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我被自己的嘴唇疼醒,我梳洗後便頂着紅腫的嘴唇去上朝了。
上朝的時光一如既往,始終是蘇玄峥與那幫臣子在玩答記者問,而我像是不折不扣旁觀者,我朵拉着腦袋趴在龍案上,聽他們口若懸河。
朝堂上我盡量讓自己不看蘇玄峥,我要讓蘇玄峥明白,我恨他,并且會恨死他。
終于挨到了下朝,大臣們陸續離去,我撇下魏嚴獨自一人蹲在太和殿前東月台的日晷下,仰着臉看天,我感覺到我整個人都要被太陽曬化了,可是卻不想躲到陰涼處,我真希望我真的被曬化了,這樣我就不會去想靜書頤的事,不會寝食難安。
“陛下。”身後傳來一個溫潤的聲音,我眯着眼想要看清來人,可無奈,我望太陽的時間稍稍有些長了,竟一時眼花,看不清來人的臉,但單從聲音來說,我便确定不是魏嚴,也不是蘇玄峥,而這一幹臣子中,似乎也隻有霍雲非會沒事找我搭腔了。等那人走近,我定睛一瞧,果然是霍雲非。
“不過是無聊,随便找個地方蹲一下。”我回答。
霍雲非走近我,也同樣蹲下了身:“還是老毛病,我一見你下了朝就往廣場走,然後就蹲在日晷下,定是心情不好了。”
我不過是心中煩躁感覺無處可去,随意找個地方貓着,沒想到這竟是女帝的老毛病。
這時候霍雲非終于看到我的唇:“陛下這嘴是怎麽了?”
我用手指輕輕碰了碰,紅腫的唇道:“沒怎麽,就是昨天不小心被狗啃了。”
“咳咳。”霍雲非聞言,輕咳不已:“這什麽狗,居然有這等豔福。”
“一隻雪山來的冰狗,渾身吱吱的冒冷氣,然後就咬了我。”我扯犢子。
“嗬!竟有這樣的狗,最近沒聽說哪國有進獻什麽稀有動物來我朝啊!陛下這狗從何處得來。”霍雲非驚訝的說着,可是臉夾上微微下陷的小酒窩出賣了他,他這不是真驚訝,是同我開玩笑呢。
“你别貧了,我煩着呢。”我别開臉,今天真沒心思跟霍小鮮肉貧嘴。
“什麽事能讓陛下您煩心,說來與臣聽聽,看看臣能不能幫上一幫。”
“你幫不了我的。”我回答。霍小鮮肉卻明顯不信,因爲他正拿‘你把我當外人了’的眼神看着我。
我一垂頭:“這事你真幫不了我。華佗再世都幫不了我。”我無奈的在心中補了一句,‘我要靜書頤複活你成嗎?’
霍雲非聞言臉上的表情一下就變得神經兮兮:“陛下,莫不是你有什麽不能道出的暗疾。”
我跳将起來,暗你妹的疾啊!躲開一個魏嚴,又來一個霍雲非,感情這逗比屬性是會傳染還是怎麽的!我氣咻咻的不想說話。
“陛下别生氣,微臣不過是玩笑而已。”霍雲非急忙順毛。
我橫了他一眼,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隻是随意道:“爲什麽魏嚴說你是奸臣。”
此刻霍雲非聽我這樣說,竟理所當然:“陛下,微臣本來就是奸臣。”
我…我去,我就沒見過有人說自己是奸臣,還一臉的心安理得。
而後霍雲非眉頭輕皺的看着我:“都說陛下自上次重傷後,忘記了許多事情,看來此言不假。”
“你到底說不說呀。”因爲一直蹲着,雙腿有些發麻,我于是雙腿一蹬,直接一屁股坐下。而霍雲非卻直起了身,站在了我身邊,撐起衣擺爲我遮陽,帥哥就是帥哥,就是那一抖衣袍的風姿都潇灑的能引來尖叫。
于是霍雲非就開始慢慢說起他的那些個不堪回首,可他卻引以爲傲的往事來。
原來霍雲非在進宮之前還頗有些能耐,據說他賣掉了祖上留下的田産和房産,靠着上好的皮相和公關手腕,大膽的開了南閻國第一家公開的男妓樓,取名伶人館,因這南閻國的民風本就開放,故而私底下是有許多男妓樓的,隻不過這些都不太好搬到台面上來,時年又恰逢女帝登基,南閻國的女人們頗有一股子翻身做主人的氣勢,這霍雲非公然開在大街上的伶人館就抓住了天時,狠狠的賺了好大一桶金,這女人錢好賺,真真是真理啊。之後不論開了多少家男妓樓,他霍雲非的伶人館始終是行業翹楚。
