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樂橋的媽媽貴婦姿态十足地端起水杯潤了潤嘴唇，這才矜持地開口：“書清啊，你是知道的，你和樂橋的事我們家一直都是不贊同的。你又不會做家務又不會賺錢養家，我們家樂橋身體又不好，你既不能照顧他又不能替他分擔，隻能拖他後腿。”

我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她不容拒絕地擡手示意我繼續聽下去：“再加上你平時呢也不會打扮自己，回回來我們家都穿得很寒酸，阿姨每次見面都給你拿錢了的吧？就是想讓你買點衣服打扮打扮自己，結果你還是把自己弄得這麽寒碜。我們陳家是有頭有臉的，來往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你這樣子讓我們陳家很沒有面子的。”

她的皮膚黝黑而有光澤，高聳的顴骨被脂肪和肥肉包裹着，然而這并不妨礙她對我做出鄙夷的表情和黑臉。我下意識地看了眼陳樂橋，他站在門外低垂着頭臉色晦暗不明。我回過頭來打斷了她的話：“阿姨，您和伯父給我的錢我都交給陳樂橋了，從沒用過一分。”

陳樂橋媽媽的表情凝固了一下，很快又笑起來：“原來你早就防着呢？這一點你倒是聰明！”

這個惡心的老巫婆真是以爲全天下的女人都和她一樣陰險惡毒，從前我以爲她會是我婆婆所以一直忍耐着她。現在她不過就是個滿臉橫肉的大媽，還有什麽好忍讓的？我直直盯住她：“阿姨，我沒您那麽會打算。我隻是覺得陳樂橋是男孩子，在外面手裏短了錢實在沒面子，所以無論是衣服還是零花錢，什麽都是緊着他用。”

像是沒有預料到我的态度會突然變得這麽強硬，她瞠着眼睛像隻将死的癞蛤蟆，肥厚的嘴唇一張一合卻沒有找到語言反駁我。

“是，我的确不是什麽賺大錢的女強人，”我死死盯着她：“所以在事業上我一直在爲陳樂橋的發展讓步，他要回S城我就陪着他到了S城，他覺得C城更适合他我又辭了工作陪他回了C城，現在又因爲您和伯父隻肯替我們付S城的首付，又辭掉工作來了S城。他在C城做到了主管級，好歹薪水有五千塊，S城隻能重新從專員開始做起，薪水不到三千，阿姨，請問究竟是誰在拖他的後腿？”

“你這是什麽意思？是我們拖了樂橋後腿？”老巫婆終于放棄維持她的貴婦姿态，從凳子上跳了起來：“樂橋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是我把他養大了，憑什麽要留在你們C城？你們C城有什麽好的，鄉下人住的窮地方！還離S城那麽遠，我和他爸爸出個什麽事樂橋都趕不回來，你想讓我白養兒子麽？你這女孩子怎麽這麽惡毒？你媽媽怎麽教的女兒？”

“你沒資格罵我媽！”我捏緊了拳頭努力控制撲過去打她的念頭：“你們有兩個兒子，我媽隻有我一個女兒，你說這些話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在S城我媽有個什麽事我也趕不回去？阿姨，我懂得的确不多，但是我至少知道做人還是要将心比心！”

“你！”老巫婆伸出肥碩的指頭用力指着我，我不耐煩地把她手指撥開：“阿姨該不會是年紀大了，忘記了不要用手指人是最基本的禮儀了吧？”

老巫婆瞪着眼睛，肥厚的胸脯劇烈起伏，看得我十分解氣，索性把心中的話一次全說了出來：“我怎麽了？我真心實意想嫁給陳樂橋，想做陳家媳婦。你卻像防賊一樣防着我，買房的事一拖再拖，拖了兩年，女孩子有多少年的青春留給你拖？話說得好聽，‘書清媽媽一個人養女兒不容易，這首付錢就不要她家出了，留着養老’，結果呢？千方百計不肯把我的名字加上房産證。真是可笑！誰會爲了你們家那十來萬塊錢耗上女孩子最寶貴的六年青春？你當人人都像你那樣把錢看得比兒子都重？”

“齊書清你閉嘴！”我回過頭，是陳樂橋血紅着眼睛沖了進來，一副保護者姿态擋在他媽媽身前：“你和我媽吵什麽吵？她是長輩！”

老巫婆見陳樂橋過來，終于找回底氣，探頭道：“齊書清，你這女孩怎麽回事？阿姨隻是教你幾句，你卻反過來說這麽多話，怎麽這麽兇？以後進了門這個家還能安甯麽？”

陳樂橋看我的眼神越來越冰冷：“齊書清，道歉，給我媽道歉。”

“我道歉？”他的冷漠讓我心灰意冷：“我問心無愧，道什麽歉？”

他厭惡地皺起了眉：“道歉，不道歉就滾回C城去。”

從我開口的那一刻，我就沒有指望要繼續和陳樂橋在一起：“難道我道歉，你媽就會讓我進門？就會老老實實出錢買房？陳樂橋你别再自欺欺人了，從一開始你就知道你媽不會讓我進門！”

陳樂橋做出失望透頂的表情：“齊書清，你滾吧。”

我呵呵冷笑起來，陳樂橋向來會演戲，這出深情戲碼怕是連他自己都信了：“行，我滾，從今往後咱兩就是陌生人，老死不相往來！”

第二天早上我大包小包要走，陳樂橋提了公文包比我還先離開，臨走淡淡一句：“公司有培訓，七天，你可以等我回來再走。”

咋說呢，我齊書清雖然是個混吃等死沒啥骨氣的爛泥，可畢竟脊梁骨還沒軟到跪着求人的地步，當即冷笑：“還有什麽好說的？這場感情裏，有虧欠的人從來不是我！”我以爲我這話一出，好歹能換來半句對不起，誰知陳樂橋頭也沒回擡腳出了門。

沒了觀衆我忘記要堅強，坐在屋裏哭了一場，哭的兩眼腫得像泡爛的桃子。誰也沒有來，于是我隻好背着包努力挺直腰杆坐車回了C城。臨走時，我回頭看了看蹲在陽台上的兩隻貓貓，一隻叫葉落，一隻叫結果，我平時喜歡叫他們兒子。葉落和結果沒有像往常一樣過來粘我，而是蹲在原地望着我，尾巴乖巧地遮住腳面，四隻貓兒眼沉默地望着我，好像已經知道了結局。我忍了忍，沒忍得住，趕忙關門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