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啊,放過我吧……”
“哈哈,哈哈哈,是你們逼我的!”
“讓我走吧,求你了!”
“你别怪我啊,要怪就怪這個世界吧!”
……
我猛的睜開眼睛坐直了身子,看了看四周,黑蒙蒙的一片。我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下床倒了一杯水狠灌了一大口心情才漸漸的平複下來。
“呼……怎麽又做那個噩夢了,現在一切應該都已經辦妥了,應該可以避免了吧!”我低聲的自言自語。想了想,我打開了燈,從衣櫃裏找出了我藏着的手機。點開浏覽器,打開了之前存爲書簽的一則2005年的當地新聞,點開後映入眼簾的是醒目的标題:當地某小學某張姓老師因無法升職,竟洩憤于三名學生,緻兩人死亡,一人重傷……
第二天上學我是頂着一對黑眼圈上路的!我這人有個毛病,就是如果睡覺的時候中途醒過來的話,那就無論如何都無法再入睡了,從小到大都是如此!昨晚半夜做惡夢醒過來後,我就一直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直到差不多5點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可是六點多就被老媽叫醒,又賴床一個多小時才醒過來,求此刻我的黑眼圈的陰影面積!
我一連睡了兩節課,奇迹般的沒有一個老師叫醒我。課間操後第三節課,我迷迷糊糊的醒過來,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發了一會呆,才看向講台,發現是我隔壁的數學老師在講課。奇怪,大餅臉怎麽沒來上課,按理他今天該回來了啊!
“傑凱啊,怎麽是隔壁班的老師來上課啊,張老師呢?”我擦了擦眼角的眼屎輕聲問傑凱。
“哦,這老師是來代課的,聽說張老師還沒回來呢!”
這不科學啊!即使是真的調職了,也不可能這麽快啊,難道是有什麽變故!
大餅臉請了假,沒去上課。這個時候他坐在家裏,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張“調職申請書”,末尾寫着“同意”兩個大字,著名蓋着的是市教育局的章。他坐在沙發上,望着申請書發了呆。這是他今早剛從從郵局拿來的。
他成功了,他成功的當選了市“十大優秀教師”,調職申請也成功的獲得了通過。拿着這張申請書,他就可以如願以償的到市裏工作,一家三口也不用再擠在這六十平方的房子裏了!他的工資福利也都可以翻了一番,最重要的是,妻子再也不會對自己有怨言了!但是,爲什麽自己卻是感覺有點不自在呢。就好像,一直在追求着某種東西,等到了自己的手中後,卻發現自己早已對它失去了熱情。
“咚咚”。
這個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來了!”他放下申請書,走出去開了門。
“張老師,你好!”他開了門後我戰在門口笑着對他打招呼。
“謝立天,你怎麽來了!快請進來!”
我進門換了拖鞋,他把我領到了沙發上。
我坐下後,打量了四周,這個房子也就60多平方,兩房一廳,一個廚房跟一個廁所,感覺就像都擠在了一起似的。我們學校的教師宿舍全都這樣,你如果單身一人還好,像大餅臉這樣的拖家帶口的,住在這裏就顯得擁堵了!
我低下了頭,發現了桌子上的申請書,看到了末尾兩個大大“同意”和旁邊的公章,這說明大餅臉不是美夢成真了?那他今天就應該滿臉笑容的去給我們上課啊!爲什麽還呆在家呢。
“謝立天,來喝茶!”他爲我倒了一杯茶,放在了我的面前。
“張老師,你申請調職成功了?”我吧申請書放回到桌子上,望着他說道。
他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那恭喜你了張老師!”我笑着說道。
“呵呵。”他搖搖頭,笑容有點勉強。
我皺了皺眉頭,奇怪的問道:“怎麽了,你看起來好像不是很開心的樣子,這不是你一直以來的夢想嗎?實現了還不開心啊!”
“唉,其實剛開始我以爲我成功了我就會高興,可是真的到了成功的時候我卻發現我好像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開心!就感覺我的這個成功并不是我自己想要的成功,我就好像是被人逼出來的成功!我記得我當時剛從學校畢業的時候,決定當一名老師的那一刻,我内心想的是教書育人,好好培養下一代。可是現在呢?我已經沒了我當年的理想與抱負,現在我想的是怎樣然自己的生活過的更好,怎樣才賺更多的前來改善家庭的生活。可是,我感覺這都不是我想要的啊!我,我就感覺是被逼出來這樣的,似乎我們一走進社會就無時無刻不被受到逼迫,仿佛這個世界就是要将你逼的面目全非,把你逼成你曾經最讨厭的那種人!”他越說越激動,把一直壓在心裏的話都說了出來,此時他也忘記了眼前坐着的不過是一個十多歲的小孩而已,怎麽可能聽得懂自己在說什麽,他不過是想找個傾訴對象而已!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鬓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他頭靠在沙發上,閉着眼睛緩緩的念着。
這是蔣捷的《虞美人》,以雨喻人生,此時在他的口中吟出來竟讓我有一種唏噓的感覺。
“我覺得你說的不對。”我突然對他說。
他睜開眼睛望着我。
我接着說道:“你說你感覺到了來自家庭,來自社會的壓迫感,你說這個世界在将你慢慢變成自己所讨厭的人,其實不然!這個世界對任何人都不會存在憐憫,他無時無刻不在壓迫着我們每一個人!可爲什麽有的人生活卻是如日中天,逍遙自在呢?因爲我們在壓迫下我們學會了反抗,我們學會了責任,學會了承擔,更是學會了信心!你有了責任感,你才會有來自家庭的壓力!你隻有學會了承擔,你才能破除這一壓力!你得有信心,你才能在這世界對我們的壓迫下生存下去!”不得不佩服我瞎扯的功夫真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瞎掰了一大堆我自己的不知道在說什麽的話,不過感覺上還是好像挺有道理的樣子!
張老師聽完我的話後,拿起我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我看到後微笑了一下,把伸在半空的手縮了回來,心裏的活動是這樣的:卧槽,卧槽!勞資瞎比比大半天,正是口幹舌燥的時候,剛想喝一口,你竟然就先喝了!欺負我手現在比你短啊!
他放下茶杯後,微微的點着頭,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我也沒說話,雙眼一直望着天花闆。
“呵呵。”他突然嘴角上揚,輕笑了一聲,我也笑了!他這樣說明他已經走出來了,一直困惑他的問題估計也得到了解惑!
“哈哈,哈哈哈,好,說的好!”他一邊說着一邊鼓着掌。
“唉,我感覺我這麽些年真是白活了,竟然還比不上你這個才懂事幾年的小鬼!想通了,哈哈一切都想通了!”他說完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我注意到,他的身子挺拔了很多!
兩天後,張老師一家都随着張老師到市裏去了,臨走的時候,張老師請我到了他家吃了頓飯,他對我說了什麽我記不清了,隻知道最後他抱了抱我,對我輕輕的說了聲“謝謝”!
怎樣都好,至少我讓這個世界少了一樁遺憾,多了一個令人尊敬的好老師!
晚上我躺在床上,将之前的那條新聞書簽删除了,而且,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做過那個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