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說紅斑還有得治,我就立刻來了精神,連忙向師父保證一定好好練功,好好孝敬他老人家,把個蕭老道樂得跟個什麽似的。
後來我才知道,師父他老人家一副草藥就能讓紅斑退下去,現在說這話完全就是怕我一個人的時候不好好練功,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酒酣耳熱之際,苟大福這小子繼續把馬屁拍得震天響,不一會兒工夫就已經開始央求我師父正是收他爲徒了。可是師父說狗根子根骨悟性不行,即便是跟着他修行,也修不出什麽花樣來。
狗根子一聽急了,猛的一拍胸脯,震得胸上肥肉一陣抖動:“蕭師父,你可别看我苟大福一身肥肉就覺得我蠢,從小我就是村裏有名的聰明蛋子,哪個阿叔阿婆的不誇我鬼點子多?”
我也在旁邊幫腔說,狗根子腦子确實很靈,尤其是談到賺錢的主意,一個接着一個連我都自愧不如。
師父笑了,問狗根子爲什麽非得要拜他爲師。
狗根子說被上次的麻虱蠱給吓着了,這兩年都沒敢怎麽去山裏,少掙了好多錢。今天好容易遇到高人,一定不能錯過,非得學上幾手防身外帶救助其他遭殃的收藥人。
師父笑的更開了,瞅了瞅狗根子的一張胖臉,問道:“當真如此?”
“恩!”
狗根子一點頭,一擡胸,擺出副樣闆戲裏男主角的造型,義正言辭的說道:“我能騙您麽?騙娘老子也不敢騙您啊。”
我一瞧他這賭咒發誓的樣子,心裏就有數了,這小子但凡賭咒發誓裝嚴肅,就指定憋着騙人呢。
我跟狗根子也認識兩三年了,曾經有一次和他一起去彜族寨子裏收山貨,大雪封山,我們哥倆就在一個彜族老鄉家的柴房裏湊活了小半個月,我算是連他身上有幾根汗毛都知道了。現在這小子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要拉什麽屎了。
不過我也很好奇,狗根子想學道術究竟是想幹什麽?看來這小子有秘密瞞着我。
我師父貌似是被他唬住了,哈哈一樂,拍了拍狗根子的肩膀,道“正好我要帶多金進山驅蠱,這次你就跟我們一起去吧,要是表現好,我就收你入門。”
狗根子一聽哪還有不答應的,頭點得像小雞啄米。
不過要是狗根子提前知道之後在山裏發生的事情,早就該反悔不去了。
師父不準我喝酒,所以我除了敬他那一杯之外就再也沒碰,倒是他自己和狗根子兩個人,一杯接一杯的,一頓飯吃完,兩個人分别幹掉了一斤半的包谷酒。
農家樂裏的包谷酒是用來泡三七祛風寒的,所以度數不算高,但是一斤多酒下肚,狗根子已經開始腳下打晃了,臉子紅的像個猴屁股,嘴裏也開始變得羅嗦起來。倒是我師父,除了臉上有一點泛紅,腳底下穩穩當當,像個沒事人一樣。
“師父,許哥,咱文山也沒啥五星級四星級的酒店,今天晚上就委屈你們在縣招待所将就一夜吧,明天一早我雇好牛車再去接你們進山。”狗根子一開口,就是滿嘴的酒氣。
不同山裏的苗寨人,習慣也不同。就比如說師父要帶我們去的薄竹山,裏面的苗人就不準許外面的機動車進去,說是會打擾山神,想進山隻準坐牲畜拉的車,當然雙腳走也行,但是硯山和老君山的苗寨就沒有這個規矩。
誰知道我師父大手一揮,說不用麻煩去訂房了,今天晚上咱就進山裏去。
我連忙勸道他:晚上可沒人家願意趕牛車進薄竹山啊。
狗根子也一臉醉相的說對,因爲村裏的老人說半夜山裏鬧山鬼,走夜路十有八九就得被山鬼拖去挖心刨肺把内髒給吃了。
