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警官告訴我,這個人是苗族人,漢名叫周力,掌控着雲南省最有勢力的一個少數民族販毒團夥,爲人心狠手辣,身上血債累累,警方抓捕了好幾年都沒有能逮住他。前一段時間,發現周力和死者烏紮有接觸,他們本想順藤摸瓜一舉端掉整個販毒團夥,卻沒曾想到烏紮死在了我的店裏,線索就此斷了。
聽到這裏我心裏就有底了,感情他們連夜把我捉來,還擺下這麽大的陣仗,其實不過是因爲他們找不到半點線索,所以才把我這兒當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這事兒我雖然大約能猜到和黑苗人以及毒蠱脫不了關系,但還是決定把自己徹徹底底的摘出去,畢竟殺人如麻的大毒枭聽起來還是挺唬人的,我一小商人沒必要趟這趟渾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麽。
我對他們說,我雖然買過死者的藥,但是真的完全不認識他,上一周我人一直都在文山,烏紮死在我店上,我其實也是受害者,店上死過人,我以後生意都難做了。
面對我的矢口否認,金警官貌似很失望也很無奈,我相信他們之前肯定查過我的檔案,清清白白,再加上現在我有不在場的證據,就算他們再怎麽懷疑我,也是沒辦法的事。
“警察同志,你們問的我都交代了,是留是放你們好歹告訴我聲啊,我坐了一整天的車,真是累得不行了。”經過一晚上的折騰,我确實頭昏腦漲,累得厲害。
金警官有些抱歉的對我說,等他們證實了我上周真的在文山,就可以放我回去了,但是今天隻能先睡在局子裏了,說着就準備先帶我下去休息。
我這邊還沒站起身,那個姓馬的小警察就沖了過來,一臉激動的說我肯定在說謊,要二十四小時審訊我,肯定能找出突破口。
“突破你媽了個逼,”我累了一整天了,又被他們這麽一陣折騰,現在正是火氣最大的時候,于是直接朝着那個小警察吼了回去。
誰知道那個小警察也炸毛了,竟然手一撐桌子就跳了過來,然後迎面就給了我一拳,揍得我臉上火辣辣的,嘴裏彌漫着一股血腥氣,眼見得是嘴角破了。
說句實話,十年之前,昆明的警察隊伍裏不文明執法的情況還是有不少的,我自己也遇到過,但是像今天晚上,兩句話不到就揮拳打人的确實是聞所未聞。
我心裏這股子邪火蹭的一下就燒了起來,但是雙手被手铐铐着根本無法反擊。我當時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讓眼前這個姓馬的小子好好吃點苦頭,于是把嘴一張,早已經躍躍欲試的龍蛭嗖的一下就飛了出去。
審訊室的燈光很暗,那個姓馬的小警察連看都沒看的見,就被龍蛭結結實實的在手上咬了一口。
“啊,啊,啊”小警察疼的哭天喊地,在地上直打滾,他的兩個同事都呆住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快,快開大燈。”金警官回過神來喊道。
頂燈打開來這麽一瞧,隻見地上躺着的那個小警察裸露在外面的皮膚上都暴起了一個個黃豆大小的水泡,身上還直往外冒着汗,眼前的情形真是越瞧越眼熟,這不是中了蜈蚣蠱和麻虱蠱的德行嗎?
