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索停下疾跑,順着大道行走時才感覺自己真是餓極了,身爲練武之人自身鬥氣充沛,但前不久的突圍中消耗了他大部分能量,此時走到酒館旁邊,聞到傳出來的酒氣與食物的香味,亞索隻覺雙腿發軟根本挪不動腳步,他看了看天,陰沉沉的,要壓下來似的,該是要下雨了,他自言自語道。
亞索自嘲地笑了笑,走到酒館門口,裏面客人不少,有些喧鬧。他探頭朝裏張望着,衣衫褴褛,神色落寞,像極了一個真正的流浪漢。
空中的轟隆聲由遠而近,再傳向遠方,外面很快便下起傾盆大雨,亞索往屋檐下挪了挪,酒館角落裏一個喝得醉醺醺的老頭朝他揮了揮手,那人也是穿着破布衣衫,好像剛經曆過一場大戰似的,身邊放着本巨大的書籍,背上挂着卷軸,還是個秃頭。
傾盆大雨,郊外的酒館中,怪人、盜賊、法師齊聚一堂,在亞索的印象中,這種場景往往都是英雄冒險故事的開端,而且在故事裏這種小酒館中都隐藏着真正的高手,亞索搖了搖頭,覺得自己一定是聽了太多吟遊詩人的說唱。
“小子,我看你骨骼驚奇,是塊修行魔法的好胚子,如果你求我,我就勉爲其難地收你作徒弟,怎麽樣?來來來,咱們先喝一杯再說。”那老頭朝亞索喊道。
亞索站在門口愣了一會,才确定那老頭喊得确實是自己,他在茫然中走了過去,追兵想來一時半會也沒法找到自己,不管怎樣能蹭點吃的也算好了,隻不過這老頭看上去精神不太正常,而且神色間透露着一種猥瑣,和自己剛剛想得傳奇故事中的高人形象不符。
至于那老頭說要收自己爲徒之類的話,亞索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自己身懷絕代劍術,哪裏還需要學習魔法,隻是不曾想匆忙逃亡,身上沒有财物,數不清得高手追殺都困不住他,最後居然是被吃喝給難住。他生平最愛兩件事便是練劍喝酒,此時搖了搖空掉的酒葫蘆,他厚着臉皮坐到老頭對面。
“小子,我跟你說啊,我可是貨真價實的魔導師,當年我在戰争學院,那可是掌控雷電的法王,幾招就把那些家夥啊,打得哭爹喊娘,我可是被人稱作……”
“哦,是是是,對對對,厲害厲害,久仰久仰。”亞索往嘴裏塞着食物,含糊不清地答道。一杯酒下肚,渾身都熱了起來,說不出的舒爽。
“小子,我看你這裝扮,是不是模仿那劍客亞索?現在的年輕人啊,唉,就知道盲目跟風崇拜,爲什麽就沒人肯靜下心來,專心研究法術呢,你看我身上這紋身,這可是我畢生的心血,将荊棘魔法紋在自己身上,可以……”
“哦,是是是,受教了受教了。”
亞索心想,你要是那掌控雷電的大魔導師,爲何搞成這般鬼樣,不過轉念一想,自己這樣哪還好意思說别人。
那老頭突然湊過來,“老弟,你身上可有什麽值錢的财物?”
“沒有。”亞索雙手一攤,表示自己一窮二白,一把破劍估計送人也沒人要。
“老弟,我看你腰帶上那玉扣似乎挺值錢啊。”
“那是一位美麗小姐贈與我的,不要打它的主意。”亞索碰了碰那玉扣,想起艾瑞莉娅,心裏又是一陣苦楚,自己沒能保護好他的父親,被人陷害到這種地步,還不得已對自己人出手才逃出來。
“那個,其實,我沒錢結賬……”
“那你還在這吃喝?!”亞索回過神來,才發現,原來面前這個自稱魔導師的老頭居然也是沒錢,但點了許多酒肉就吃喝起來了。
瓦羅蘭大陸上有着爲數衆多的法師,隻有很少一部分人被戰争學院魔法部授予魔導師的稱号,這些精英法師大都對奧術能量感知靈敏,戰鬥力十足,在各個地方都會受到尊貴的待遇。
怎麽看眼前這位猥瑣老頭都跟亞索熟悉的魔導師形象不符啊,亞索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渣,若有所思看着老頭。
老頭湊近了些,低聲說道,“年輕人,你看我們合計一下,想辦法吃他一頓霸王餐怎麽樣?”
