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拘留所的門口,背着書包,望着藍藍的天空,明明隻是過去了一個星期,我卻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看來,古人“如隔三秋”的說法并不是空穴來風。
這一個星期以來,除去第一天發生的事,後來六天我都是過着三點一線的生活:吃飯,洗澡,看電視,做手工活,偶爾到空地上曬曬太陽,除除草。一個星期的拘留所生活,收獲的是一身的黑泥以及雙手厚厚的老繭!
回過頭,望着門邊上“XXX拘留所”幾個鎏金大字,還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着金光,想想還真是莫名惆怅,沒想到有生之年還有機會走進這裏,多少人一輩子都沒有這種經曆!這樣看來我的人生還真是精彩啊!
中過500萬,得過獎,打過人,摸過槍,殺(誤殺)過人,坐過警車,鬥過人販子,現在還蹲過号子!
這樣的人生如果給一個網絡寫手,估計可以寫個上百萬的小說了!
我拿起手機,想給我爸打個電話,說起來這裏還真人性,手機都給我充好了電!
我号碼都按好了,想了想,還是一個個将數字删除了,将手機放回了書包,老爸現在還在上班,還是不要打擾他了,再加上他過來的話又要花不少時間。
所以,我自己打了輛車回去。
回的是學校,而不是家,因爲父親跟母親說的是我上星期不回家,現在還不是周末,貿貿然回家說不過去。
好在這裏雖然是郊區,但是因爲工廠多,人流也多,經常有出租車到這裏,10分鍾後,我總算是等到了一輛。
出租車司機絕對是一個城市的名片,一座城市發生的點點滴滴他們都能夠給你描述一二。
同樣的,他們十個有八個是話痨!
想來也是,一整天都在路上跑,沒有一個說話的,會把人逼瘋的!
所以,我一坐上車,司機就跟我講開了。
“小朋友,這是剛出來啊?”
我們這裏出獄就隐晦的叫做“剛出來”。因爲我是站在拘留所門口打的的,所以司機能夠猜出我剛出來我也不奇怪。
“是啊!”我點點頭。
“小小年紀的,怎麽進去的啊?”司機有種放開話閘的趨勢。
“打架。”這幾天我回答這個問題都已經快煩死我了,在裏面所有人逮着我就問這個問題,所以這個時候我的回答有點不耐煩。
司機卻沒聽出我話中的不耐煩,依舊在“扒拉扒拉扒拉”的說着。
“哎呀,小小年紀怎麽就不學的好啊!”“現在的小孩啊,脾氣就是沖啊!”“這麽小就進去了,以後對你的人生可是污點啊!”“等你大了一點你就會後悔了!”
我被說的頭昏眼花,現在的我終于能夠理解《大話西遊》裏的孫悟空爲什麽恨不得殺了唐僧了——無數蒼蠅在你耳邊嗡嗡響,你也會發瘋。
“我打架打的有點嚴重,把人打死了,年齡不夠不用坐牢才把我放出來!”我坐在後排座上淡淡的說了一句。
司機果然不說話了,車内一片寂靜,隻有發動機工作的聲音以及司機越來越沉重的呼吸聲,而且,我也發現了,車速在一點一點變快!
20分鍾後,我終于到了二中門口,剛下車從書包裏掏出錢要結算車錢的時候,還沒轉身就聽見背後傳來“轟隆隆”的聲音,我轉身一看——司機已經一個漂亮的甩尾,一溜煙跑開了。難度0.8!
我:“……”
看來剛剛真的把他吓壞了,連錢都不要了!
我搖搖頭收起錢包,然後看着校門上“XX第二中學”幾個大字,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二中,我回來了!
這次回來,我會掀起一個傳奇!
然而,我這個時候還不知道!
門衛大叔正在睡覺,所以也沒人攔住我,我也能夠順利的走進去。
避開了宿管阿姨的注意力,我偷偷的跑回了我們宿舍,現在是上課時間,宿舍一個人都沒有,我拿出鑰匙開了門,先是環視了一周宿舍,最後目光放在我的床上。
上面堆了薄薄的一層灰,也是,一個星期沒有躺人,我也沒有吊蚊帳的習慣,加上我們這裏的空氣也不是那麽的好,堆灰塵也是必然的事,我們宿舍的人也不是什麽聖人聖母,誰也不會沒事幫你收拾,所謂人走茶涼,我這是人走床灰啊!