師父瞪了我一眼,說不用雇牛車,直接開車進去就行,還說山鬼什麽的都是扯淡,就算真有,他老人家分分鍾就能扒皮抽筋給它辦了。
我一尋思,師父既然能說這話,想來心裏有數,而且我身上還挂着一個定時炸彈龍蛭呢,早一天解決了也好早一天安心,就沒再多話。
狗根子則是酒壯慫人膽,拼着酒勁也一個勁點頭說好,還說有師父在真有山鬼也不用怕。
可我看了看狗根子的桑塔納,知道是新車,夜裏走山路又沒個路燈啥的,很容易就刮花了,就提了出來。
狗根子倒是不在乎,說正好李獨眼有輛切諾基,走山路古(文山話厲害的意思)得很,然後就開車去借。
李獨眼我也認識,原名叫李厚華,因爲臉上天生一大一小兩隻眼,小的幾乎隻剩一條眼縫,所以得了個獨眼的诨号。李獨眼也經常進山收貨,我和他走過兩回,但是不喜歡他,因爲他随身戴着一條“嘎巴拉”,從來不離手。
“嘎巴拉”是藏語,指的是用人的天靈蓋打磨成的念珠。聽說藏傳佛教信這個,許多大喇嘛死後都有遺願,用自己的頭蓋骨給後人做成念珠,留下福報。李獨眼長的一臉匪氣,而且做事也狠辣,從來不留退路,還有傳聞說他殺過人,不過因爲證據不足,所以沒被抓起來。
這種人放在舊時代,肯定是山上當土匪,殺人越貨的料,怎麽可能去信佛呢?而且他那串嘎巴拉我見過,足有一百零八顆,珠子毛疵顔色慘白,還有一些暗色的東西,怎麽看怎麽像血迹。這樣的東西看一眼就讓我渾身不自在,怎麽也不可能是大德喇嘛留下來的法器噻。
我做生意就圖個平安和氣,對于李獨眼向來是唯恐避之不及,倒是狗根子左右逢源,跟他們一夥的關系好像還不錯。
我和師父在等狗根子的時候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幾句,本想套套他的話,看這次進山究竟想怎麽給我驅蠱。但是我這幾年的社會閱曆在老道面前簡直像是個笑話,不僅半句有用的信息沒套着,倒是被師父問出了不少自己家的事情。
我們兩個在路邊等了有半個小時,狗根子才開着一輛黑色的切諾基歪歪斜斜的停在了我們的面前,看來這小子酒勁起來了,不過那時候文山路面上攏共也沒幾輛車,倒是沒有警察來查酒駕。
“怎麽這麽久才來?李獨眼不好說話?”我拍了拍狗根子的臉,怕他直接睡着了。
“沒有的事,文山地界上還有我苟大福搞不定的事麽?瞧瞧咱準備的這些玩意,在山裏住上兩個月都沒問題。”
狗根子指了指車後,我順過去一看,後面放了兩個鋁桶,看來裝的是柴油,還有簡捷淨水裝置,一些肉幹和幹糧,工兵鏟,鐵鍬,斧頭,煤氣爐等等一大堆玩意,把個車後箱堆的滿滿當當的。
“你哪裏搞來的這些東西?咱就是進山幾天又不是去探險。”我有些好奇,平常也沒聽說狗根子有露營的愛好。
“這套家夥事都是李獨眼的,我就沒搬下去,直接帶來了。肉幹和幹糧是我自己買的,不過野外露營的裝置我自己也有一套,這次要再遇上大雪封山,咱就不怕了。”
“許哥,我是真喝高了,晚上你來開沒問題吧。”狗根子一邊說着一邊爬到了車後的排座上,躺下了。
你小子都醉成這樣了,我還能怎麽說啥?總不能讓師父開車吧,好在薄竹山我也去過不少次,慢慢開應當沒問題的。
我拉開車門,坐上駕駛座,等師父坐上了副駕駛,便發動汽車,向着文山西郊的薄竹山方向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