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爲金海城這句話,我都得敬他一杯,原來隻覺得他是個和和氣氣的老警察,現在一瞅也是個鐵骨铮铮的漢子。
我和金海城正在值班室裏推杯換盞,門忽然被人推開了,走進來的是剛才那個叫馬健的小警察。我看他臉上的水泡全都消了下去,但是嘴唇上還是幹裂的很嚴重。
“小馬,你好啦,來來來,坐下來一起吃。”金海城看見馬健恢複很是高興。
馬健站在門口,瞥了我一眼,看見我竟然和金海城有說有笑的,弄得他有些摸不着頭腦。
這小子應該不知道是我放龍蛭搗的鬼吧,我有些心虛的朝他笑了笑。
“行啦,進來吧,夜裏冷喝杯酒暖暖身子。文山那邊已經确認了,小許上周确實人在那邊,沒有作案時間的。”金海城連忙打了個圓場。
“師父,醫院那邊剛才來了個電話。”馬健有些神色古怪的走進了屋子,俯身套着金海城的耳朵說了幾句。
“醫院?”金海城先是滿臉的疑惑,聽了馬健的話之後,整個臉都變得嚴肅了起來。
“小許,你剛才跟我說的,起屍應該怎麽對付來着?”
我坐在警車的後座上,開車的是馬健,副駕駛上坐着金海城。現在的時間是夜裏兩點半,我們行車在鬼影都見不到一隻的大街上,目的當然不是送我回家,而是去附近的一所醫院。
事情是這個樣子的。據說是醫院的保安在巡夜的時候,聽到太平間裏有些古怪的聲音。進去一查,發現是停屍櫃裏發出的聲音,一查記錄,是三天前由刑警隊送來做屍檢的烏紮的屍體,所以醫院值班的人員直接就打電話聯系了經辦員小馬。
大半夜的竟然敢去太平間巡夜,我是真有點佩服那個幹保安的了。更令我佩服的則是馬健這個小夥子,金海城說要去醫院瞧瞧,他竟然也主動要跟去,根本顧不得自己身上還有些許脫水的症狀沒有消去。
馬健敬業如此,我對他也是多出了一絲敬佩,至于我自己爲什麽也坐在車上,那純粹是金海城老爺子自己心虛,聽我說會幾手道術,非得綁着我一起去的。我看書自學這才幾天,能會什麽真本事?不過好不容易和金海城攀上了關系,我也不好拒絕,隻好硬着頭皮跟來了。
醫院離得不遠,不一會兒我們就到了。醫院裏還是那股子陰氣森森的模樣,連溫度都覺得比外面低了一些。根據道家的說法,這是因爲醫院裏病人多,死人多,所以陰氣重,比較容易招惹一些髒東西。要是用更科學一點的解釋,那就是醫院的“負磁場”比較強。
去墳地的時候覺得冷風嗖嗖的亦是同理。
醫院方面派來的人隻有兩個,那個發現情況的保安和一個年紀輕輕的值班醫生。年輕的醫生暫不說,保安的長相倒是相當的“出衆”。
在我們雲南,紫外線比較強,所以男人們大部分膚色較黑一些。不過能長成眼前保安這樣黑裏透紅的也算是少見,尤其他臉上一大片青紫色的斑,覆蓋了他小半張臉,看起來有點吓人,大概水浒傳裏的青面獸楊志也就是這個造型了。
就像我額頭上那塊紅色印記叫“紅雲”,其實保安臉上這塊胎記也是有說法的,他這塊胎記叫做“紫氣”。額頭上有紅雲的人,天生靈力充沛,所以不論是修佛,修道還是修煉巫法蠱術都很容易有成就。而臉上有紫氣的人,身上陽氣極重,八字命格硬的一塌糊塗,通俗點講叫“鬼見愁”,小鬼小妖的見着都打顫,唯恐避之不及。
而這些人本身也都是些膽大憨直的主,又因爲長得兇惡,古時候大都會去當獄卒、墳地看守或者是砍人頭的儈子手,所以面前這個小保安竟然巡夜的時候連太平間也沒漏過,我現在是一點都不意外了。
那個值班的小醫生臉色煞白,看來是吓得不輕,說起話來也有些語無倫次的。倒是小保安說話很有條理,但是不知道他操的是哪地的普通話,總之聽起來很别扭。
金海城大手一揮,就讓小保安領着我們去太平間裏瞧瞧。我長這麽大是第一次去那種地方逛,而且裏面說不定還有個會起屍的烏紮,說不怕那是假的。但是一瞅我們這邊有五個大男人,其中有兩個是配槍的警察,還有一個是紫氣罩頂的“鬼見愁”,單單對付一個起屍應當問題不大,于是我又有了底氣。
