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正忠在飯桌上忽然拿出了一份文件,說道:“老二,最近有個鍾新宇,處處跟我們對着幹。你掌管家業,對這事應該清楚得很吧。”
鍾正誠手裏烏木鑲銀的筷子尖上挾着一隻綠盈盈的鴿子蛋,這鴿子蛋是先煮熟剝皮,再由廚師在蛋白上打開一個小孔,灌進三分之二雞肉茸,裏面還有竹荪切成的細絲,另外三分之一用幹貝、火腿、老鴨吊出的高湯填滿。再用生蛋清封口,放在剝去蓮子之後的蓮蓬上留出的孔裏,淋上麻油再上籠蒸熟。
這樣做出來的鴿子蛋顔色碧綠喜人,未曾入口,荷葉的清香先傳過來。入口是鴿子蛋和麻油的香味,咬開之後,雞茸變成了川菜裏的雞豆花,而其中富有彈性的竹荪更豐富了整個菜偏于綿軟的口感,噴湧而出的高湯則提升了味道的層次。
鍾家在前清的時候便是大家,出過好幾個秀才,家裏的廚子也是代代伺候鍾家,講究食不厭精,脍不厭細。在前清曾經和北京譚家的家廚學過。
而世家大族的筷子必用白銀鑲嵌,據說是害怕菜裏有毒,如果有毒,銀子就變黑了。雖然現在知道不過是無稽之談,但是這種習慣卻保留了下來。
鍾正誠愣了一下,還是把菜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品味,過了一會才緩緩咽下。把筷子放在仿越窯定燒的秘色瓷筷子架上,又拿過一隻景德鎮的青花白瓷酒盅,裏面盛的是杏花村汾酒廠定制釀造的高粱酒。一口飲下,放下杯子,便有大兒子鍾新禮滿上。那旁邊二兒子鍾新義遞上雪白的錦羅帕,在嘴邊輕輕擦拭幾下。那羅帕雪白依然。這才開口問道:“是有這件事。不過這是公司的事情,不勞大哥費心了。”
鍾正忠皮笑肉不笑的說:“如果隻是這樣,自然與我無關。可是這鍾新宇,卻是老二你的親骨肉。這是咱們的家事,我這做大伯的,可不能不管。”說着把文件放在桌上,說:“這是DNA鑒定的結果。鍾新宇就是老二你的親兒子!”
在場的所有人都大爲震動,鍾新仁一下子站了起來,說道:“就算他是我的弟弟,那又怎樣?他終究還是動了我們鍾家的生意!”
鍾正勇的兒子鍾新智冷笑一聲,說:“就算他來了,你也還是老大,不會威脅到你繼承人的地位。你又何必着急?”
正在此時,鍾正誠咳嗽一聲,說:“生意上的事不要在飯桌上說!老三,老林讓他兒子林博軒送了我一幅湘妃的扇骨子,大邊小邊都盤出包漿來了,确實不錯,可惜扇面是素的。回頭你幫我寫個扇面吧。”
鍾正勇點頭答應,又說:“生意上的事我是不管,不管鍾新宇究竟是我們鍾家的骨肉,還是讓他認祖歸宗爲好。
這鍾老三向來不問俗世,這時候卻出此言。自然是也被鍾正忠拉攏了,想那鍾正忠這麽多年也沒有做出什麽事情,現在卻突然發難,背後一定另有人指使。
不過鍾家畢竟根深蒂固,一般的世家公司也動不了他們,如果是像羅斯柴爾德那樣的藍血家族,又不屑對鍾家這樣的公司下手。而且自己背後還有一顆大樹,心裏也不着忙,隻是默默吃飯,其他人看他不說話,也不敢說話。各自低頭吃飯。
可是第二天,情況就急轉直下,先是盟友林家獨子的合夥人和鍾新宇一齊出現,林家撤資雖然不算緻命打擊,可是若非林家牽線,鍾正誠也攀不上那棵大樹。後來又有董事會各大股東紛紛掣肘,也仿佛是被人教唆一般。最後鍾氏集團的現任CEO,鍾正誠女兒的未婚夫王俊詩突然辭職,讓整個公司陷入了停頓狀态。
鍾正誠陷入了四面楚歌之中,雖然反對他的人很多,不過過去他也利用這些人之間的矛盾保持了幾十年的平衡,總算把事情擺平。可是現在卻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把所有的矛頭都掉轉對準了鍾正誠,所有人一起逼宮;讓他一下就陷入了絕境……
“葉部長!”鍾正誠叫過公共關系部部長葉良辰,對他說道:“我要你明天替我召開一個新聞發布會,宣布兩件事情。”一邊說着一邊緩緩閉上了眼睛,把在手心裏攥的皺皺的、有些濕潤的那張紙條遞給了公關部部長葉良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