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書清沒有說什麽,隻是靜靜地将頭靠在蘇時的肩膀上,蘇時調整了一下坐姿側身替她擋住燈光。
坐了不知道多久,遠處宿舍樓的燈光一一暗滅,黑夜像一塊巨大的海綿,将喧鬧一點一點輾攢幹淨,整個校園靜默得像是停駐在了此刻。
肩上靠着的人沒有什麽動作,輕微的呼吸聲近在咫尺,沒了網絡的阻隔沒了電流的幹擾,更加真實清晰,纖毫畢現。
蘇時突然想看看齊書清睡着了的模樣,輕輕轉過頭,眼前是烏黑的長發和光潔的額頭。
皎潔的額頭在月光的照拂下散發着朦胧的光芒,帶着孩童的純稚和天真,聖潔得像是從天使翅膀上掉落到人間的一片羽毛,仿佛隻有用柔軟的唇去膜拜,才足夠虔誠。
等到蘇時反應過來的時候,嘴唇已經觸到了一片清涼。
蘇時觸電一般飛快地彈開,隻有他自己知道,吻上去的那一刻他并沒有情迷到把齊書清當作有有,那一刻他想吻的人就是齊書清。
這樣憐惜的情緒對于蘇時來說是十分陌生的,好在他并不是一個掩耳盜鈴的人,感興趣就是感興趣,沒什麽好逃避的,他本就是要把兔子齊抓回狼窩的,這個吻就當是先得的利息好了。
對于吻了齊書清這件事,蘇時唯一後悔的就是:齊書清這人該明白的時候糊塗得跟豬一樣,該糊塗的時候又精明得跟什麽一樣,她要是發現這剛見面的人對她有想法,肯定逃得飛快。坑還沒挖好,這時候兔子跑了哪裏去找?
被酒精麻痹的齊書清腦袋昏昏沉沉,剛靠上蘇時的肩膀不到兩分鍾就睡着了,睡得正香呢被蘇時一動給弄醒了,眯瞪着眼問道:“時間到了?”
蘇時看她這反應心又放回肚子裏了:“早到了,不過看在你剛才誠心安慰我的份上,再贈送你二十分鍾。”
齊書清晃了晃腦袋,感覺酒勁下去了,搖頭道:“不用了,時間不早了,各回各家吧。”
說完摸了摸額頭:“诶?我剛才怎麽感覺我腦門子有點燙啊?”蘇時心頭一跳,正要轉移話題,又聽見齊書清說:“你丫是不是趁我睡着一直在摸我腦袋?我越說不準摸你就越要摸,蘇時小朋友你這是在玩火,知道不?”
蘇時理直氣壯地嗤了一聲:“你丫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誰稀罕摸你腦袋,長得跟秃瓢似的。”
齊書清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你才秃瓢呢,你們全家都秃瓢!”
蘇時看看時間,還差半個小時寝室才關門,然而他已經等不及了,睜着眼睛說瞎話道:“完了,都怪你睡得跟死豬一樣,現在宿舍關門了,你讓我去哪睡覺?”
齊書清愣了愣:“才關沒多久吧?你去敲敲門,求宿管大叔放你進去吧。”
蘇時嚴肅地搖頭道:“我們樓的宿管大叔又懶又兇,肯定已經睡下了,這個時候去吵醒他就是找死,我甯願去外面橋洞蹲一晚也不去喊醒他。”
然後又補了一句:“反正我又不是沒睡過橋洞,習慣了……”
半露不露的一句,頓時勾起了齊書清的母愛,腦袋裏幻想着一個無依無靠瘦骨嶙峋的小孩子可憐巴巴地蹲在橋洞裏的模樣:“這附近也沒橋洞啊……要不……去旅館将就一晚?”
蘇時嘴巴一癟:“這個月最後一點生活費都貢獻給剛才的夜宵店老闆了。”
齊書清老臉一紅:“咳,多少錢?咱倆AA吧。”
人窮志短,齊書清實在沒底氣喊句“我買單”,臉皮和金錢之間齊書清誠實地做出了選擇。
蘇時多精的人,一看就猜到齊書清身上沒幾個錢了:“撇去零頭不算,三百塊,你要AA,我也不和你客氣,那咱倆一人出一百五吧。”
齊書清身上統共三百塊,工作還沒着落,這錢掏得實在肉痛,恨不得扔了自己這張能吃的嘴。
蘇時看着齊書清手上幾張菲薄的鈔票,心底笑開了花,把錢推回齊書清手裏:“住小旅館要八十塊,太奢侈了,我去你家将就一晚,抵五十塊如何?”裝模作樣地想了想接着道:“你是自己做飯吃吧?離我發工資還有幾天,這點錢在外面吃飯肯定是不夠的,我在你那搭個夥行麽?我會做飯,菜随你買。”
齊書清捏錢的手抖了又抖,終于咬牙點頭:“好吧!”感覺自己答應得太爽快,齊書清趕忙追了一句:“不過我有條件!”
兔子已經一腳踏進了坑裏,蘇時心情很好:“唉,你真是個黃世仁,說吧,還有什麽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