其實在水牛壩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似乎隻要是龍蛭吞噬過的蠱蟲,它就會擁有相應的蠱毒,今天的情況算是證實了我的猜測。
姓馬的小警察最多二十五六歲,另一個一直沒說話的則是個女警,年紀估計和我也差不多,看樣子他倆是金警官帶的新人。姓馬的在地上一邊叫一邊打滾,女警在旁邊急的不知所措,金警官年紀大,所以比較沉穩,仔細的檢查了傷勢之後,狐疑的看了看我。
當然,龍蛭蠱早在沒開燈的時候就已經被我吞回了肚子裏,所以我一臉平靜的回望了過去,表情裏滿是疑惑。
那個年輕的女警都快哭出來了,說是不是被洋辣子咬了,還是被什麽毒蛇咬了。
“也可能是食物中毒吧。”我插嘴道,其實我也挺心虛的,不管是蜈蚣蠱還是麻虱蠱,這兩樣蠱毒都是能要人命的玩意,雖然我給龍蛭說過不要下死手,但是眼下看來,這個小馬夠嗆。
害死人?我可不敢,可是如果現在開口的話,又會給自己惹上一身的麻煩。
和氣生财,我生平最怕的就是麻煩。
金警官爬起身來,直視着我的眼睛,好似無視腳邊小馬的痛苦呻吟,而是給我講起了小馬的身世。
他說小馬的全名叫馬健,是瑞麗人,還問我知不知道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點了點頭,瑞麗是我們雲南邊境上的一個小城,地方不大,但是因爲毗鄰臭名昭著的“金三角”地區,所以是非很多,緬甸的毒品想要進入中國,很大一部分都會從那兒過。
金警官繼續說,在馬健很小的時候,他的爹媽就被毒販子給害了,隻剩下他和年幼的妹妹相依爲命。所以馬健從小便立志做一名警察,想阻止更多的慘劇發生。
二十四歲那年,馬健如願以償的成爲了一個人民警察,參與偵破了許多省内的毒品大案,立了不少功勞,也因此得罪了不少犯罪分子。半年之前,不知道是哪裏洩露了風聲,馬健才十六歲的妹妹被周力的手下捉去,受盡淩辱之後被殘忍的殺害了。
“幹我們這行的,腦袋等于是别在了褲腰帶上,自己的生死早都已經看開了,唯一擔心的也就是家人的安全。妹妹這件事對小馬的影響特别大,這半年以來,他幾乎沒回過家,整天都鑽在局子裏研究案情,我這個做師傅的很着急啊。”
我低頭看了看還在不停打滾的馬健,心裏被他揍了一拳的不滿早已經煙消雲散。我常把和氣生财挂在嘴邊上,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無數個和馬健一樣的人的默默奉獻之上,如果沒有他們,一切都是扯淡。
就在我爲了該怎麽人不知鬼不覺的把龍蛭放出去給馬健解除蠱毒的時候,金警官又說話了。
“小夥子,剛才是你下的蠱,對吧。”
金警官的話音非常低,低到在一旁團團轉的小女警根本就沒注意到,但他這一句話對我來說卻無異于晴天霹靂。
這個老警察竟然知道蠱?
我撲嚓撲嚓的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
“金海城是我的漢名,我是苗族人。”金警官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慮,補充了一句。
“這不是蠱,隻是蠱毒。”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麽好隐瞞的了。
“能解麽?你知道小馬隻是一時意氣用事。”
“沒問題,不過需要水,非常多的水,最好是溫的。”我點了點頭。
金海城指派了小女警出去打水,等他把門關嚴實了,我把龍蛭蠱放了出來。
“這是你的蠱?”金海城指了指在屋子裏飛個不停的龍蛭,臉色既嚴肅又帶着點敬畏。
我點了點頭。
“怎麽你的蠱能聽懂人話?”金海城目瞪口呆看着我指揮龍蛭飛進了馬健的嘴裏。
“算是吧。”我不知道怎麽和金警官解釋龍蛭蠱和我的關系,隻好含糊答應着。
馬健因爲疼痛而大張着嘴巴,所以龍蛭沒有費什麽力氣就爬進了他的喉嚨,不一會兒,馬健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黑水,然後身上的水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癟了下去。
“水,我好渴。”馬健聲音嘶啞的說道,跟當初狗根子醒來時一個德行。
龍蛭飛了回來,幸虧這次我早有準備,用衣服好好擦了擦它,才讓它飛進嘴裏。
金海城蹲下身子,發現馬健一切正常,隻是稍稍有些脫水之後這才放下心來。
小女警拎着兩暖瓶的水回來,看見馬健情形好轉似乎很開心。金海城讓她扶着馬健去值班室休息一會兒,審訊室裏重新隻剩下了我們兩個。
期間房門被人敲開了一次,似乎有人向金海城彙報了點什麽情況,他皺着眉頭聽完,然後走回來,坐到了我的面前。
金海城跟我說,剛才他們在文山的同事找到了苟大福,他證實這一周我确實都留在了文山,所以不存在作案時間,暫時排除了嫌疑。
我朝他豎了豎大拇哥,說警察同志辦事效率就是高,公正嚴明,我這被冤枉的小老百姓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金海城笑了笑,說本來也沒覺得我一小小的個體戶老闆敢在自己店上殺人,抓我過來第一是問問線索,第二是讓上邊别催的那麽急。
我真是哭笑不得,話說到這個地步,金海城這個人還真是夠誠實的。他們上邊催的急,我的小心髒可被吓得不輕。但是對方是公家,我一個小老百姓又能拿他們怎麽辦呢?
金海城似笑非笑的望着我,問烏紮的死到底和我有沒有關系,他知道會蠱術的人想害人并不一定要自己在現場,而且烏紮這種死法怎麽看怎麽像是被蠱蟲搞死的。
說實在的,救馬健之前我最擔心的就是這個情況。最開始不過是煩惱該怎麽向警察解釋一隻蟲子就能治病,沒想到金海城這個老警察竟然知道蠱術,看樣子還把殺人兇手懷疑到了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