“這樣……不太好吧。”亞索瞥了眼四周,若是吃完就跑,這裏确實沒有人能追得上自己,但想來針對自己的通緝令很快就要下達到各地,好不容易擺脫追兵,不能因爲這個小事暴露了自己行蹤。
老頭似乎看破了亞索的心思,“年輕人,是有什麽仇家在追殺你嗎?”
沒等亞索想好怎麽回他,老頭又繼續說道,“唉,有隊雇傭兵在追殺我,好不容易才從大陸逃到這裏來,那個黑心的船長,所有值錢的家夥都被拿去抵作船費了,不然也不至于落到這種地步。”
“咱倆要不合作一下,裝作吵架然後大打出手,然後趁機跑掉,這樣酒館老闆應該也隻會自認倒黴,不會去報案,我倆的行蹤也就不會暴露了,哎嘿嘿。”老頭低聲猥瑣地笑了起來。
最終兩人達成一緻,一起演出戲,騙掉這頓飯。亞索内心有種難以言表的感覺,自己身爲艾歐尼亞劍道高手,居然爲了一頓吃的要做出這種事,有違他的本心以及他所信奉的騎士精神,但沒辦法,個人力量終歸有限,如果被軍隊追上自己仍是逃不掉,而自己昔日的朋友甚至親兄弟,都無法再依靠。
老頭取出一幅地圖,拿筆在上面畫了個圈,“待會我們假裝打起來,然後趁亂往這裏跑。”
酒館中喧鬧依舊,這時一聲清脆鳴響,讓整個大廳瞬間靜了下來,亞索拔劍而起,劍尖直指對面老頭的的秃頂,劍尖不住顫抖,他沖那老頭大喊,“你這老賊!居然……居然做出這種事情,今天看我不一劍把你刺個透心涼!”
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他們,亞索突然覺得有些緊張,即使他在宮殿拜見國王,面對衆臣也沒有如此緊張過。
老頭騰得站起來猛一拍桌子,筆彈起足足半米多高,他盯着亞索的眼睛,朝着他大喊:“去你媽的臭鴨蛋,爺爺今天就在這哪都不去,有本事就來刺上我一刺!”
“不就是睡了你老婆嗎?!”老頭覺得劇情太簡單,于是補上一句。
周圍人都發出意味深長哦的一聲,心想這老頭睡了人老婆居然還能喊得這麽有底氣。
亞索一時愣住,不知該如何接下去,這時衆人都大呼大叫起哄,唯恐情況不會變得更糟。
“大兄弟,削他!”
“這不能忍啊,捅他!”
“揍他!”
剛剛安靜下來的酒館變得比之前更加吵鬧了。此時老頭猥瑣了笑了起來,手微微一握,一顆雷電光球浮現在他手中,閃爍着幽幽的電光。
圍觀人群又是一陣驚呼,“天呐,這家夥是個法師!”
“看樣子還挺厲害的!”
“快打啊!别慫!”
亞索看向老頭,後者略微點頭,他便一劍斬了下去,老頭側身一避,桌子被切成兩段,圍觀群衆的呼聲更加熱烈,迫不及待看到一場大戰。
兩人你來我往,劍氣四濺,魔力激蕩,老頭突然打住,說道:“這裏不夠寬敞,我們出去繼續比過。”
兩人來到酒館外,雨中繼續戰鬥起來,招式也更加誇張,地面被亞索的劍氣劈出一道道溝壑,同時也被瑞茲的法術炸出許多坑,石子鋪成的路面因這場戰鬥變得崎岖無比,兩人眼神會意後,打鬥得更加誇張,劍氣與魔力都濺到酒館門口,圍觀群衆驚呼着往裏後退,不然刀劍不長眼,一不小心可能就有倒黴鬼會慘死大戰的餘波中。
亞索心想這老頭居然真的是個法師,至于實力,他們一來二去的,雖然是在演戲,法術沒直接往亞索身上丢,但那些技能咋到地上産生的爆炸也是頗爲壯觀。
老頭突然停下魔力湧動,看了眼圍觀衆人,“這裏閑雜人等太多,我也不想傷及無辜,咱們去森林裏沒人的地方打一場!”
