人家就這麽躺在地上不太好吧。”我靈機一動,連忙脫下外套裝作要給屍體蓋上的樣子。
“不要你管。”黑漢子推了我一把,這家夥力氣挺大的,推得我連連後退了幾步。
“我是醫生,我懷疑傷者還沒有死,還能夠搶救回來,你讓我看看。”我重新走到了他的面前。
“搶救你媽了個巴子。”黑漢子罵了一句,然後自覺失言,連忙又說“我阿爸不讓你們碰。”
“同志,你得相信醫學,相信醫生。”我義正言辭的說道。
“對啊,讓醫生瞧瞧嗎,萬一能救回來,不是皆大歡喜嗎?”狗根子打完了電話,跟我眨了眨眼睛,然後發動乘客們起哄。
“是啊,是啊,讓醫生瞧瞧吧。”其實明眼人都能看出這裏面不大對勁,現在既然有人出頭,自然樂得幫個勢。能解決問題最好,不能解決反正情況也不能再壞了。
一車的人一起起哄,那十幾個村民也是壓制不住的,我觀察着黑大漢和兩個警察的臉色,發現都變得陰沉了不少,就知道這事兒指定有問題,所以頓時有了底氣。
“看看就看看吧,但你别想在我阿爸身上動刀子,小心我宰了你。”黑漢子和警察對了個眼神,然後對我說道。
“放心吧,我身上連個指甲剪子都沒有。”我朝黑漢子擺了擺手,然後側着身子繞着他走到了屍體跟前。
屍體是真的,我伸出手指在屍體鼻子底下探了探,果然是絲毫的氣都沒了。但是從出事到現在最多一個小時不到,按說屍體應該還是溫熱的,但是面前這具屍體冰冷的厲害,比周圍的氣溫都要低上不少。
這實在是太古怪了。
“怎麽樣?人死了沒有?”黑漢子言語之間有些不屑。
真是親爹死了能這樣?我心裏了然,嘴上沒有搭話,隻是讓司機給我找了支手電筒。
其實這都是做給其他人看的,我記得電視劇上醫生總是拿個手電照照病人瞳孔,然後再對家屬搖搖頭,才宣告死亡來着。
我拿着手電朝屍體臉上一照,死者的臉看上去幹巴巴的,又瘦又老,仿佛是骨頭架子上套了層皮的幹屍,臉色灰暗發青,根本就不像是才死的樣子。
這幅德行的屍體還能跑的和股風一樣往車上撞?這要是真的,那哪裏還是撞人了,是正兒八經的撞了鬼了!
我大着膽子伸手摸上了屍體的皮膚,誰知道入手的感覺卻是陰陰涼涼有一絲滑膩,我掐着指甲小心翼翼的在死者皮膚上刮了刮,立刻感到指甲縫裏刮下了一點點東西。
黑大漢說着老頭都有七十多歲了,這麽一大把年紀臉上還抹膩子?
我背着衆人把手指伸到鼻子底下偷偷聞了聞,一股刺鼻的味道立刻鑽入了鼻子。我強忍着惡心,臉上裝作若無其事。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是福爾馬林和消毒水混合起來的味道,那天夜裏在太平間裏我可是聞了個夠。
我又伸手翻開了死者的眼皮,用手電一照,就發現死者的眼睛幹癟内陷,就像是泡軟了的破棉絮,又像是死了很久的魚的眼睛。我手上的力度故意放大了不少,結果一挪開手,就發現屍體眼睛皮上的膩子被我抹開了,露出了一塊紫黑色的玩意。
這他娘的是屍斑啊,隻有死了有些日子的屍體身上才會長這玩意,換句話說眼前這具屍體根本不是才被撞死的,死了至少有個幾天了,再想想屍體身上的福爾馬林,就是死了十天半個月也不是沒可能。
我啪的一聲關掉了手電,現在天色還沒亮,我可不能讓這幫子“村民”發現我瞧出了端倪。
“醫生啊,怎麽樣,還能救嗎?”長途車司機有點期待的問我。
我瞅了瞅那幫子村民,全都目光不善的看着我。
“死的不能再死了,除非是神仙下凡,誰都救不了。”我高聲的回答道,好讓在場的人都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