而後又是遇到了幹旱,這貨瞬間從老鸨化身奸商,無良無德,靠倒賣糧食,哄擡物價,坐擁地利又狠狠賺一筆,最後就是遇到了偷溜出宮玩樂的我,不知怎麽連哄帶騙的得了個不大不小的正六品京官,可謂是人和。
在短短兩年内,靠着天時地利人和,從農到商再到官,步步高升,簡直是質的飛躍。我看着眼前這個像花朵一樣的男人,不由是啧啧驚歎,真是看不出來啊!看不出來。
我一直以爲霍雲非估計是哪個老臣家裏的纨绔幺子,是來朝堂上學習經驗的,沒想到啊沒想到,他竟有這樣的手段。他已入朝爲官一年,除了插科打诨竟沒幹過一件正事,但是凡是能撈錢的地方,他卻都能插上一杠。
然而占着女帝的寵愛,百官們卻也是拿他沒什麽辦法。
而我卻覺得他并非是因女帝寵愛而無人敢動,女帝在百官的心裏比鴻毛還輕好嘛?我覺得是因爲他霍雲非除了撈點錢,也沒幹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故而那些個肱骨大臣也懶得在他身上多使力氣。
難怪魏嚴見了他是一口一個佞臣,也難怪蘇玄峥那樣的不待見他。
不過我喜歡啊,帥自不必說,明顯還會玩樂,還有他居然開了間伶人館,我也好想去。
“陛下,您真不打算跟微臣說說你的心事?”霍雲非慷慨激昂的說完了他的豐功偉績後,繼續将話題繞到了我身上。
我瞥了他一眼,好不如意轉移開的注意力,又轉了回來,我看着他突然靈機一動道:“朕想離宮,你可有法子?”
“陛下想出宮,直接大大方方的出去便是,要何法子?”霍雲非理所當然道。
我看了看四周都沒人,于是道:“朕想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這裏。”
隻見霍雲非嚯的放下衣擺,朝我鞠了一躬道:“陛下,微臣想起家中老母囑咐微臣下朝回去時帶瓶醬油,家裏等着用,就不跟陛下唠叨了。”語罷轉身離去。
“唉,唉!别這樣。”我連聲呼喚,霍雲非卻當沒聽見。我扶額,打你妹的醬油,你以爲你不幫我,我就出不去嗎?
在我第八次被巡邏的侍衛發現我挂在牆頭後,我終于認清了一個事實,沒人幫忙,我是真的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覺。
而我也發現了,霍雲非好像故意躲我一般,我一靠近他就撤退,壓根不與我打照面,我不禁感歎,我這皇帝做的是有多失敗,連奸臣都不理我了。
“霍雲非!”
某一日,在魏嚴剛喊完退朝而百官拜完禮正準備離開之際,我立刻喊住了霍雲非,他已經躲我好幾天了,今天可不能讓他溜了。
我這一聲喊的大聲,還沒退出大殿的百官們,都很是無奈的朝我搖了搖頭,頗有一種女帝沒救了的惋惜感。
我也不管那麽多,直接将站在不遠處的蘇玄峥無視了,而後拉着霍雲非到後殿。
“陛下,您這樣不成體統。”霍雲非輕輕拍掉了我的手道。
鑒于身邊立着魏嚴,我說的含蓄:“你一個佞臣跟朕說什麽體統。我問你呢,前幾天跟你提起的事,你方案想的怎麽樣了?”
霍雲非眉眼一彎,低頭作揖道“陛下,此乃高深莫測之難題,恕微臣才疏學淺實在無法,還請陛下另尋高明。”
“霍愛卿過謙了,此事對你而言簡直就是小菜一碟,朕相信愛卿。”我拍了拍霍雲非的肩膀。
“陛下,他個奸臣委不了重任的。“站在我身後的魏嚴終于忍不住插話。
我正想怒拍魏嚴後腦的時候,霍雲非卻立刻就坡下驢道“魏侍衛獨具慧眼,我一個奸臣确實委不了重任。陛下,微臣腦仁裏有根筋在突突的跳,想來是家中老母想微臣了。微臣先告退了,吾皇萬歲萬歲。”而後大跨步離開,留我一人在風中淩亂,這都什麽事啊!感情我在這宮裏真是一個人都使喚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