“好。”
亞索收起劍,與老頭保持距離,一同朝方才計劃好的地點跑去,很快便消失在衆人眼中。
酒館老闆這才擠開人群,看見門口地面被毀得一片狼藉,屋内也因剛才的鬧事亂七八糟,酒菜翻了一地,他抱頭大喊天呐然後無奈回去收拾起來。
“老弟,劍術不錯啊,我是瑞茲,來自戰争學院的魔導師,你叫什麽名字?”
“亞索。”他說道。
“哦,老天,真的嗎,你就是那個亞索!”瑞茲激動得大叫起來。殊不知,整個符文之地,也許是最強的法師與最強武者唯一一次大打出手,居然僅僅是爲了不用付飯錢。
他們跑到森林裏面一處空地,瑞茲從儲物口袋掏出幾塊防水布,用鐵架固定住,多的就鋪到地上,豎起了一個簡易的營地來避雨,亞索砍斷一根大叔,切成幾段,再将外皮削去,取出中間沒有受潮的木頭,堆到營地中央,結果發現自己沒有生火的工具,他看向瑞茲。
瑞茲理了理衣服,挺胸擡頭,沖亞索微微一笑,盡力表現得氣度非凡,他伸手一指,嗤的一聲輕響,木堆間竄起一串火星,卻眨眼間就滅了,根本沒能燒起來。
亞索一臉鄙夷得看着他:“聽說你是魔導師啊,我還聽說,像什麽火球術這種都是初級學徒拿來入門練習的法術。”
老頭一臉尴尬,“啊,這個,這個天氣不太好,下着大雨!而且其實我不太擅長火屬性的法術,我這個……”
最後老頭終于搓出顆火球,點燃了木堆。
他們烘烤着衣服,然後互相聊起各自的事情,亞索也才知道瑞茲居然就是那個毀掉整個戰争學院的人,他問瑞茲如果自己對上那詭異的稻草人有多少勝算,瑞茲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稻草人的最詭異之處就在于他似乎是免疫魔法的,至于鬥氣,當時有個實力很強的隊長帶着衛兵沖進去,全部死在了裏面,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瑞茲不停詢問亞索宮廷的事情,他雖然貴爲魔導師,但早年一直在外遊曆,後來定居戰争學院研究魔法,沒能去宮殿中體會貴族的生活,這讓他很向往,在他的印象裏,皇宮中的生活肯定是荒淫無度的,而且交織着情欲、鐵甲和仇恨。“這種事情,光是想一想就很有趣啊,哎嘿嘿,要不是我被追殺,肯定得去找個大國,讓國王每天好吃好喝給我供起來。”瑞茲又猥瑣地笑了起來。“至于殺害你老丈人的兇手,到時找到你一劍刺死他便是,别擔心,肯定能找到的,這種實力的人在大陸上屈指可數。”
談到裏托爵士的死亞索心情頓時有點抑郁,此時他突然起身,因爲外面不僅有雨聲,還有其他的聲音,他臉上神情開始變得凝重,他一躍而起跳到樹上,極目遠眺,上百個黑點在林間跳躍前進,直朝兩人所在位置飛奔而來。
自亞索逃離審判現場後,行蹤詭異,确實有不少暗殺部隊在一直追着亞索,不過很快就被他甩掉,沒想到這次居然來了如此規模的隊伍。
“快逃!!!”瑞茲一聲大喊差點把亞索吓得掉下來。
亞索跳下來推了推他,“老頭,這些人是艾歐尼亞的部隊,來殺我的,你快跑吧。”亞索指了指他們來時的小道。
瑞茲卻搖了搖頭,打開他那巨大的破舊書籍,“老弟,這些人是我帶來的,看來那群雇傭兵還有點本事,居然真追到海這邊來了。”
最後兩人竟是都沒動,走出營地在雨中淋得渾身濕透,看着那些黑衣人越來越近,其中一人猛地甩出圈飛刀,寒芒在夜晚的森林裏顯得異常刺眼,刀片切開雨水的聲音聽得讓人心悸,亞索眯起眼睛,似乎有幾刀擊中了什麽,一道鮮血從空中散開,玄妙的法術光芒閃過,一個身穿半透明铠甲的金發女子從空中顯形,重重跌到地上。
亞索和瑞茲面面相觑,他們好像都猜錯了,這群殺手不是來找他們其中任何一個的,而是在追殺面前這個女人!