保安打頭,小醫生斷後,我們五個人排成一溜往醫院角落邊邊上的太平間走去。我看那個小醫生畏畏縮縮,魂不守舍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之前聽說他們學醫的,第一門功課就是得練膽,還有傳聞說新學員要跟屍體在一起關上一夜的,先不管這傳聞是真是假吧,那些做手術的醫生整天都給人開膛破肚的,膽子應當不會小。
這小子看上去和我也差不多大,應該是個雛吧,也難怪會被指派來守夜值班了。我把随身帶着的玉林泉朝小醫生面前遞了遞,示意他要不要喝點壯壯膽,小醫生略帶尴尬的拒絕了。
這半瓶玉林泉就是我們剛才吃燒烤喝剩下的,師父留給我的書上說對付行屍最有效的方法便是用火燒,所以臨行前我鬼使神差的把這半瓶酒給帶上了,就算用不着,喝了取取暖也是好的。
太平間在地下負一層,隔着一道門就覺得有一絲絲的寒氣從裏面滲出來,驚得我猛的一個激靈,腦子裏剩下的那點子睡意立刻就煙消雲散了。保安打開門鎖,帶頭走了進去,一點也不猶豫也真夠虎的。
我們剩下的四個也跟着保安走了進去。
太平間内部竟然是這個樣子的,兩邊跟貨架一樣是一個接一個的藏屍櫃,櫃門上都貼着編号。太平間正中的空地上還停着兩輛不鏽鋼的可推床,估計是用來推屍體的。
整個太平間裏都有一股子濃重的消毒水的味道,森森的寒意讓人脊背發冷,這裏面的溫度估計比外面要低上好幾度,我甚至聽見了身後那個小醫生牙齒打顫的聲音,搞得我也覺得渾身冷了起來,忍不住又灌了一口玉林泉。
眼前這個環境吧說可怕确實有那麽點瘆人,不過之前電話裏說聽見藏屍櫃裏有敲門的聲音卻是一點都沒有,整個太平間裏除了我們幾個大活人呼吸的聲音和壓縮機工作的聲音就是寂靜一片,什麽其他的響動聲都沒有。
金海城皺起了眉頭,我能看得出來,走進太平間之前老金心裏其實也挺緊張的,但是現在看來啥事都沒有,就有點惱火了,大半夜裏跑到個太平間這種晦氣的地方,而且什麽情況都沒有,心裏總歸有些不舒服。
“小娃子,你剛才說聽到太平間裏有人敲門的哩?根本沒有噻。”金海城問那個保安。
“我可沒騙你們,剛才我來的時候敲得可兇了,站在門外面都能聽見,這麽會兒是不是太累睡覺了?”保安一闆一眼的說道。
我差點被這個保安給逗樂了,都死了一遍的人了還能累睡着了?看來書上說“紫氣壓頂”的人生性憨直真不是瞎扯的,這股子憨勁都讓我懷疑這小子是不是腦子裏少根筋了。
馬健把太平間裏的犄角旮旯都查看了一遍,然後走到了金海城的面前,搖了搖頭,示意沒有什麽異樣的情況。
金海城湊到小醫生的身邊,套着他的耳朵低聲問道:“你們醫院這個保安看上去傻兮兮的,腦瓜子好使不?”
小醫生哭喪個臉對金海城說:“警察叔叔,麻煩你們好好再瞧瞧吧,不是保安聽錯了,你們來之前我親自來看過,真有怪聲兒,不然也不可能打電話給你們了。”
“我從來不騙人的, 大家夥都知道,我娘說騙人的死了要被閻王爺割舌頭滴,我怕疼,所以從來不說謊。”沒想到這個傻乎乎的保安耳朵還挺好使的,竟然聽到了金海城和小醫生的談話,他敲了敲旁邊一個藏屍櫃的門子,發出了咚咚的聲音。
“剛才的聲音就像這樣。”保安說笑嘻嘻的說道。
“你快别敲了!”小醫生似乎被吓得不輕,吼了保安一句。
我盯着那個保安看了看,難怪這小子找了這麽份工作呢,原來是個傻大膽,他這不合時宜的一敲,弄得在場的所有人心裏都虛虛的。
“警察同志,你們再好好看看吧,之前你們送來那個屍體真的很邪乎的,反正屍檢都做過了,趕快火化掉吧。”小醫生繼續說道。
火不火化又不是金海城能說了算的,我看這個小醫生哆哆嗦嗦的樣子,倒是有些好奇了。
我問他:“哥們,你們當醫生的死人應該見過不少吧,我都沒覺得多害怕,你怕個啥呢?”
小醫生倒是不生氣,他說之前法醫來他們醫院做屍檢的時候,因爲助手沒來,所以在醫院裏臨時抽調了一個,而他因爲資曆最淺,所以被主任派來擔當了這個光榮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