傑凱的床位也是跟我一樣堆着一層灰塵,看來他的傷還沒好,還沒回學校。
我拿着一塊抹布擦幹淨床,又把傑凱的床也擦幹淨了,這才将背着的東西丢我床上,然後拿着衣服去廁所——洗澡。
這一個星期以來,我在拘留所裏面就沒有好好的洗個澡,雖說上次“撿肥皂”事件過後,沒人敢再對我做那事了,但是,畢竟在那麽多人面前光着身子我還是沒辦法習慣。
足足用了半個小時,足足用了半瓶沐浴露,足足搓下來半斤黑泥,搓的全身通紅,我這才穿好衣服,滿意的走出來。要不是這裏沒有浴缸,我估計我可以躺上一整天!
洗去一聲污垢,也洗去一身疲憊,然後我躺在我的下鋪——我的頭還沒幹,不能弄濕我自己的枕頭!
然後我拿出手機,想了想,才撥通了父親的電話跟他說了我現在的狀況。
父親先是問了我在裏面有沒有受苦。
我說你爲什麽不去看看我或者打個電話給我。
他說他相信我能夠照顧好自己。
我說那你怎麽還問我。
他……接不下去了。
我們又聊了很久,最後我爸說叫我去跟陳校長見個面,畢竟人家怎麽說也是幫過我。
我說好,等下就過去。
又聊了一會我就挂斷電話,拿紙巾擦了擦頭發,我就出門了。
現在還是上課時間,我随意在學校裏面走動也沒有人攔我。
來到校長室門口,因爲窗簾拉着,我也不知道裏面有沒有人,所以還是敲了敲門。
“笃笃”
過了一會,才從裏面傳來陳校長的聲音:“進來吧!”
我打開門進去了。
我上一世雖然在二中讀了3年初中跟三年高中,但是還真從來沒有進過校長室。隻從窗戶外面往裏看過一眼。
校長室裏面很簡樸!
這是我的第一感覺!
整個校長室就是一間教室改造的,裏面就一個飲水機,一張開會桌跟一張辦公桌,辦公桌上有一台紅色座機跟一個茶杯和一個筆筒,筆筒旁邊有一堆文件,陳校長正埋頭簽着文件。
“陳校長!”我走到陳校長面前,輕輕的說。
“嗯,出來了啊!”陳校長頭也沒擡。
“嗯。”我點頭,然後沉默不語。
陳校長也不說話了,全場安靜的隻剩下陳校長“唰唰唰”的寫字聲以及外面傳來朗朗的讀書聲。
校長沒說話,我也站在一邊沉默着。
“剛回來啊?”陳校長半晌後才停下筆,揉了揉脖子。
“是的!”我輕聲回答。
“在裏面過的怎麽樣啊?”
“再也不想進去了!”我想了想,說道。
“嗯,你要明白你是個學生,主要的任務是學習!”校長給我說着教,沒切入主題,我卻沒那種耐心了!
“陳校長,我想知道,我的最後處理是什麽,還有,白羊他老爺子有沒有說什麽?”
陳校長停下了說教,皺着眉頭看着我。
我被看得心裏直發毛,但是還不至于出了洋相。
“白羊他的老爺子的事過去了,至于你的處理結果……”說着他停頓下來,再一次看着我。
我會錯了他的意思,對他說了一句:“我知道了,我這就回去收拾東西回家!”說完我轉身就走,陳校長卻在身後叫住了我。
“等等,我還沒說呢,你走什麽!”
我停下腳步,回過頭不可思議的說:“可您上次不是說我必須被開除嗎?”
陳校長整個人斜靠在椅背上,整個人一副慵懶的樣子,在我的印象中,陳校長就是一個異常嚴肅的人,是不可能會在别人面前表現出這個樣子的!
他聽到我的話,并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玩味的看着我,問道:“謝立天,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什麽來頭?”
我一愣,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呆呆的看着他沒說話。
陳校長見到我的樣子,也明白了我在想什麽,笑了一下然後說:“你跟史晃的最後處理結果一樣,都是記大過一次!”
這個重磅消息讓我有一次懵住了,原本我來找陳校長的最大目的是跟他道别的,他突然跟我說我隻是落了一個不痛不癢的大過,這竟然讓我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爲,爲什麽?”半晌,我才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我知道絕對不可能是陳校長幫的我,因爲他上次已經提前跟我說的一清二楚了,而且我也知道他有自己的苦衷,我也已經做好了退學的準備。
可現在,情況好像不太一樣!
“這就是我問你是什麽人的原因,你知道嗎,有人保了你!”
這句話又讓我陷入沉思。
“是誰?”
“我想你自己也清楚,你這件事,能夠保你的人就這個。”說着他對我豎起了一個手掌。
我不置可否,我自己也知道,然而那五個人我跟誰也沒有交集,其他四個就不用說了,至于白羊——他不弄死我就好了,怎麽可能幫我!
那,到底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